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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透过窗子洒在温暖的禅室里。
床榻上躺着一个男子,他紧闭着眼睛,脸上的表情痛苦狰狞,冷汗淋漓,应该是昏迷中的噩梦。
痛苦的哀嚎声和无情的厮杀声似乎一直都在耳边呼啸不停,脑海中的混乱浑浑噩噩,早已分不清黑白和寒热。
心神的视线中,一杆漆黑长枪无情捅下,他猛然惊醒。
“呼呼……呼呼……”
他重重的喘了几口气,慢慢起身坐起来,倚着身后的枕头,仍旧心神不定。
他看起来不过三十岁的模样,但一双眼睛却仿佛迟暮之年的老者,似乎是经历了无数腥风血雨的洗礼,胸口处持续了十三年的剧痛仍旧没有停止,与其说是折磨,不如是每时每刻都在提醒着他莫忘当年血仇。
咚咚。
咚咚。
仿佛是回荡在天边的低沉钟声悠悠传来,缓缓的敲入心底,也令他慢慢的冷静下来,呼吸渐渐平稳。
咚咚。
咚咚。
钟声回荡,仿佛永远也不会停下,就这般一直敲打下去。
他侧耳倾听着,呼吸平缓,虽然胸口处依旧是剧痛缠绕,但眼神已然变得平静自然,静静的看着屋顶上的那个大字。
佛。
巨大的佛字悬挂在禅室之中,一圈圈柔和的金光缓缓溢出,仿佛能够净化世间一切纷扰和魔障,空气中弥漫着油灯里散发的淡淡气味,更是添了几分祥和。
男子深吸了一口气,忽然间,眼神在一瞬间变得冷冽,一转头便看到一个黑衣少年安静的站在不远处。
他的心神猛地一颤,如同从万丈悬崖跌落一般,他竟是完全没有发现这个少年的存在,看其模样,似乎已经在禅室内站了很久。
“你是谁?”
男子捂着胸口从床榻上起身,和少年对视,如山岳般岿然不动。
少年说道:“我叫江朽,从随云而来,今日陪朋友上山,净尘大师的小徒弟说有故人在此,我便来看一看。”
“你来自随云王朝?”
男子完全忽略了江朽的名字,反而对他的来历露出了异样的目光。
江朽说道:“是的。”
男子眉头微皱道:“净尘大师的弟子说你是我的故人?但我们应该不认识吧。”
江朽平静说道:“我也有此疑惑,敢问阁下名讳?”
男子直勾勾的盯着江朽的眼睛,一股莫名的熟悉之感忽然涌上心头,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他的问题,反而反问道:“你在这里站了多久?”
江朽说道:“不到一个时辰吧,你好像一直在做噩梦。”
男子下意识的又捂上了胸口处,看着江朽的目光中露出警惕之色。
江朽轻轻摩挲着手指,沉默片刻后说道:“江朽二字,一半取自巫江,一半取自朽剑。”
闻言,男子的瞳孔缓缓放大,继而身体骤僵,苍白的嘴唇颤抖着,低声道:“你到底是谁?”
江朽却是反问道:“你又是谁?”
男子仍旧在震惊中难以回神,道:“我是当年随云王朝孟家家主孟迟唯一弟子,芮天青。”
江朽的神情终于有了些许变化,手指陡然一顿,看着这个自称芮天青的人,道:“我是孟时。”
……
……
十三年前,随云王朝孟家惨遭血洗,除了少主孟时被祝念救走之外,无一幸免。
没人知道,有一个身负重伤奄奄一息的少年从血泊里爬了出来,一路向南逃亡,不知走了多远,他终于撑不住疲惫和死亡的召唤,昏死了过去。
一个游历世间的老和尚救了他。
再醒来已是一个月之后,他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阐室里,后来他知道这里是七大秘境之一的释天寺,经过老和尚的一番教化指点之后,便在这里住了下来。
十三年后,他终于再见昔年故人。
“净尘大师对我有救命之恩,多年来不断指点教化,他治好了我身上大部分的伤,唯独心口处被锁魂枪留下的伤口始终难以痊愈……”
二人坐在桌子前,芮天青低头看了一眼胸口,再看向江朽时,眼神有怀念也有激动。
江朽似乎并没有因为见到故人而有明显的情绪变化,孟家被灭门时他不过四岁,能够模糊的记着芮天青的名字也算是幸运,他说道:“曹天野的锁魂枪噬人心魄,能够活下来已是万幸,看来老和尚的确有些能耐。”
“少主,能够看到你还活着,真好……”
芮天青的眸子里明显有光泽闪烁。
江朽淡声道:“你是父亲唯一的弟子,便是我的师兄,叫我名字便可以。”
“小时……那个……江朽……”
芮天青一时间有些不适应,又道:“净尘大师刻意让你我碰面,想必是已经知晓了你的身份,待我伤势彻底恢复,我们便杀回随云报当年之仇。”
说着话,他的情绪逐渐激动,双拳紧紧握了起来。
“仇是一定要报的。”
江朽点了点头,又道:“当年你就在父亲身边,他可曾留下过什么东西?”
闻言,芮天青的脸色瞬间肃然,视线扫过紧闭的门窗,确认无人窥探之后,从胸口灰白的僧衣内掏出一个布袋。
他打开布袋,掏出了一块掌心大小的青玉。
青龙盘踞,龙眸幽黑深邃,如同踏破地狱而来,仿佛活物一般,表面流淌着淡淡的黑色光点,似乎是符印的力量。
“青龙鬼符?”
江朽的脸色终是一惊,道:“青龙鬼符怎么在你这?”
这正是江朽一直心心念念寻找的青龙鬼符,也是开启冥王手札终极秘密的关键所在。
芮天青双手捧着青龙鬼符,一脸认真的送到了江朽手上,说道:“师父临死前为我渡了一道真气,我才勉强活下来,青龙鬼符也是他那时候交给我的,并告知我此物的重要程度,现在青龙鬼符便重归孟家后人手中。”
入手冰凉,江朽盯着躺在掌心的黑眸青龙,一时间有些茫然,回想起过往种种,为什么陆权会说青龙鬼符在曹天野的手中?
难道是骗局?
是陆权在说谎,还是芮天青?
但眼下,青龙鬼符便躺在掌心里。
芮天青又说道:“你放心,我虽然不知道青龙鬼符到底有什么作用,但从未有人知道此物在我身上,就连净尘大师都不知晓。”
江朽合上手,握住青龙鬼符,说道:“辛苦了,师兄。”
……
……
白玉为石,石阶层叠,九为一组,连接而上至释天寺大殿。
玉石雕栏之间,殿宇雄峙,百根巨大石柱冲天而起,高逾十丈,殿顶金壁辉煌,雕作龙首形状,每一道屋脊飞檐龙首之前各雕刻着十只吉祥瑞兽,形态各异,栩栩如生。
殿下种种雕刻华丽精美,远远超过了世人想像。
大殿之后俱是一间连着一间的高耸殿堂,层层叠叠,大为壮观。
世间七大秘境之一的佛宗庄严圣地之上,竟是有无数百姓穿梭不停。
无数人手持香火,跪拜礼佛,台阶广场,殿里殿外,香火鼎盛的难以想像,如同一个普通寺庙一般,开放给无数世俗百姓烧香拜佛。
或许这也是佛宗普度众生的一种方法。
江朽跟着芮天青穿过重重殿宇和长廊,见到一幕幕在世间常见的景象,不禁说道:“七大秘境超脱世外,释天寺却是大不一样。”
芮天青的目光扫过远处的人山人海,做了个这边走的姿势,然后带着江朽向后山走去,边走边道:“我在这里生活了十三年,自然了解到了其中一些隐秘,这是净尘大师在当上释天寺住持之后才开始的,广开山门,邀众生参悟佛理,发大愿心,佛乃众生之佛,非一人之佛,已有二十余年。’
人群熙熙攘攘,无数人穿行在石阶之上,一个个脸色虔诚从石阶上走过,口中念颂着佛号,仿佛他们走了这条路,便是离佛祖更近了一些。
说着话,二人耳畔的声音越来越弱,已是来到僻静的辽阔后山。
清风徐徐,树林沙沙,冬日里却毫无寒意。
某处有片空地,边缘有棵大树,大树下有一块巨石。
芮天青朝着巨石边走边道:“这里天地元力充裕,又有佛光普照,平日里我便在这块巨石上修炼。”
他在巨石前顿住脚步,指尖轻轻划过面前的虚空,数道锋锐的剑意徐徐飘出,在空气中凝聚成一把长剑,长剑幻化,又破碎成无数剑光飘荡在江朽周身。
重叠、纵横、呼啸。
剑意凛凛。
感受着这些剑意,江朽心中那一块无形的石头才悄然消失,似乎放松了很多,他对芮天青的身份一直不敢彻底相信,直到这些剑意的出现。
他没有修炼,但却无比熟悉。
这世间,怕是只有芮天青一人在修炼这道剑意。
“这便是师父传我的十二重楼剑意,乃是孟家传承了两千年的无上剑意。”
芮天青手掌一握,呼啸在空气中的剑意瞬间消散,他看到江朽眼中完全的信任后,也是捅破了心中最后一道屏障,彻底释然。
“现在交给你,还是以后?”
芮天青拍了拍江朽的肩膀,直接纵身一跃,落到了巨石上,开始像个和尚一样盘腿坐下。
江朽仰头看着他,视线缓缓上移落到苍穹上,道:“不用。”
芮天青一怔,旋即淡笑着耸了耸肩。
江朽又说道:“老和尚可有说怎么才能彻底治好你的伤?”
芮天青看着他说道:“有啊,就是你。”
“我?”
江朽眉头一皱,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股浩瀚如巫江的气息从体内释放出来,无形无浪,瞬间将芮天青的身体笼罩进去。
浩瀚之意,第一次派上用场。
……
……
这应该是整座灵山上最简单的小院。
简简单单靠着山壁的一间屋子,中间一条小路青砖铺地,通向房门,两旁都是草丛,许多地方已经生了野草,似乎已经很长时间没人打扫。
但偏偏就是这么一处小院,却是释天寺最重要的地方之一。
隐约间,屋子里不断传出低声细语的佛号,然后缓缓放大,扩散到天地间的每一个角落,这种情形已经持续了很久,直到一声低喝打断了佛号,天地瞬间安静下来。
“闭嘴。”
“我已经听你念了三个时辰的佛经,有何意义?”
是宁知薇的声音,很是低沉,甚至有一丝寒意。
房间里本就明亮,再加上九盏油灯不断释放温暖的光芒,屋子内更是没有一丝黑暗的角落。
装饰实在是太过简单,几个蒲团和几盏油灯而已。
宁知薇盘坐在屋子中间地面的一块蒲团上,脸上透着些许寒意,在她的对面,蒲团上坐着一个身着灰白僧衣的老僧。
老僧的神情祥和至极,无善无恶,无悲无喜。
若是被好人看到,一定会觉得这是世间最温暖的一张脸。
若是被坏人看到,一定会以为碰到了除魔卫道的判官。
现在宁知薇看到的是一张慈眉善目带着温暖笑意,却令她感觉到极其恶心的脸,白眉白须,透着近百年的岁月。
一身最普通的灰白僧衣,看起来和释天寺的其他僧人无异,却是整座灵山佛法最高深之人。
释天寺当代住持,法号净尘。
当宁知薇打断他的时候,他睁开了眼,神莹内敛,返璞归真,百年的佛法造诣尽数敛于其中,不被人察觉,是因为他已然超脱世外。
“如果我不杀那些人,是不是仍旧见不到你?”
宁知薇双手搭在膝盖上,紧紧盯着净尘。
“是的,但你不该杀他们,你不该决定他人的生死,也不能决定他人的生死。”
净尘终于开口,如佛祖梵音,但落在宁知薇的耳朵里却是世间最聒噪的声音。
宁知薇眼中闪过鄙夷的神色,不屑道:“如果这便是你口中的佛,那当年宁国的灭国之殇,还有这十几年来那些人的为非作歹,你为何都视而不见?你守护着这片疆域甚至是整个世间的众生,这便是你的作为?”
净尘说道:“不作为不是没有作为。”
宁知薇说道:“你不会是想说死的那些人都是心存恶念之人吧?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即便是恶人也不应该以死亡去洗清罪孽吗?”
净尘忽然沉默,看着宁知薇的眼神却没有任何波澜,片刻后说道:“你知道贫僧刚才念的是什么吗?”
宁知薇眸子一凛,道:“不知道。”
净尘说道:“七佛灭罪真言。”
宁知薇说道:“然后呢?”
净尘说道:“佛将世间万千罪责尽敛于己身,而回馈于世间万丈光明,你可明白?”
宁知薇直直盯着他说道:“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我来见你只是问你一个问题。”
净尘看着她,脸上忽然露出笑意,仿佛佛光普照。
宁知薇又道:“当年随云王朝铁骑踏平宁国,是不是有你在背后推波助澜?”
净尘这一次沉默了很久,不知不觉间,窗外已是血红一片,夕阳慢慢坠落西山。
他忽然说道:“这个问题很久之前你问过了。”
宁知微说道:“我想知道你现在的答案和那时是否一样。”
净尘静静地看着她说道:“贫僧的确有参与。”
闻言,禅室内瞬间被宁知微体内释放出来的杀意笼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