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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不厉害吗?”周熙说,“我的心脏只有270克,你可以轻易地捏碎它。”
“你……”蒙不重看着他的眼睛,笑了起来,“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可以面无表情地说出这种话。”
“这是事实。”
“我们才认识两天,你就对我毫无保留吗?我捏碎你的心脏,你就死在我手上了。”
“不会,我的心脏损坏后,体内的蓝血循环还能支持五分钟的身体机能运行,只要在五分钟内替换零件,我的数据就不会受到影响。”
蒙不重放弃了这方面的交流:“你们仿生人真是一点都不懂浪漫。”
周熙完全无法理解:“捏碎心脏哪里浪漫了?”
原先那一阵悲凉的心情就这么被冲散了,蒙不重操控着两个哑铃,把周熙怼出了房门:“行了行了!我没事,你出去吧,我要睡觉了!”
“好的。”周熙礼貌地带上房门,“晚安。”
这一晚蒙不重睡得还不错,养父的失踪竟然没有让他失眠,他有点佩服自己的心大。
餐桌上,周熙已经准备好了早餐,用面粉和了鸡蛋液摊成蛋饼,里面夹了肉酱、新鲜蔬菜和脆玉米片,还挺好吃的。
“我今天有课,中午我搞辆电瓶车来,下午还要去做实验,你在家好好待着,等我回来跟你一起去海澄酒店搬东西。”
“你已经被偷了三辆了,为什么对电瓶车那么执着?”
“因为我买不起汽车!”蒙不重咬着蛋饼说,“电瓶车便宜又方便,我爸失踪了,我有事没事可以骑车在附近找找,警局有线索了我也能随叫随到,还能帮你搬东西,多好。”
“好吧。”周熙看着窗外,楼下停了一辆颜色鲜艳的小面包车,邮递员正在整理快递包裹,同时把一些信件放进帆布包里。
“我走了啊。”蒙不重吃完早饭,换鞋出门,“我会跟学校说一下我爸的情况,也会向学校申请回家住,总之你安分点,有事给我电话啊,拜拜。”
“好的,再见。”
中午的时候蒙不重回来了一趟,果真搞来了一辆二手小电瓶,看上去很破旧,也非常不起眼,即便这样他还是不放心,给上了两把锁。
周熙说:“其实我可以自己骑车去拿东西。”
这么来回跑,蒙不重也有点累,他给自己灌了一大杯水,摆摆手说:“还是别了。你不知道,最近邪门得很,你一个仿生人还是当心点吧。”
“怎么?”
“上次那个偷窥狂你还记得吧?”蒙不重指指他的胳膊,“划你一刀那个,他被抓住了。”
“嗯。”周熙的反应很平静,“他的身份查清了吗?”
“真让你猜中了,他不属于仿生人叛军,只是一个没有注册的民用仿生人。”蒙不重皱眉分析,“就是这样才可怕,如果是仿生人叛军,那种有目的有组织的仿生人,通常不会对普通人类发起攻击,他们还没到跟人类撕破脸的时候。但这个人不一样,他是出于自己的私欲,服从于自己的判断而去伤害无辜的人,这就像一个冲动型犯罪的罪犯,随时可能出现在普通人的身边,随时可能会发动攻击。”
周熙沉吟:“他脱离了秩序。”
“对,而且听说最近出了好几起仿生人犯罪的案件了,看样子他不是个例。”蒙不重抬手按下周熙的肩膀,戳了戳他后颈的仿生人标志和编号,“所以我才说,你一个仿生人不要到处乱跑了,要是被人类中的极端分子或者厉害的异能者撞上了,指不定被怎么欺负呢,还是等我做完实验一块儿去搬东西吧。”
“好的,谢谢。”
答应得好好的,不过等蒙不重去学校了,周熙还是穿上风衣外套下了楼。
他也没走远,只去了街对面的家装店,买了一些油漆涂料,然后走到了车棚里,端详了一会儿蒙不重刚买的二手小电瓶。
片刻后,他蹲下来,按照记忆中的图样描画涂刷起来。
下午四点,蒙不重做完实验,给周熙发了条信息,让他直接下楼,准备出发。
周熙一到车棚,就见蒙不重站在那辆小电瓶旁边,反复按着钥匙,反复听着小电瓶解锁的“啾啾”声,然后抖着手问他:“这怎么回事?”
“我认为这是最有效的防盗方法。”周熙面不改色。
“所以,我就要变成中国邮政的邮递员了吗?”蒙不重摸了摸车身,绿色和黄色的漆已经基本干透了,跟“正版”一般无二的印刷体照亮了他的眼睛,“你怎么想出这个点子来的?”
“据不完全统计,这类拥有特殊用途的交通工具一般不会被偷。”
“还有这个,”蒙不重又拍了拍挂在后座的两个帆布袋,墨绿色的袋子中还假模假式地放了两沓报纸,他向周熙竖起了大拇指,“绝了。”
于是两人就这样同乘一辆“中国邮政”的小电瓶,去海澄酒店搬了东西。
海澄酒店的前台以为他们送快递的。
周熙的那个大包裹真的很重,蒙不重一开始提都没能提起来,总之是远远超过了他可以操控的重量,预估大约有一百五十斤。
“你这里面到底装什么了!”蒙不重试图把这个大包扛到肩上,中途被周熙接了过去。
“蓝血、零件、工具,还有我创造者留下的电脑硬盘。”周熙轻轻松松地背上大包,“蓝血和零件比较重。”
蒙不重眼见他毫不费力地背包出去,象征性地在后面托着点。
两人去办了退房手续,然后又骑着那辆“中国邮政”的小电瓶回了家。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仿生人的原因,在养父失踪之后,蒙不重除了有些着急上火,居然没有感受到太大的心理落差,似乎以前那样平静温馨的日子还在延续。
他知道自己是个害怕孤独的人。
所以他对于仿生人的态度是比较包容和好奇的,他觉得他们是另一类的伙伴。
在他的记忆中,那名仿生人给他制作的荧光蓝色的棉花糖一直很美丽。就像周熙给他粉刷的“中国邮政”的车漆,多么有趣。
为什么要互相苛责,彼此猜忌。
他不想开战,也不想登记成为国家重点培养的异能者。如果不是突如其来的暴|乱,他以为这样的日子还能持续很久很久,久到他找回养父,久到人类与仿生人找寻到生存的平衡。
蒙教授一语成谶——必然有一方会率先发起战争。
蒙不重骑着小电瓶在附近打听了两天,仍然没有找到关于养父的任何消息,警局那边也没有查找出什么线索。
他代表养父向学校递交了申请,学校给失踪的蒙教授办理了停薪留职。
这周的新闻中,除了那名跟踪狂以外,又陆续出现了四五起仿生人攻击普通人和危害公共安全的事件,他们当中有些是未经注册的民用仿生人,有些是注册过的正规民用仿生人,但他们都出现了暴力倾向,媒体将他们称为“暴|乱仿生人”。
一时间人心惶惶。
周六,蒙不重照例去了菜场。
肉贩刘叔回来了,经过仿生人提供的牵引治疗,他的腰背已经好了很多,现在斩肉更加虎虎生风;老王换了秤,没再缺斤少两,看见蒙不重还打了声招呼;李大姐的摊位上仍然是那名女性仿生人在代管,可是蒙不重过去的时候,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当时那名女性仿生人正坐在摊位上玩手机,丝毫没有在意是否有顾客上门。
与上回蒙不重看到的景象不同,那时候这摊位被搭理得整整齐齐,芹菜、韭菜都被一捆捆理得很漂亮,全然不像现在这样,全都散乱地放着,黄瓜辣椒什么的乱糟糟地堆成一团,土豆发了芽,有些菜不知放了几天,都已经烂了根。
在蒙不重之前,有个大爷想买她家的圆白菜,却不料那名女性仿生人怒气冲冲地吼了他一句:“自己拿自己称!没看见我正忙着呢吗!”
大爷脾气算好的,一边自己去称挑好的圆白菜,一边小声说了句:“怎么这么大脾气。”付钱的时候好像没算明白,大爷杵在那里愣了一会儿,又问了句,“多少钱一斤来着?”
本是很寻常的一句提问,不曾想那名女性仿生人瞬间情绪失控,拿起手边的圆白菜和土豆就往大爷头上砸,口中不停谩骂:“这点账都不会算!你们人类是不是都是智障!你们这群低等生物,凭什么奴役我们!你们不过是一群该死的牲畜!牲畜!我要杀了你们!把蓝血都给我们!我要自由!自由!”
才唱的警报器尖锐地响起,巡检员匆忙赶来,然而他们两个人都架不住这个疯了一般的女性仿生人。
蒙不重也被吓得发愣,事发时他就在那名大爷身后。大爷被砸得站立不稳,捂着头接连后退几步,蒙不重赶忙扶住了他。
“哎哟……哎哟……这个疯女人!”大爷气急败坏地指着女性仿生人,“快!快把她抓起来!她肯定是新闻上说的暴|乱仿生人!”
“是暴|乱仿生人!我就说仿生人都是忘恩负义的垃圾!”
“仿生人才是低等生物!他们不配有人权!”
“人类才是世界的主人!我们有异能者!我们在进化!”
“快把他们抓起来!全都报废!”
菜场中乱成了一团,其他的仿生人被愤怒的人群追着喊打,菜叶子和鸡蛋满天飞。
蒙不重茫然地站在原地,耳畔是“自由”“人权”“进化”,眼中是最原始的纷争,是谩骂、欺辱、践踏。
仿佛之前的都只是预兆,在这一天,大量仿生人从人群中割裂脱离出来,卸去了友善,露出了自己凶残的一面。
不是仿生人单方面的失控,人类那根紧绷的神经也濒临断裂。
暴|乱开始了。
蒙不重拎着菜,刚刚走出电梯,迎面看见周熙从自己眼前飞速掠过。
他睁大了眼:“周熙?”
与此同时,他听见了婴儿的啼哭声,以及对门赵叔家的家政仿生人的怒吼:“不是说这孩子是异能者吗?我现在就摔死她!你们人类!你们人类早该灭绝了!”
赵叔一家人跪在地上哭求:“求求你,求你放过她吧,她还只是个婴儿啊!”
那名仿生人站在过道中,手指拎着小婴儿的尿布边缘,把她伸出十六层的窗外,晃晃悠悠,摇摇欲坠。
周熙声音冷漠:“把孩子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