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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歌燕舞、佳肴陈酿,只有享用这眼前一切美好的人的不懂得真正的欣赏。他们每个人都心怀鬼胎,各自都有各自精细的算盘。觥筹交错期间,便是针锋相对之时。大家你来我往,唇枪舌剑了几句,但碍于是宫宴之上,所以都没有什么激烈的冲突。
七王爷觉得齐明殿里太过喧闹和压抑,他决定出去走走。
殿后是一处小花园,七王爷兴奋的朝着既定目标走去,这是个比较僻静的小园子,加之今天大家都在忙于宴会,忙累了的宫女和太监们也都躲起来偷懒,所以这里就显得更为安宁。七王爷远远的就看见那个令他这几日为之担惊受怕的,他最为熟悉的身影,他快步走过去,一把拉住她的手。
“这几天让我好担心,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什么委屈?”
“没有,我都挺好的。”若溪轻柔的应答。
“本要找机会你好好说几句话,但你知道……”
“嗯,我们还是平时的时候少说话,少见面,否则我怕很容易让人看出破绽。”
“你记得,有事情一定要想办法告诉我,胡庖长是我的人,他可以想办法把消息递给我。”
“嗯,多谢王爷。”
“你谢我做什么?若溪,你在这里我实在是不放心,能不能不要查了,或者我来帮你查?”
“王爷也不能天天留宿皇宫,这御膳房的事儿,还是在御膳房里好查的。”
“好了,我说不过你。总之有什么危险你一定要告诉我。”
浣若溪的父亲曾是前一任的御膳房庖长,最早是七王爷朝阳王府里的庖长,因有一次先皇去朝阳王府看望生病的七王爷时,品尝了浣师傅的手艺,甚是觉得可口,于是招到宫中御膳房,可如今已是有近半年没有消息了。
朝阳王成年后单独立府,他向来敦厚善良,对于下人们也都是关爱有加,特在府里辟出一处小院,可以让他们在府内安家,一方面他们在府里生活,照顾府中的事务也就方便的多,另一方面,七王爷也把他们当成了府中的家人一般。
浣若溪十一岁那年,父亲升为庖长,于是她随父母一同搬入朝阳王府,王府里自然是比在外边街头巷尾规矩多,但是这浣若溪在府外闯荡惯了,在府中她也是不知收敛,一日,她在厨房帮忙打杂的时候,母亲让她去给王爷和王爷的老师送茶,谁知走到门口她听到老师正在给王爷上课,浣若溪就在外边悄悄的听了一会儿。
“殿下,管仲买鹿制楚、买狐降代,我们都讲完了,请问殿下有何感想?”
“我觉得真的是妙哉妙哉,不用动一兵一卒,老百姓也少受战争之苦,就可以通过此等妙计得以收付一国,真的是大快人心!”
“我倒是不这么觉得,”浣若溪端着茶水走了进去,“战争可以兵不血刃,可百姓并不是没有流离失所,先生所讲的两个典故中,一个是人们忙于猎鹿,另一个是忙于去深山处捕狐,两件事情都要背井离乡,而二十四月而不得一,而这二十四个月以后全国都没有粮食了只能投降,可是百姓饿死了多少?妻离子散了多少?家破人亡了多少?战争的损失是损失,百姓的损失就不算做损失吗?国家没有少一支军队,可是百姓家里少了一个人对于这户人家都是灭顶之灾。”说道动情之处,浣若溪突然意识到自己失礼了,赶紧乖乖的把茶杯端端正正的送到王爷和老师面前。
“你是谁?”七王爷好奇的问道。
此时已有其他婢女把消息传到浣母耳朵里,浣母赶紧赶来,一进门就跪在地上,“王爷息怒,王爷息怒,这是我跟浣庖长的女儿,刚刚才搬进后院,她还小不懂规矩,我回去好好教她。”
七王爷走过去,双手搀扶起浣母,“我们府里没有这么多规矩,您不用太紧张,我看她小小年纪,见识倒是不凡的,读过书?”
“唉,这孩子自小就不让人省心,我跟她爹都希望她好好学学厨艺,有了一身本事,将来也好在府上做事,可是她偏偏喜欢读书,进府之前天天蹲在学堂后边听老先生讲课。”
“既是喜欢读书,那你以后就跟我一起上课如何?”
“真的?”浣母惊诧道。
“真的!”浣若溪惊喜道。
那一天是浣若溪十一年来最高兴的一天了。
自那以后,成怀每日读书都是与若溪一同,如果是有差事几日不在府内,他依然安排其他老师给若溪上课,浣若溪不可一日不读书,勤奋精神远远超过了成怀。
他二人就这么一同与诗书相伴的过了五年,五年里,他们的生活、他们的思想和精神都紧紧的连在了一起,甚至从某种角度来讲,浣若溪已经成为成怀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了。
多么希望这样的日子可以一直安稳的过下去,可是,直到去年……
待七王爷再次回到齐明殿的时候,大殿里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喧闹,太后带着各位宫中嫔妃来给皇帝和各位王爷问安,大家相互行礼之后各自落座,大殿里出现了片刻的寂静,虽然每个人心中的算盘早已打的锣鼓喧天,但是太后没有说话之前,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大家不要拘束,哀家就是来凑凑热闹,你们继续,继续。”
“太后万福,儿臣今日给太后带了礼物,希望太后能够喜欢。”四王爷成羲赶紧抓住这个奉承的好机会,“叫人把东西抬上来。”
宦官们抬上来一头半人高的水晶鹿,此鹿通体幽蓝,身躯健硕,晶莹透亮,优美的弧线与天然水晶的纹理相得益彰,双耳竖立,面颊丰腴,目光流转,后腿稳稳的镶嵌在黄金底座上,左前腿略略弯曲,宛如即将向前飞跃一般,栩栩如生。
太后款款走来,微举双臂,轻抚鹿角,手指在水晶鹿的背脊上滑过,那幽如深潭之水的蓝,映衬着她身上的高贵的乌绿锦缎,宛若皎洁夜幕皓月当空之下,森林草木万兽之上的那一抹星空。
“恭祝太后万寿无疆,”四王爷旋即跪下谄媚道,“如此这般相得益彰,儿臣真是太应该早把这礼物给您送来,实在是惋惜惋惜,否则应早日让儿臣和文武百官亲眼目睹太后的神仙气质。明日儿臣一定要选一位技艺精湛的画师,无论如何要把太后的盛颜画出来,让百姓也看看,我大浦有如此气度不凡的太后。”
太后又缓缓走回到凤銮上轻轻落座,其他几位王爷和大臣之间趁此机会挤眉弄眼,面面相觑,都暗地里佩服四王爷为了利益能一屈再屈的优秀品质。
“其实哀家这次来呢,也是有事要替皇帝陛下向各位王爷求助的,西北的战事越烧越旺,辅政阁每日收到的折子十之八九都是让朝廷尽快支持徐昂将军,诸位不要多心啊,哀家并没有要干政的意思,只是近日哀家看皇帝陛下和兄长都闷闷不乐的,想着我们女儿家能不能为国家分忧,于是就多嘴问了几句,谁知道,兄长告诉哀家,原来是这国库中无钱可用,于是哀家便号召宫中各位嫔妃都捐助一些首饰之类的,但我们女人能力毕竟有限,今日,哀家就抛开脸面,替陛下和兄长向各位募集军饷来了。”说罢起身行了一个大礼。
皇帝赶紧起身,接着是首辅,二人异口同声回礼道,
“儿臣无能。”
“臣下无能。”
这一出哭穷的好剧演的,让诸位王爷之间的眉目传情更加激烈了。
首先打破僵局的是三王爷,刚刚老四那一出献宝的拍马屁好戏早就让他怒火中烧了,现在机会终于来了。“老四的齐州最有钱了,刚刚不还献了宝贝,我看这钱啊,得让老四出。”
“三哥既是如此说了,近些年我齐地确实是风调雨顺,加之前几年我启用了对水利建设特别有能力的蔡拱,在我齐州范围内兴修水利,多年的水患也都治理的井井有条,三哥,这蔡拱据说还是投靠你的门下不得重用的人呢。”说着四王爷轻蔑的瞥了一眼三王爷。
“据蔡拱所说,三哥燕地与我齐地的交界处有一处陆洲,此地水患颇为严重,但因此地跨越你我封地的交界,他一直也不知怎么处理,今日正好说到此处,三哥你连封地都不回,百姓所受疾苦你又知道多少,既然你嫌燕地苦寒,那多一郡少一县的对你又有何区别,我看为了避免百姓再受水患之苦,您把这个小小的陆洲送给弟弟代为管理如何,待蔡拱将两处水利都疏通完善以后,小弟一定完璧归赵。”
“你分明就是想要抢我的封地,什么兴修水利,将我陆洲打通,使你齐地的晖河与我燕地的泰河相连,你的船队不用三日就能直通我燕地腹地,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三哥如此揣测我,三哥安的又是什么心?”
“不要吵了,成何体统,先皇才驾崩不到一年,家里兄弟们就吵成这样,传出去让天下人耻笑。三弟,既然你说了风调雨顺,那这军费你打算出多少?”祈阳王摆出一副长子的威严。
“我出十万钱。”四王爷理直气壮的说。
“我出二十万!”祈阳王接道。众人一片哗然。
“太后,众所周知我孟地多为山区,最近这山匪闹的厉害,实不相瞒,我本也是想向皇帝陛下借兵来剿匪的,但是不到康阳就得知咱们的西部又有人犯边,所以我这也没好意思张口,现在既然是大浦有难,当以国家为主,我愿意捐二十万钱,但是我这剿匪也不能再耽搁了,否则百姓也是民不聊生,我愿意带领孟地百姓亲自进山剿匪,望陛下和太后恩准。”
“大哥你这是要私自扩兵。你知道我大浦王爷封地的军队都是有限制的。”三王爷一语道破其中玄机。
“谁说我要私自扩兵?我愿亲自披挂上阵带领百姓们进山剿匪。“
“倘若普通百姓都能剿匪了,那我大浦还用害怕西域犯边,笑话!”
“三弟,你不知好歹。”
“好了,不要再吵了!”太后略带愠怒的声音何止住了二人的争吵,“怀儿呢?怀儿还没有说话,哀家还真是想怀儿了。”
“回太后,儿臣在这儿呢。”七王爷成怀赶紧上前问安。
“对了,七弟最会做生意,这几年他封地所产确实不多,可是,他把燕地的兽皮卖到大哥的孟地,把齐地的粮食卖到了我们燕地,我看咱们这个弟弟单是靠着经商也能发大财呢。”三王爷阴阳怪气道。
“回太后,回皇兄,各位哥哥们,都不要再吵了。正如几位哥哥所讲,我宋州虽小,但是为了国家大事,该出的钱还是会出,况且我大浦若与西域战,运送粮草等都需要人手与渠道,臣弟这几年多地来往,确实是认识了许多商家,也掌握了交通要道的情况,臣愿为大浦江山贡献绵薄之力。”
“但是,”七王爷不卑不亢的辩道,“我宋人做生意赚的也是走南闯北,背井离乡的辛苦钱,也是为了改善各地百姓的生活,我们宋人花钱花时间花辛苦,愿意帮助各地百姓互通有无,不知有何不妥呢?”
文武官员频频点头,这些年七王爷的品德和所作所为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好,此事暂时议到这里,哀家也是被你们吵累了,明日大家把所捐数目报至辅政阁,由首辅整理好一并呈给陛下。今日的宴会,哀家看就到此为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