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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衫汉子来到墨青函身边,他关心问:“青函,可有受伤?”
墨青函回答道:“我没事。”
黑衫汉子又上下打量了一圈,见少女身上确实没有伤处,衣衫上的一些血迹,也都不难看出是外来沾染上的,这才如释重负。
然后黑衫汉子看向玄辰,“这位是?”
不等玄辰回答,墨青函便先说:“这是我朋友。”
“我叫玄辰。”玄辰补充道。
黑衫汉子点点头,旋即转身向已经气绝身亡的马二走去。
玄辰眺望山林,先前萧声传来的方向,问:“那个吹箫之人怎么办?”
黑衫汉子继续向前,“已经逃远了。”
玄辰有些遗憾,不过很快就收敛情绪,对墨青函说:“我也去看看。”
墨青函当然不肯松开搀扶玄辰的双手,坚持要陪他一起去。
“七窍流黑血,怪吓人的,你不怕?”玄辰用力笑了笑,问。
墨青函睫毛微颤,偷偷瞥了眼尸体那边,嘴里却是倔强地说:“我,我才不怕。”
玄辰在墨青函的搀扶下,慢慢走到马二的尸体旁。
“前辈,你刚才说‘音蛊’?”玄辰问。
黑衫男子自然看得出来少年与墨青函关系匪浅,而且少年满身是伤,少女则安然无恙,这让他哪怕不清楚事情的起因过程,仅凭第一眼印象,对少年的感官还是不错的。当下便没有避讳遮掩,解释道。
“一种毒性很强的蛊虫,因为是靠施蛊者用音律控制,故称之为‘音蛊’。寻常时候潜伏在身体内没有丝毫影响,可一旦音律声响起,只需数刻,被下蛊的人就会毒发身亡。有时是萧,有时是笛,甚至琵琶都有可能,最远可于数百丈之外取人性命。便是武师级强者,都极难抵御那股剧毒。”
玄辰继续问道:“您认得这人吗?”
黑衫汉子仔细地看了看那张满面血污,依稀能辨认出五官轮廓的脸庞,摇摇头说:“未曾见过。”
搭着矮胖青年肩头,缓缓走来的干瘦青年说:“我认得这人。”
玄辰回头看去,外号为“干猴”的干瘦男子,脸色稍稍缓和了些许,没有先前的那般痛不欲生之色。右臂上的乌黑也淡了许多。
玄辰想起来了,那个时候他好像确实认出了这人的身份。但因为当时玄辰全心都在剑上,想着如何最快出剑阻拦那人解救少女,所以印象模糊。
干瘦青年走近,低头看了一眼地上尸体,对玄辰三人说:“是东街的马二。”
“马二?”黑衫汉子仍是表露陌生,便问,“具体说说看。”
干瘦青年于是详细道来,说:“你们可能不认识,但是这人在赌圈里是出了名的嗜赌成性,在赌场欠下了一屁股债。之前被家族抓到他在庙会上手脚不干净,狠狠教训了一顿,就不敢再来了。”
干瘦青年皱了皱眉说:“不过前阵子好像听说他在木家赌场又输了一大笔钱,没想到那些小赌场不收留他了,他居然敢打起木家赌场的主意。”
“这次之后马二就离奇消失了,有传言说他躲了起来,也有人说他跑路了,但据我所知他应该是被木家囚禁了。”
矮胖青年嘿嘿笑道:“干猴别的不行,耳朵还是挺灵光的,总能打探到一些小道消息。”
干瘦青年没好气地瞪了矮胖青年一眼,方才继续说:“平常没事我偶尔会去那些市井小巷转转,别看那些个地痞杂皮好似成天游手好闲混吃等死,可但凡哪里出现点风吹草动,他们就像一个个长出了千里眼顺风耳一般,消息流传很是灵通。”
黑衫汉子点点头,虽然他不齿与那些街头巷尾的地痞杂皮打交道,但也不会觉着这样就是粗鄙之交。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况且正如干猴所说,萤虫尚有荧光,不能以一孔之见,去否定他们的所有价值。
黑衫汉子看向玄辰和墨青函,问:“青函,你们怎么会和此人有瓜葛?”
墨青函愤愤地说:“墨铁伯伯,这人很可能就是早上偷盗木家摊位上的商品的那个贼人,此时说不定还将那样东西藏于铁矿厂后方的仓库内,准备栽赃嫁祸家族呢。”
墨青函又看向玄辰说:“是他及时发现了这人欲图不轨,所以我们就一路跟着这人过来了,不然真要酿成大祸不可。”
玄辰说:“起初是猜测,现在来看是八九不离十了。可惜了,人死了,之后要想水落石出可能会麻烦许多。”
黑衫汉子墨铁,正是这座铁矿厂的掌管者,他看着玄辰,但更像是在对墨青函说:“以后这种事情,可以先找到我们商计,不能贸然行动,受了这般严重的伤势,可太过危险了。”
“当时情况紧急,刻不容缓,来不及去找到您了。”玄辰说。
墨铁一愣,竟是转而抱歉道:“嗐,糊涂了糊涂了,此事确实在我,仓库失守却毫不知情,你们在这儿与人打生打死又是浑然未觉,现在居然还反过来诘责你们了,抱歉,抱歉。是我应该感谢你才对,小兄弟,先前的话,可不可以听过就罢了,不要当真?”
玄辰一笑,“不会当真。”
墨青函跟着雀跃说:“他不会当真的。”
干瘦青年干猴和矮胖青年胖虎,面面相觑。
墨铁笑意更浓,“当然啦,安全一事我还是要说说的,这一点,你们哪怕责怪我多事,我也要说。”
之后,墨铁唤来帮手处理马二的尸体,同时吩咐一人带着玄辰四个先下到铁矿厂去处理伤势,暂作休息。而他则立即去往了仓库。
在铁矿厂做事的工人,难免会遇到染病受伤的时候,所以墨家专门设了一个药房,以备不时之需。在药房对伤势稍作处理,运气调息了些许时间后,出来时墨铁已经在铁矿厂大门外等候玄辰四人了。
“想必就是这枚镯子?”墨铁扬了扬手中那枚红棕色,镶嵌有一枚血红色妖核的镯子,问。
“应该是了,但我们都不曾见过木家丢失那枚镯子的真正样式,所以还不能百分百确定。”玄辰回答道。
墨铁有些疑惑,“便就真是这枚,可如此栽赃嫁祸,手段是否未免太过拙略了?总不能随便往我们墨家地界一扔,就说是我们墨家中人所为吧?除非遥北城的百姓和木家的那些人一样,脑子都坏掉了。”
玄辰同样不解,诚如墨铁所言,单从现在来看,如果这正是木家的真正目的,手法的确不堪入目,简直儿戏一般。
当然,木家可能会如此愚蠢吗?玄辰一百个不相信。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还存在某个关节,可使得这场看似漏洞百出的阴谋,变得合情合理,有理有据。
“我和你们回去,倒要亲眼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墨铁说。
五人回到庙会时,木家与墨家仍是争执不下,并未从那个摊位上寻到让各自满意的答案。
直到墨铁带头分开人群围墙,将那枚镯子抛到那个摊位上,哐哐当当,紧随墨铁的质问声:“你们丢失的,可是这枚镯子?”
可当墨铁又见到那个被指责盗窃木家货物的墨家年轻人后,他顿时一脸震惊喊道:“儿子!”
——
还是那座阁楼的那件隔间,隔间的门再次被推开,不过这次进来的却不是青衣制服男子,而是一个蒙着黑布,身躯佝偻,双手干枯如柴,腰间别着一支青玉短萧的瘠瘦老人。
“刑老既然来了,那说明计划失败了?”木斩生站在窗边,说。
木刑发出沙哑干涩的声音回答道:“好在少族长未雨绸缪,早在地牢时,便在马二身上做好了防备后手,没有留下把柄。”
“刑老这么一说好像是我早就料到计划会失败?”木斩生阴冷一笑。
木刑当即埋下身去,“老奴不敢!”
“一群没用的东西。三天时间,那些办事不利的家伙交给你三天,仍凭你发落,怎么让他们牢记这场教训,刑老肯定比我在行?”
——
被指责偷盗木家摊位上的妖核的那个年轻墨家族人,原来是负责管理墨家铁矿厂的墨铁之子。
可是如今,被种下了剧毒音蛊的马二已经死了,一切便死无对证了。
所以真相如何,只能是当局之人才心中有数,旁观者却仍是一头雾水。
成了当局者清,旁观者迷。
少女跟在少年身后,不时偷偷抬眼看一眼少年,如此反复了好多次,从庙会离开后,少年就一直都是面无表情。
旁边的玉柳河,在落日余晖下,平静无波,安静得像是一条平铺的金色绸缎,河岸的柳树长枝被斜阳镀成了金条一般笔直垂落,像是许久未被掀弄的珠帘。
忽然,一阵清风袭来,河面荡起了波光粼粼的涟漪,终于可以辨清河流游动的方向了,柳枝摇晃,似有人揭开珠帘,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
少年脚步一顿,消瘦的身躯挺直站立在那。
低头行走的少女未曾发觉前面的少年已经停下了脚步,一不留神,撞上了少年的单薄背脊。
“就送到这吧,过了桥不远就到了,你先过去,等到了对面,我再走。”少年用干涩的嗓音说,墨家在桥对面,土瓷巷在桥的这边。
“可以吗?这里距离你家好像还很远诶。”少女问,她是关心少年的伤势。
“没事的,从庙会到这,不都是我自己走的吗?”少年说。
少女又想说什么。
少年接着说:“我想一个人走走,所以……”
少女低了低水润的眼眸,如秋水逢秋,萧瑟沉幽。
她“哦”了一声,绞着双手,绕过少年走上了那座青石拱桥。
行至桥中央时少女回了回头,对少年唤道:“你回去后记得好好养伤,过两天我送些药材过来给你,别留下病根了,那样可不好。”
少女一口气说完,生怕下一刻少年就会转身离开听不见了似的。然后才接着向对面继续走去。
少年点点头,目送着少女一步一步距离对岸越来越近。
在少女走过桥堍,就要进入那处胡同时,少年突然高声说:“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因为我冒险了。”
少女闻声回头,远眺金色柳河对面昂然坚毅的少年。
“如果我想和你一起冒险怎么办?”
少年沉默了片刻,然后回答:“那你等我变强,不过你只许跟在我身后,我才带你一起。”
少女一笑开,百花败。
“我等你。”
再多的千言万语,都抵不过死难临头时,她毅然决然地站到你的身前,悍不畏死。
曾经,宗门舍生取义换取他一线生机之时,少年无能为力。
但是今天,他不再是只能站在他人身后苟且偷生,而是手中有剑,护身后所为之人。
并且今天是这样,以后,也会是这样,将来,都会如此。
少年姓玄,名辰。
是玄门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