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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眼前的不是太子,而是纯粹的师生关系,杨安会狠狠一记爆栗敲在学生的榆木脑袋上。
“太子眼中的热闹,在陛下眼中是礼仪。百官们觐见殿下的礼仪,如果排场超过朝贺当今陛下,那就是僭越之礼!”
“当今陛下,英明而多疑,如果殿下今天真的大模大样,更衣奏乐的去见百官,太子之位恐不稳矣!”
“真的有这么严重?”太子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狐疑地看向杨安。
“我的太子殿下啊……”
杨安此刻,连死的心都有了。
这个太子,身处政治漩涡,别说时刻绷紧政治的那根弦了,
他压根就没有政治那根弦!
尽管太子杨勇,驽钝懵懂,可杨安必须得冒着被太子疏远的风险,尽全力去阻止太子的不合礼仪。
如果放任太子奏乐更衣,坐在东宫中,接受文武百官的贺。那么这个消息很快就会传到独孤皇后那里,
独孤皇后本来就对太子远妻近妾不满,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添油加醋地说给隋文帝听。
听完独孤皇后吹的枕边风,别说隋文帝了,普通人都难免会想:百官们不像话,像朝贺天子一样朝贺太子,可太子更不像话,居然敢坦然接受?
而且排场弄得比百官朝贺皇帝还要大,又是奏乐,又是鲜衣的,都弄啥呢?
隋文帝杨坚本就猜忌心重,他会想得更深:太子眼里还有没有自己这个父皇?自己还没有死呢,太子就急着当皇帝了?难道太子巴不得自己早死,早点登上皇位?又或者说,太子早就阴谋篡位,只是一不小心露出了狐狸尾巴?
隋文帝这么一猜忌,太子之位就危险了。
这可不是杨安想象而已,而是史料记载中真实发生的。
所以,杨安尽管还没有获得太子对他的充分信任,
但面临如此紧急关头,也只能不惜一切代价,去阻止整件事的发生了。
东宫正门,大门紧闭。
门口一左一右,站着两名守卫军士。
门前的空地上,正有上百名文武百官聚集在一起,在冬至这个节日,在朝贺过当今陛下后,又齐齐来觐见太子。
百官们以衣服颜色为别,三品以上紫色,四品五品朱红色,六品七品绿色,八品九品青色,各自成团,或相互嘘寒问暖,或相互抱拳作揖。
不过片刻的功夫,“吱呀”一声,正门开了个小缝,从门内出来一个太监,在台阶上站定。
按照往年规矩,太监会笑着客客气气地,传太子旨令,请诸位大臣文武百官入内觐见太子。
可今年,没见着太监客气,更没有笑,而是板着个脸。
只见这太监站直身躯,尖着嗓子道:
“传太子旨令:礼有等差,君臣不杂。本太子虽居上嗣,但义兼臣子,诸大臣聚众而来,恐有伤礼仪,本太子深以为愧,还请诸大臣散去。”
传完太子旨令后,这太监也不看台阶下众人的反应,掉头回入门内,大门重新关上。
大门重新紧闭,大臣们早已议论纷纷。
“这是怎么了?”
“往年一向如此,今年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当今陛下对太子有什么不满,太子不得不比往年低调?”
“嘘,小心一点,陛下与太子,又岂是你我可以议论的?”
“唉,既然太子不见,还是回家去吧。”
“都散了吧,散了散了。”
很快,文武百官便走了一大半,最先走的是那些品级低的官员,接着是品级稍高一些的。
接着又走了一批,是几个紫色官服的高官。
可尽管如此,到最后还留下两名身穿紫色官服的大官。
一位是当朝首相高颖,另一位是第二宰相苏威。
“苏大人,您对太子回避百官觐见是何看法?”
“哎呀,高大人,我觉得太子此举甚合礼仪啊。”苏威满面笑容,“我等觐见太子,三五成群,也则罢了,如此文武百官,齐齐聚集,确有不妥。”
“要不是太子闭门不见,就连苏某,也没有想到这点。”
“苏大人都没有想到,高某没有想到也就在情理之中了。可是,苏大人,”
高颖话锋一转,“你我都没有想到这点,你认为太子自己能想到吗?”
“高大人的意思是,太子有高人指点?”
“苏大人,你愿不愿意与我共同入内,看看是何方高人?”
“不了,高大人,内人还在家中等着,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苏威拱手向高颖作别。
高颖随后高声道:“烦请报知太子,高颖求见。”
又过了一会,东宫大门再次打开,传来一个声音:“高大人,太子有请。”
就在文武百官在东宫门外徘徊不去的时候,太子正在追问杨安,为何刚才拦住自己。
“杨安,你现在可以说了,为什么今时不同往日?”
因为愤怒与刚才杨安拦住自己,太子也顾不得保持文人的风度,对杨安直呼其名。
“回太子殿下,今时之殿下,已非往日之殿下。”
“而当今陛下,也早已不是北周朝的大丞相。”
“敢问殿下,还记得什么时候,为您的父皇立过什么功劳?”
“这……”太子愣住了,他一时真想不起来。
“要说太子立下过功劳,已经是北周末年的事了。”
“对啊,我说我怎么没想起来,”太子一拍大腿。
“父皇北周末年辅政,我被父皇任命为东京小冢宰,为父皇镇守洛阳。”
“父皇登位的前几天,我接令回到京师,为父皇登上皇位保驾护航。”
太子登时兴奋起来,回忆起自己曾经的辉煌。
“开皇元年,殿下正因为这些功劳,也因为嫡长子之故,被立为太子。”
“可从此以后,殿下就开始贪图安逸,追求享乐,再也没有立下过任何功劳。”
沉默。
太子刚才的兴奋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大隋建国后,并非从此就高枕无忧!”
“从开皇二年一直到现在,都在跟突厥为争霸主之位,打得你死我活!”
“您的二弟,晋王殿下也远在晋阳担任并州总管,为防控突厥立下功劳!”
“敢问太子殿下,您觉得二皇子晋王殿下如何?”杨安提到杨广,话锋一转。
“二弟杨广?装模作样的家伙,我和他一向不对付!”太子很不情愿。
“可是殿下想过吗?”
“您在东宫安逸享受,吟诗奏乐的时候,晋王却在外带兵打仗,军功显着!”
“而且晋王不仅军功大,且名声好。有一次晋王带兵围猎,天降大雨,晋王却拒穿雨衣,和士兵们一同淋雨,如此仁义之举早已在将士中传遍!”
“我就知道,这装模作样的家伙,他能干得出来!”太子见不得杨安说杨广的好。
“不管是否装模作样,太子如今在陛下眼中的份量,快要和晋王掉过来了。”
“此消彼长。殿下,您觉得您的太子之位,还能稳如泰山吗?”
“当然,太子之位是否牢固,陛下一个人说了不算,您的母后,独孤皇后的意见,更为重要。”
“可是,请问太子殿下,您的母后,是喜欢您,还是更喜欢晋王殿下?”
“别说了,你别说了!”
听到此处,太子杨勇的额头上青筋暴突。
……
“太子殿下,当朝首相高颖求见,我已经把他引进内殿候着了。”
正在此时,一个太监走到厅外,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太子正压着怒气听不下去,可有碍于文人风度,不便走开。
再怎么说,现在的情形,也是自己此前答应杨安的一个要求而引起的。而且杨安刚才可是作了一首好诗,让他心情舒畅了好一会。
此时听报有人觐见,正好借故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