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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春雨,万物疯长。
阳光一照,青嫩的麦苗闪闪发光。
刚经历一次屠杀的南阳百姓,此时尚不敢出门,直到那位为人和善,没有架子的郡守大人亲自跑到田间地头,草屋茅舍,苦口婆心地劝解百姓,他们这才放心地走出家门,感受着阴霾之后清爽的空气,温热的阳光。
驴车从青绿的农田旁走过,老道士专心驾着驴车。
车上是两个孩子,一位是锦衣少年卞太安,一位是小女孩小夭,他们要进南阳城打听邓家和卞家一夜之间就被灭门的事。
驴车不紧不慢,晃晃悠悠的走着。
小女孩儿看着青嫩的麦苗,问道:“邹老头,你真的要管这件事?”
眼睛蒙着白布的锦衣少年,竖起耳朵听着,直到现在,他还未完全信任这一老一少,想从他们的谈话中确认他们到底是友是敌。只听老道士开口说:“我与他们三人是至交,按道理应该问问的……”
小女孩儿不再说话,看了一眼身边的锦衣少年道:“小孩儿,你眼睛感觉怎么样?”
今天一大早,小女孩就给锦衣少年受伤的眼睛上了药,此时已经过了几个时辰,应该有效果了。
卞太安听到这位听声音比自己小的女孩儿喊自己小孩儿,顿时不乐意了,拿出他的少爷架子,趾高气昂道:“我年纪应该比你大,你怎么能叫我小孩儿?”
“哼”小女孩冷笑一声,一巴掌甩过去,结结实实打在锦衣少年的脸上,呵斥道:“老娘做什么要你管?要不是看在邹老头的面子上,老娘才懒得管你……”
脸上突然传来火辣辣的疼痛,锦衣少年不服气道:“是我叫你管的?你猫哭耗子假慈悲,本少爷是生是死不用你们管……”说着就准备跳车,却被小女孩儿一脚踹翻,头撞到车架上昏死了过去。
半天没听到声音的老道士不安地回头看了一眼。小女孩儿见状,讥讽道:“吆,心疼啦?”。
老道士嘿嘿一笑道:“我就是看看,你随意……”
小女孩瞪了一眼老道士,略带不满道:“邹老头,别说我没提醒你,此子心性狂妄自大,你要真收了他,日后肯定难以管教……”
老道士一笑置之,心想你个不通人性的家伙啥时候学会看人了?
驴车驶进南阳城,迅速被人监视了起来。驴车一路穿行,半柱香后,稳稳停在郡守衙门府前,监视三人的军卒这才离去。
小女孩儿破天荒头一次对老道士的驾车技术表达了满意。
昏睡了一路的锦衣少年卞太安悠悠醒来,揉着疼痛的后脑,竖起耳朵听着周围的声音。
老道士跳下车走到门口,对两名站岗的军士拱手笑道:“两位军爷,在下有事想见见郡守大人,不知能不能代为通报一声?”
站在左侧的军士看了一眼相貌不凡的老人,不敢怠慢,走下来作揖道:“这位老人家,我家郡守一大早就出城了,现在还没回来,你想见他就晚些时候再来”。
老道士没料到郡守衙门前的岗哨竟然如此客气,笑呵呵问道:“不知郡守大人去了哪里?何时能返回?”
“大人交代了,他晚上才能回来,所以,您还是请回吧!”军士依旧很客气。
老道士刚转身就听到有脚步声从衙门内传来,转过头看到有两人出来,发现是先前在丹江口遇到的两个人,于是转身迎了上去,笑道:“二位大人,在下来找郡守,这位军爷说他出去了,二位可知道郡守大人去了哪里?”
为首的秦国公子一眼就认出了老道士,想起当日在望江楼上,老道士只用一根竹筷就将自己的长剑射穿的事,顿时警觉了起来,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找郡守有什么事?”
老道士察觉到了这位高贵的青年眼里的警惕,笑道:“我就是想打听打听,邓家和卞家发生了什么事?”
嬴韶寒脸色一变,不安地问道:“你打听他们做什么?”
“不瞒大人,邓家剑庐的邓禹和卞家卞无常是在下的朋友,他们莫名其妙地死了,作为朋友,我想知道他们两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嬴韶寒打量着老人,再看看他身后车上的两个孩子,似乎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地问道:“这二位是?”
老人嘿嘿一笑,尽量伪装成一副乡下老头的模样,恭恭敬敬地回答:“他们是在下的孙子和孙女……”
“是吗?”嬴韶寒走到锦衣少年身边,看着衣着华贵的卞太安,柔声问道:“小孩儿,你叫什么名字?”
卞太安权当没听见,并未回答,侧过头仔细听着动静。
对锦衣少年的身份有所怀疑的嬴韶寒目光始终未从他身上离开。
瞎了眼的孩子,而且穿着如此华贵,这些特征和失踪了的卞家小少爷很符合,嬴韶寒没理由不怀疑。
后面的公孙衍走下台阶,看了一眼老道士,拱手道:“老先生,咱们见过,我记得当时我并未看到你这位孙子……”
几天前在前来南阳的路上,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公孙衍就仔细看过老道士和小女孩儿,当时并未发现锦衣少年的存在。此时三人一起出现,但是锦衣少年的穿着明显比老道士和小女孩儿要华贵,这让谨慎的公孙衍产生了怀疑。
小女孩儿拨弄着自己的头发,虽然察觉到了老道士的窘迫,但她并不打算替他解围,因为要来这里打探情况的是老道士,任何事,都跟自己无关,除非要动手打架。
老道士嘿嘿一笑道:“我这位孙子前几日受了伤,在别处养伤,我也是刚刚才将他接出来,大人没见到也正常……”
公孙衍并不相信老道士的话,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锦衣少年,最后目光停留在少年腰间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上面,和同样发现端倪的公子对视一眼,冷冷道:“他不是你孙子,他是祸乱南阳的卞家余孽……”
老道士没料到他们会识破卞太安的身份,听到他们说卞家祸乱南阳,顿时明白了个中缘由,冷笑道:“这么说,是你们杀了邓禹和卞无常?”
嬴韶寒无视车上的小女孩儿,走到公孙衍身边,思忖了片刻,想到老人的身手,不想将事情闹大,和颜悦色道:“老人家,不是我们杀了邓禹和卞无常,他们因为争夺一柄剑而互相残杀,最后被宛家人杀死的,我们只是接到汇报,前去平乱的,等我们到卞家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死了,宛家家主也畏罪潜逃,我们正在追捕……”
公孙衍发现了老道士脸上突然涌起的杀意,一把将前面的嬴韶寒拉到身后,率先出手朝老道士打去。
老道士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周身上下萦绕着青色的真气,公孙衍的攻击仿佛打在了棉花上,并未伤到老道士,看出公孙衍功法的老道士冷笑道:“原来是鬼谷传人,怪不得,怪不得……”
公孙衍不是老道士的对手,没几个回合就被打飞了出去。老道士正欲上前问个明白,却听到空中传来嘶哑的声音:“邹老道,你不是不管这人间闲事了吗?怎的还跟一个后辈过不去?”
王老鬼出现在空中。
因为在外面,公孙衍没有给师父行礼。这是鬼谷的规矩,所有出山历练的人都不能说是鬼谷传人,这也是为了保护他们,毕竟,鬼谷的敌人太多。
“王老鬼,你不也喜欢到处凑热闹,我怎的就不可以了呢?”老道士转身看着悬于空中的王老鬼。
“哼,我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但是你若想杀了他们,就得问问我答不答应”
“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老道士一掌打出,一道青色真气击向空中的王老鬼。
王老鬼大袖一摆,将攻势化解,随后幻化成无数道鬼影,直扑老道士。
老道士冷哼一声,腾空而起,将扑向自己的鬼影全部打散,最后和王老鬼近身肉搏。
两人在空中互拆了几十招,不分胜负。
小女孩儿跳下车,抬头看着两人在空中打架,完全没注意到车上的锦衣少年被一个黑衣人给抱走了。
看着老人打来打去都分不出个结果,小女孩有些不耐烦道:“邹老道,你到底行不行?”
老道士此时正在专心对付老鬼,并未搭理小女孩。
过了片刻,实在看不下去的小女孩儿说道:“你要不行就让我来……”
王老鬼不知是害怕二人夹击,还是玩够了,化成一道黑烟,消失不见了。
老道士骂了一句:“胆小鬼……”
对王老鬼这种打不过就逃命的做法很是不屑。
等二人落回地面的时候,车上的锦衣少年和鬼谷传人以及那个公子模样的青年都不见了。老道士有些气恼地看着小女孩,埋怨她没看好锦衣少年。
小女孩也不惯着他,冷笑道:“怎的?你还想和我打一架啊?”
老道士秒变笑脸:“那哪能啊!我们还是先找卞家小子吧!”
二人潜进郡守衙门,探查了一番,府里除了忙于公务的官吏和一些站岗的军事,再没其他人,搜遍了整个郡守衙门都没找到三人。老道士有些无奈道:“看来这卞家小子和老夫没缘分……”
“你若真想收他当徒弟,那就去云梦山一趟呗!说不定他被那个什么王老鬼的人带走了”小女孩儿漫不经心地说道。
“好啊,我们不妨走一趟云梦山,去喝一杯桃花酿”老道士附和道。
二人驾着驴车离开南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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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阳城东,卞家别院。
黑衣人将锦衣少年放下,看着空空荡荡的宅院,一脸的悲痛。
卞太安有些高兴地开口道:“爹,是你吗?”
黑衣人将斗篷揭下,露出一张白皙而高贵的中年男人的面庞,英俊的脸庞上两只眼睛充满了哀伤,哽咽着说道:“我来迟了……”
锦衣少年循着声音,跑过去抱住父亲,痛哭流涕,一边哭,一边将家里的变故讲给了父亲。
“太安,你的眼睛?”中年男人看着眼睛蒙着白布的儿子,一脸疼惜。
卞太安将自己和爷爷去邓家剑庐的事说了,当然也把邓瑶悔婚的事着重强调了一下。目的是让父亲相信就是邓家人杀死了家里人。
随后将自己被人发现,然后给自己治伤的事也如实说了。
“但愿你眼睛能好起来”中年男人轻声说道。
卞太安扯掉蒙在眼睛上的白布,模模糊糊看到了眼前的人影,有些惊讶也有些激动地叫喊:“我能看见了,爹,我能看见了”。
中年男人转悲为喜,看着儿子的眼睛,激动地问道:“你真的能看见了?”
锦衣少年看着父亲的面容渐渐清晰,高兴地流下了激动的泪水,哽咽道:“能看见了……”
短暂的兴奋过后,父子二人又陷入了悲痛当中。
偌大的家里,就剩下了父子二人,锦衣少年看着半年未见的父亲,再次悲从中来,难以自抑。
两人在院中站了很久,中年男人道:“我们走吧!”
锦衣少年卞太安不解道:“这里不是我们的家吗?还去哪里啊?”
中年男人低声道:“卞家已经不存在了,这里也不是我们的家了……”
父子二人毅然决然地离开了曾经的家,大门关上的那一刻,南阳卞家就彻底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