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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是一间不大的密室,密室前方摆着一个长条案几,案几的正中间摆放着一个牌位,左右则分别呈扇形摆满了其他人的牌位,辛冉虽认字不多,但是中间牌位上鎏金大字写着“苏默”二字却还是确定无疑的。
再看这密室中人,分左右两边各站立四位,这些往日里低头苦干的矿奴,此刻目光中都充满了惊讶,瞪着他这个不速之客,其中有一个已经举起了手中的木棍,下手就能正中辛冉的脑门。
门外的书童赶紧关好密室的门然后匆匆跑进来求饶:“师傅请恕罪,是我失职,让他跑进来了,求师傅饶恕。”
今夜的严总管也与往日大有不同,只见他头束黑色发冠,身着黑色紧身衣,手持一柄长剑,眼神警觉机敏,比以往多了威严和骁勇,听明白了书童的话,严总管略略的点点头,看似也没有丝毫的怨气,沉稳的安抚道:“没事,你继续去看着吧,切记一定要小心,不可再大意了。”
听罢,小书童转身告退。
密室,牌位,严格的把守,深夜的集会,辛冉瞬间好像明白了什么,立刻跑到严总管跟前,对这严总管“砰砰砰”的磕头不止,口里还连声说道:“求严总管指路,我愿为严总管赴汤蹈火,共谋大事!”
严总管略微露出讶异的神色,转而又恢复了以往冷漠的目光在辛冉身上打量着,然后问道:“你是如何知道我要密谋大事,你又怎知道这大事是何事?”
“我听周大哥,也就是周四吉大哥,讲过,讲过苏默先生的事情,今日见这密室里有苏先生的牌位,想必其他的牌位应该也是不幸遭难的人的灵位,就能猜到八九了。”辛冉答道。
严总管早前对辛冉的印象就不错,见他虽是乡下孩子,但是礼数上还算周全,今日又见他分析形势头头是道,井井有条,算得上是少年中有勇有谋的人物,便又心生几分好感,于是又问道:“你既是猜出我们是打算做什么的?为什么不去将吾等出首,这样或许你就能混个看守或者更好的差事来做,何必要跟我们一同冒险呢?”
辛冉一听此问,心中联想起这段时间怀阳村所遭变故,又想起自己的父母惨死于山神庙中,不禁悲从中来。
辛冉哽咽着将村里如何逐渐死人,如何要修庙祈福,又如何遇到山崩地裂,自己又是怎么被骗来作矿奴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娓娓道来。
“后来,就是那一夜,您救了我。”辛冉说完,用手背擦了擦眼泪,“还有一件事情,就是我不叫王牛娃,我真正的大名是辛冉。”
严总管听罢,吸了一口气,似有思虑,然后缓缓的把气呼了出来,抬头望向左右八人,问道:“这孩子都交待完了,诸位意下如何?”
“我先说两句吧,”说话的是一个弯腰驼背的中年人,他的双肩由于长期背负重担,已经被深深的勒出两条沟痕,看得出是一个背山人,只听得他轻咳两声道:“娃娃的遭遇确实是悲惨,但娃娃终究是个娃娃,我们这事容不得半点马虎,倘若是万一走漏了风声,对他,对我们都不好。”
“不错,我也是这个意思,”这时一个中年人附和道,辛冉转头一看,吃了一惊,这密室里居然还有看守,辛冉向来都是认定看守跟董府是一条心的,没想到居然有看守中也有要反对董家的。
这位看守长得膀大腰圆,自带有不怒自威的气场,两条眉毛呈“V”字型皱起,两个眼睛像凸起的蛙眼一般瞪的又大又圆,虽已是尽量压制,但还是可以感受到他说话时自带了一股子内力,震人耳膜:“这孩子虽是有些遭遇,但倘若是董府威逼利诱,毕竟他是个孩子,难免有受不了的诱惑或是经不住的考验,董府的手段我们都是见识过的,到时候我们可就前功尽弃了。”
辛冉一听,形势对自己不利,于是又向各位作揖请示道:“各位叔叔伯伯大哥,可否让我也说几句?”
严总管略略的点了点头,算是应允。
“我明白大家都觉得我年纪小,不可靠。但是你们可否想过,正因为我年纪小,便更要从这个坟墓般的鬼地方爬出去,莫不说我还要替爹娘,替怀阳村的乡亲们报仇,就是为我自己,为我这辈子能堂堂正正的作人而不是浑浑噩噩的在这里作奴,我也要拼得全身的力量。以前我们村里有了事情就去求神仙,可这一次,既是神仙也不肯可怜我们,那便只能倚靠自己,求各位相信辛冉,给我一个机会。”
听闻辛冉小小少年能不卑不亢的说出这番话来,几位态度确实有了转变,他们相互看看,有的已经开始抚须点头。
该是严总管发话的时候了:“我辈创立同袍会,为的本不是自己,而是这矿中数百矿奴,我们每个人的力量都微弱到不可能以与董家较量,可我们联合在一起未必不能博得一个将来。可这将来,终究还是这些孩子们的,倘若我辈成仁,那必要将同袍会的精神传之于少年,也必将由他们去做我们未能成功之事。今日,他既闯了进来,想必也是与我们有缘,我们不妨收下他,各位看如何?”
既然严总管发话,而且确实说的有理,这孩子也博得了众人的赏识,于是都纷纷表示愿意听从严总管安排。
从那以后,每逢初三、十三、二十三,严总管总是能想办法让辛冉夜里出来,先是参加同袍会的密会,会后,严总管会给辛冉和师兄左盼希一些单独指导。
左盼希就是严总管的书童,今年才十二岁,比辛冉还要小两岁,是董府前几年顺便拐带的第一个孩子,因当时还没有特别缺少人手,严总管就求情说自己需要一个打杂的帮手,董家人也没有在意,不过一个小顽童,也干不了什么活,就答应了,从那以后,左盼希这个只知道自己姓左的孩子不仅有了名字,还有了师傅。
因着严总管年轻时也是习武之人,且也当过兵打过仗,所以便将自己所学传授与左盼希和辛冉,正如他那日所说,倘若他们不能把董家攻破,便只有寄希望于这些小辈了。
“倘若只懂武而没有术,还只能是一介武夫,到头来还是充当他人的打手。所以遇事定要千思万虑百般筹谋后方可行动。”严总管教导到。
两个少年一边习武一边听着道理。
“乐羊食子以自信,明害父以求法;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待得吴王夫差自焚;韩信忍得胯下之辱,方能等来之后的军功累累。你们可知道,今天讲的这些?”
“师傅您今天讲的是个’忍’字。”辛冉一边扎着稳稳的马步一边回答着严总管的话。
既已拜师,自然私底下是改口唤作“师傅”了。
师傅满意的点点头,问完了文课,再问武课:“前几日教给你的飞身剑练得如何?”
虽然这飞身剑辛冉才学会不久,但是他天资聪颖,再加上勤奋刻苦,如今在师傅面前,手上一把木剑也是舞弄的呼呼生风。
左盼希虽年幼,但毕竟练了有一段时间了,也早已熟练,不甘示弱的比划开来。
“记住,这飞身剑一定要心稳,手稳,脚稳。心稳——即心意坚定,手中之剑必斩恶人;手稳——则是要你目标明确控制自如,手中持有利器,或深或浅,与对手而言意味着或生或死;脚稳——才能发猛力,借巧力,御剑力,这就是师傅每日要求你必做功课为扎马步的原因。”
“师傅,我懂得。”少年收回木剑,立正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