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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凌云,翌日清晨起来,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形容装束,便静静在地下密室里等着晋陵王爷一会儿过来,带自己去觐见皇上。
忽听上面动静异常,似是有人疾行快跑的声音,接着房门一开,葛龙、葛虎带着赵扬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凌云一怔:“怎么了?”
赵扬气喘吁吁道:“出事了!前面……前面有好多大内侍卫包围了王府,王爷正在前厅跟李之山、丁进之他们斡旋哪,大概是冲着大公子您来的……”
凌云不由微微颦了颦剑眉。昨天晚上晋陵王爷从皇上那里回来之后,便把觐见圣上的前后经过都跟他说了,他此时只是准备着去见皇上了,谁知道又会横生枝节!
葛龙忍不住道:“为什么会这样啊?”
赵扬哭丧着脸道:“谁知道啊,大公子在府里的消息封锁得非常严密,怎么会泄露出去呢?”
葛龙恨恨道:“一定是有人告的密!”
“不会吧,府中知道此事的就只有我们几个人啊!”赵扬浓黑的眉毛拧成了一个死结,紧张得连带眼睫毛都在打颤。
“王爷与郡主自然不会有事,小的也是赤胆忠心,难道会是刘六先生?可是他的为人处事小的最清楚不过了,淡泊超脱,从来不为名利所动——我真不敢相信他会做出这种见利忘义的事情来!”
葛龙澄澈的眸子闪了闪,“赵大哥,现在不是计议这些事情的时候了,咱们还是先商议一下应对之策吧!”
赵扬手心冒着冷汗,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不知所措,“现在还有什么应对之策啊,大内侍卫把王府包围得铁桶似的,水泄不通——除非大公子杀开一条血路冲出去,可是这样一来岂不连累了王爷?……”
凌云心里不觉一沉。他原本微微蹙眉的表情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抬头望了赵扬一眼,然后轻轻笑了笑,木然道:“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说着径自向外走去。
葛龙焦急道:“凌大侠,您这样出去了不是去送死吗?您……您可千万不能出去啊!”
“葛龙,你还太小,不明白其中的诸多牵涉及今日之事的事态严重。“凌云此时异乎寻常的冷静,渐渐平和下来的神色间有着经历沧桑洗礼后的凝重与淡定。
“啊,您说什么,我不明白……”葛龙困惑地望了凌云一眼,心里吐槽道:“怎么这位凌大侠跟我父亲一样也这种口气啊,难道这些有经历的人说话都这么高深莫测、让人摸不着头脑吗?”
“现在你们还小,以后会明白的。”见葛龙满头雾水、一脸茫然,凌云仰头轻轻吸了口气,目光灼灼望着他们道:“总之你们要听我的话,好好呆在这里,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去,今天的事情我会自行处理的。”
葛龙见凌云坚持要出去,于是望了弟弟葛虎一眼道:“那怎么行啊?您要是非去不可的话,就让我们兄弟俩陪您一起去吧!俗话说得好,一个好汉三个帮——到时候我们兄弟会助您一臂之力的。”
“唉,说了半天还是没开窍……”凌云不由冲他们翻了个白眼,一时有些无语。
不过现在火烧眉毛、事态紧急,他也没心思再跟他们啰嗦一些了,遂清朗的目光一转,微笑道:“那也好。难得你们兄弟一片热心,你们先去里屋把刀剑取来吧!”
兄弟二人见凌云爽快地答应了,非常高兴,忙不迭地应了一声“好”,急匆匆向里屋走去。
趁他们回身的功夫,凌云骈指扬起,两股劲风疾如闪电,挟着强大的内力,化作两道凌厉的残影,不偏不倚,正正扣在二人的肩胛大穴上!
葛龙、葛虎立时呆若木鸡,身形如泥雕木塑般凝滞不动了。
二人不由瞪大了眼睛,直愣愣盯着面前那个不容分说便制住他们穴道的人,眼珠子几乎要迸射而出,泛着血色的眸子里透出一股毫不掩饰的愤怒与不甘之意。
“对不起。”凌云轻噫一声,不紧不慢走到他们面前,望着二人那错愕、焦灼的眼神,默然道:“你们现在去了也只能是白白送死,我实在不想让更多的无辜之人因我而枉死了——”
说罢他冲二人拱了拱手,有些艰难地转身,拖着缓慢而坚定的步履,一步一挨向门口走去。
赵扬亦轻叹一声,神色恹恹地跟在他的后面。
虽然是在上午,天色却十分晦暗。墨色的浓云挤压着天际,掩去了刚刚的满眼猩红,阴沉沉的仿佛要坠下来一般,窒闷得人透不过气来。
晋陵王府大院内,兵甲林立,刀枪耀眼。李之山、丁进之等人全副武装,气势汹汹与晋陵王爷等人对峙着。
夏季狂躁的风凛冽地穿梭着,粗暴地撕扯着人的衣衫,猎猎作抖,直如群魔乱舞。
浣玉郡主乍闻惊变,立时心惶意乱,匆匆赶来,与父亲并肩而立。
晋陵王爷脸色晦暗,冷冷道:“李统领,丁大人,你们事先连招呼也不打一声,便率众包围我晋陵王府,是何道理?”
丁进之漫不经心地撩了撩眼皮,皮笑肉不笑道:“王爷稍安勿躁,我们刚刚接到举报,说有朝廷钦犯隐匿在贵府里,故立即率众前来捉拿贼人,以防贼人穷凶极恶、做出对王爷和王府人等不利的事情。”
晋陵王爷浓眉竖起,“简直是一派胡言!王府之中一直都是安安稳稳的,又哪有什么朝廷钦犯隐匿在这里?丁大人、李大人还是请回吧,我王府里一向太平,就不劳各位大人费心了!”
丁进之漆黑幽深的眼眸如同墨汁般浓稠,阴恻恻道:“王爷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难道您自己做过的事情自己还不清楚吗?”
晋陵王爷瞳孔骤然一缩,“丁大人这话什么意识,本王不明白。”
丁进之大声道:“晋陵王府之中窝藏朝廷钦犯,我们已掌握了切实的证据,难道王爷还要抵赖吗?”
晋陵王爷脸色转寒,眼睛冷厉得像一把刚开刃的利剑,怒声道:“什么窝藏朝廷钦犯,你们可真会开玩笑!”
“王爷,您可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掉泪啊!”李之山凝眉冷嗤,唇边的笑令人心颤,“看来您是非要逼着我们亮出最后的底牌了!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们不给您留面子了——来啊,带线人!”
但见人群一闪,一个丫鬟装束的年轻女子莲步轻移,如弱柳扶风般摆动着腰肢,袅袅婷婷走了出来,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
她一身碧绿的翠烟衫子,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
清秀妩媚的脸庞上,柳眉弯弯,朱唇皓齿,一双明眸如春水般清波流盼。娇柔婉转之际,简直美艳不可方物。
浣玉见了,只觉大脑轰的一下炸开,惊叫一声道:“婉儿!……”
原来那女子正是起先扶侍晋陵王妃、后来转而扶侍自己的那个贴身丫头婉儿!
在见到婉儿突然现身的那一刻,包括晋陵王爷在内,府里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
气氛忽然安静得出奇,连廊下那只红冠凤头鹦鹉扇动翅膀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婉儿却若不在意,她眼波慵懒地一斜,冲着浣玉飘飘下拜道:“郡主,奴婢这厢有礼了。”
浣玉死死盯着她,猩红的眸子里仿佛燃烧着两团炽热的火焰,欲将对面那人焚烧成灰烬。
在她的印象里,那女子不过是一个聪明伶俐、善解人意、再平凡再普通不过的丫头。她温柔恭顺,行事低调,从来都是罕言少语、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的。
原来这一切都是伪装出来的。平时看似柔柔弱弱的小绵羊,居然是隐忍冷戾的大灰狼。
她脸色铁青,紧紧挫着钢牙道:“婉儿,真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
“是么?其实郡主没有想到的事情还多着呢!”婉儿格格笑了起来,那笑媚色倾城,如桃花落了一地残红;却又肆无忌惮,仿佛在众人耳旁摇响一串刺耳的银铃。
浣玉只管直勾勾望着她,垂在身侧的手亦不觉一点点攥紧了。
在这之前,她几乎都不带正眼瞧她一下的,现在她才蓦的发现,原来这个丫头居然长得这么漂亮,妖娆,举手投足间风情万种,甚至带着几分……魅惑。
那一刻她眼前出现了一瞬的恍惚,脑子里倏忽跳过另外一张妩媚妖娆的面孔。
香云。那个在她身边低眉顺眼扶侍她多年、最终又向她亮出明晃晃爪牙、一心想要杀她与父亲的天枭女杀手!
在那一刻,她只觉浑身发冷,冷得连牙齿都瑟瑟打着寒颤。原来在这世上,最可怕的就是人心,特别是隐藏得如此之深的人心……
婉儿却丝毫不理会浣玉郡主那双冷刃般几乎能穿透她心脾的眸光;她尾音勾挑,月牙眼眯起一个邪肆的弧度,脸上的笑容微妙而得意。
“你们把凌云藏在府里,奴婢起初并不知道,是郡主近日来的异常举动成功引起了奴婢的注意,于是奴婢便悄悄观察了郡主几天——”
她一边不慌不忙地说着,一边慢条斯理地抬起纤纤玉手,悠然勾起散落在鬓边的几缕散发,幽幽道:“不过说起来这还得感谢郡主哦!您天天给凌云送饭,终于给了奴婢一个跟踪您的机会,于是顺藤摸瓜,奴婢终于发现了隐藏在晋陵王府里的这个惊天秘密。”
浣玉郡主睫毛轻颤,双唇紧抿,几乎是一字字挤出牙缝道:“婉儿,我们一直对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