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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廊道尽头,玄辰见到了坐在木栏上的少女。少女一席火红衣裙,在昏暗夜色中的银白月光下更显出尘夺目,稚气未脱的少女,已有几分妖艳动人。
少女一手捧着鱼食,一手心不在焉地捻起抛出,茫茫夜色下,湖面上除了鱼食坠落荡起的涟漪,并无鱼儿贪食身影。少女双目出神,不知在思量些什么,却有几分伤怀悲秋的失落。
少年慢慢向少女走去,六神无主的少女并没有发觉少年的靠近。少年一路酝酿了许多话,好几日未见他不知该以怎样的方式打开话匣才不显的尴尬也不显得愚钝。
所以少年故意放缓了脚步,沿途酝酿这措辞,可是最终他还是只憋出了一句:“好……好久不见。”
少女木然回神,有一丝始料未及,聪慧灵敏如少女也是愣了好几刻才愣愣回应道:“你怎么来了?”
才短短几日不见,少女的变化却恍若隔世,绝不是错觉,那股蒙尘一般的落差根本不需要细细感受。不然当日茶馆内雀跃,满心欢喜的少女,也不会把自己定下的约定,都给遗忘了。
玄辰再度走前两步离少女更近了一些,他没有刻意地做安慰,只是说:“是墨凌大哥神秘兮兮的让我到这边来也不说是为什么,耐不住他连拽带推,只好过来看看,没想到是你。”
少女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玄辰又说:“不过现在看来墨凌大哥是有心的,不然……”
见少年迟迟没有说下去,少女侧头问:“不然什么?”
玄辰支支吾吾地开口:“不然就看不到你的这身衣裳,我觉得……很好看。”
少年脸颊微红,却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有种。
少女低了低头,怯声说:“我娘亲替我选布缝制的。”
“那你娘亲的手艺真好。”玄辰说,只是转眼间,又打回了原形。
少女点点头,内心很是小肚鸡肠地想,难道我还不如一件衣服好看,还是说,娘亲的手艺都比我好看?少女有些愤愤。
玄辰见少女沉默,脑子里飞速排列组合词汇,几乎是用尽了十余年的积累,也才好一刻才说:“外面很热闹,你不想出去看看?”
少女已经回想起来今天是自己的一个特殊的日子,不过仍无兴致,淡淡道:“不去了,有时候清净一点也挺好的。”
玄辰点点头,从纳戒中取出一精美玉盒,是他离开铁匠铺之后到庙会上重新挑选的,品相要比之前段铁装“梧桐”和“横戈”的玉盒精致许多。打开玉盒,呈现在两人眼前的是一条碧绿剔透的盘曲软带,软带似铁又似布匹,锋光湛湛同时又显得柔软绵韧。
玄辰掌心微微释放灵气,镶嵌在软带七寸位置的聚灵玉一口将其吞噬,旋即绽放出一抹青色光芒,下一刻碧绿剔透的软带像是一条自冬眠中苏醒的青蛇,盘旋而起,在半空之中来回打转,活物化形一般。
“这是什么?”少女顿时秋水长眸里重新盈着亮光了,颇有兴致地打量起若青蛇般的碧绿软带来。
“段大师取名‘梧桐’,我觉得这个名字是不错的,便没有重新取过。他说这是他此生最得意之作,我想没有吹嘘夸大。”玄辰说。
“段大师?”少女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半空盘旋的碧绿软带上。
玄辰说“之前在铁矿厂那边我看你使的就是腰间的一束软带,心想这就是你惯用的防身之器了吧,但是之前被马二弄断了,所以我就让大师重新锻造了一条。这一次材质想来是不简单的,段大师说这是他此生最得意的作品,我觉得这话没有掺假。而且你不用担心会不如之前的柔软贴身,我试过了,正常情况下和履带一般无二。”
“你试过了?”少女终于收回目光,打趣地偏头看向少年。
玄辰挠了挠头,说:“额,担心万一会不如之前的合适,我就提前试了试,因为要是不尽如意的话可以提早跟段大师讲,麻烦他再改改,不至于耽搁了今夜的宴会……放心,就简单试了一回,试完合适我就立马摘下来了。”
“所以是送给我的?”少女明知故问。
“当然啊,不然呢?”玄辰回答。
少女掩嘴嗤笑一声,伸手一招,“过来。”
那条碧绿软带如闻召唤,径直向少女手心飞掠而去。少女握住软带一端,藕臂一挥,碧绿软带瞬间绷直,“呼”地一声,笔直成一把青色软剑,两侧锋刃寒芒毕露。
玄辰目瞪口呆,少女竟如此驾轻就熟,娴熟的手法得哪像是刚刚接手。原来真有天生契合一说。
“你……你真厉害。”
少女琼鼻一挺,娇哼一声:“那是,本小姐聪明伶俐绝世无双好不好。”
少女浅笑嫣然,恰如枝头黄雀,度过寒冬,又见春风。
玄辰痴痴地看着把玩梧桐的少女,时而弯曲折叠成一只蝴蝶结,时而盘成一个小球,时而绕着指尖盘旋飞舞。少女,好像又变回了之前的那个欣欣向阳的少女。
“青函。”
少女欢笑如歌,少年静静微笑旁观。
这时,好一副惬意美妙的画面里,有一道温柔妇女呼唤声从玄辰身后传来。
少女停下了把玩梧桐,玄辰回头看去,一位雍容美妇人朝着两人这边款款走来。螓首蛾眉、仪态万端、金冠玉簪、秋水剪眸,红润的嘴角衔着一抹温润如水的笑意。
“娘亲。”少女小跑到美妇人身前,揽住她的手,乖巧可人道。
美妇人揉了揉少女柔顺青丝,又看向玄辰,她轻声问:“这位公子是?”
“他啊……”少女想了想,“他是我的朋友。”
“哦?”美妇人说,“怎么从没有听你提起结交了家族之外的朋友?”
少女低了低头,细声细语说:“没多久前的事啦。”
妇人问:“是哪家的公子?”
玄辰此刻手心已经满是汗水了,他忙抱手回答道:“晚辈玄辰,家父肖痕。”
“玄辰……”妇人秋水长眸微微一转,似在思量,片刻后问,“可是城北雷战佣兵团的肖痕?”
玄辰保持抱手的姿势继续回答道:“正是。”
美妇人突然一只手搭在玄辰抱紧的双臂上,温声道:“不用这般拘谨,你既是青函的朋友,便也是墨家的朋友,所以只管随意顺性些。前段时间我听青函爹爹提起,说雷战佣兵团的肖痕,有个天资不凡,头脑伶俐的孩子,想来,便是你了。”
“晚辈……晚辈其实没他们说的好。”玄辰说,举止分外小心翼翼。
“我相信青函爹爹的眼光。”美妇人微笑说,这才提起右手一直提着的一个精致食盒,对少女说,“娘亲做了些你爱吃的糕点,正好玄辰公子在,你与他一同尝尝。”
美妇人递过食盒,等到少女揽住在怀里,美妇人便立即转身准备离开了。
少女忙问:“那娘亲你呢?”
美妇人回身刮了刮少女的挺翘琼鼻,嗲怪道:“今夜月色已经足够亮堂了,难道你还嫌不够?”
说完,美妇人踩着莲步,消失在了廊道那头。
少女眉间有惑,少年却心照不宣。不是他要比少女反应灵敏或者说更灵思善悟一些,只是在廊道外边的时候,墨凌也说过类似的言语,起初他同样云里雾里不知所以,不过现在又有了美妇人的晦涩之言,一来二去,便就通明其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