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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出门,九方桃符再不如昨日一般无知无畏。她细细地穿戴好慕离,全程令噬灵蜂后警戒开道,一路上如履薄冰。途经大个儿修士摊位,怕他认出,更是丝毫不敢稍作停留,擦身而过疾步走进。
布置简单,最醒目处莫过于当中一面蓝烟藤条架子的落地大插屏,上头流光飞舞八个虚空篆字:“价格公道,假一罚十”,乃是用灵染青叶脉和了少量夜明枝的蜕皮,以至木之火淬织而就,乍看似一张巨大的符篆,蓝烟袅袅,长燃不熄。
九方外谷的也如此这般,当堂摆着同样款式一方屏风,大概是七瑞坊的连锁标配。
此时,正有一名女修指着那屏风上的字向坊里的伙计高声质问:“……且不说价格公道不公道,你们可当得起这‘假一罚十’之诺!”
这话听得九方桃符缓了步子,略侧过头,目光投向二人方向——记忆中,曾有一人站在同样的位置,气势汹汹问过相仿佛的话。
那是三年前,原身主人才下来舍学、尚未归家,便被突然发作的堂姐九方乔木拉起就走,一边被拖着跑,一边听她发狠:“且跟我去!什么贩夫小蠹,竟也欺到我九方头上来!”
随行的还有一些旁支子弟,七嘴八舌,一路说明始末。
原来二表姐九方钗错巡谷时不小心被一条角蛇咬中脚,巧被正在谷口玩耍的六表妹九方离灭撞见,忙自火速寻来一株蛇涎草替她敷了,谁知角毒却只拔祛一半。二人细察才知,那株蛇涎草年未过百,尚不入品,功效自然大折,显是被坑了。
不半日,这事便传到堂姐九方乔木耳里,哪里忍得,立时扯了九方桃符就要闹上外谷。
“可回过大姐,她如何不在这里?”九方桃符四下一看,众姊妹中独不见九方燕只,便问进来内谷报信的一行人。
九方乔木听了猛抛撒开她的手,高眉一横,几乎不曾问到她脸上:“她不在,你是走不得路还是说不得话,竟没了眼色、塌了脊梁骨不成?既如此,你只满心满眼里巴着她罢,我倒看看,能巴出你什么好!”
九方桃符心知说错话,赶上堂姊火气大,于是瑟缩不敢言语,只拿手去勾她衣角,却被她一把拂开。
“这么样儿给谁看!”九方乔木不依不饶,怪笑一声道:“是了。原怨不得你私心里偏着她,凭我再掏心挖肺,横竖先就差她一头,自比不得人家投生在润下台水之一脉,人家父亲是九方谷谷主大人,人家祖父是元婴大能名扬整个酆郗大陆,难得她为人又正,秉性又和,行事又比世人都大,哪个不服,哪个不争抢着投拜她的门子?是这话不是!”
“你明知不是,却时时把这话放在嘴边堵兑,端底好没意思。你说我偏她,我又何时偏她了?”同是娇滴滴的小姐性儿,九方桃符一时被说得委屈,当下也受不得了,便梗起脖子回嘴道:“论亲疏,她是堂伯表姊,你是亲叔堂姐;论远近,人有自家亲弟堂弟在侧陪佐,我巴巴凑上去算什么;论好歹,你我自小起居玩闹皆在一处,焦孟不离,心意相照;论是非,她为嫡长小姐固然张弛有度,我们是身份、是品行又何尝落下什么?照你说,我岂非不分亲疏远近、不辨好歹是非,成什么人了!若你真心作此想法,算我先头白和你好了一场。”
九方乔木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指着她的鼻子跳脚:“我不过说你一句,你倒有一储物袋的话儿等着我!”
眼见两姐妹要吵成一团,忙有人劝:“桃符妹妹年纪小,哪里知道?说破大天去,到底你们一阁同脉,是嫡嫡亲的堂姊妹。大小姐再好不过,哪有隔着血亲、越过三小姐去的道理?”
九方乔木更怒上来,两眼一瞪,扭头就要发难劝和这人。
“什么‘桃符妹妹’,哪个是你妹妹?四小姐的名讳,岂是你随便叫的。三小姐好性儿,越发纵得你没了捆儿!”不待她发落,便有素日爱与九方乔木相交之人,当头啐那人一头一脸,一面紧拦了九方乔木,笑说:“三小姐如何不知,四小姐再不是这意思。只看眉老破丹那回,甚至颇得威望的大小姐都跟着受了诫,连同这些个尊贵公子们无一幸免,只您两位小姐未被牵连过深:若真有心,彼时四小姐只为大小姐辩白便是了,何必那般死死护您?”
话至此时,不乏旁人赶上来附和:“可不是。细想那时那境,家主威压之下,谁敢不退避三舍、唯唯诺诺!偏四小姐,人才从丹鼎门回来,心上却无一时片刻不在惦记三小姐,听闻您身领重罚,竟悍然闯监,膝行而出。难得她小小一个,言语却有理有据,终至说动有琴夫人、水容夫人和温夫人一同求情,这才换得家主法外开恩,居然驳了庄夫人,做主销去监内鞭刑的惩例。当中姐妹至深之情,咱们都是亲见的。打这以后,我们底下谁人不说,曲直阁中的两位小姐如此兰谊,好教人羡煞!”
“何用你们嚼!”九方乔木一眼横扫过去,见众人寂然闭嘴,方白九方桃符一眼,哼道:“再别提那事,不过一蠢驴耳!也不晓得随时随势,也不自量区区蚍蜉之力,别人都缩起脖子装鹌鹑,偏显出她瘦驴拉硬屎、一味蛮干。换作是我,自该躲得远远的,免得求情不成,反惹火烧及自身,徒搭送一个名额白给人喂鞭子罢了,枉做好人。你倒是说,上回若非侥幸,她能救得了哪个?不把自己弄送进去我就念‘三清上尊’了。你们快别助她,纵得她下回遇事继续犯蠢,我不说她,倒先要寻你们几个算账!”
话虽如此说,她手上却重新薅住九方桃符的细腕,拽着她来到门前。
只见门里门外围了一圈九方谷弟子,坊内传来九方燕只温净有力的声音:“……既是误会,还要烦请客掌柜销账,此事便到此为止如何?”
中有一人哈哈作答:“何劳大小姐吩咐,小店正有此意,求之不得。”
“她倒是早,四处打旋磨子和稀泥!”九方乔木脸一沉,“噔噔”两步闯进坊内,十指捏一沓金剑符甩手便向当堂屏风掷去,口中大喝:“什么误会,分明欺我九方无人!好市井徒,巧言令色唬弄哪个?妄想销账?使得!待姑奶奶将这劳什子‘假一罚十’的鬼话劈成灰,你自吃进去,再提销账不迟!”
与此同时,堂中暴起两副身影跃向屏风拦截符中金剑。怎奈八符齐出,二人左支右挡,险险漏掉两剑,其中一剑正将“罚”字射了个对穿。
众人回过神来,只见屏风火属性的蓝烟藤条架子倒未有损,水属性的灵染青叶脉底子也还没毁,独独木属性夜明枝蜕皮添上的字表忽闪几下,终于脆裂成末,消散空中。
拦截失败的客掌柜和九方燕只脸色极其难看,二人一时无语,神态各自莫测地望向九方乔木。
九方乔木倒不觉如何。九方桃符见了,心里突地“咯噔”一声,忙环顾在场诸人,当看清楚受害者九方钗错和九方离灭分明一脸恨不得吃了九方乔木的表情,不由暗叫“糟糕”。
“客掌柜——”九方燕只叹一口气,率先开口,却被对方作揖打断。
“若旁的也就罢了,偏偏是夜明枝蜕皮。你也知道,此物难得,总坊那里也是有数的……”
此事毫无意外上报到律卫监,由庄夫人亲自出面,赔灵石了事。
七瑞坊行事倒还周全。总坊亲自指派人手送新屏风到谷,且不忘替九方乔木求情赦免其鞭刑,言辞切切,令庄夫人痛快松口,改和九方钗错、九方桃符圈在一处,监内思过,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的意思。只有其庶女九方离灭,因“养而不教,教而不严,方铸此大错,为始作俑者,决不可免”,被当众抽了十记水灵鞭,整年卧床不起……
直到二人思过完毕、重见天日以后,方才自旁人处得知个中实情:竟是九方离灭偶于谷中得了一棵罕见的畸生双株蛇涎草,思及“假一罚十”之说,欲诳他十株蛇涎草来,便伙同九方钗错一起卖掉其中百年长株,又故意挨了角蛇咬,后特特将其购回,换作未成品的幼株敷上,以充假劣,向讨要说法。
辨别蛇草前后灵力相同——这便是一草双株的混淆功用——认定货品无错,说不得,十分爽快地赔付十株蛇涎草给她。
可惜自来祸事成双、好事多磨,偏巧这一日眉老来逛。老神仙见多识广,很快察出蹊跷破绽,使意不许二姐妹得逞,便暗中指点客掌柜一番,令她们当场现了原形。
九方钗错二人惊觉事情败露,却不知后面乃是眉老坐镇,便只矢口不认,并欲以九方之众逼就范,当下嚷嚷着打发人跑去谷里叫人,倒先惊动了附近办事的九方燕只。
九方燕只闻讯赶到,探出来龙去脉,斥了姐妹二人,命原样归还所赔十株蛇草,又同客掌柜商谈压下此事,眼看即将消弭一段丑事于无形,谁知末了杀出来一个九方乔木,虎虎生威,把一切搅个稀烂……
九方乔木听得头尾,七窍生烟,拖住九方桃符杀上炼器营和律卫监,大找九方钗错和九方离灭麻烦,种种后话不提。
“客官莅临,欲买欲卖?”
坊中伙计打断她的回忆,欠身笑问。
回过神来,九方桃符人已行至坊中柜台,屏风前的女修早不见踪影,留下一两个修士在窃窃私语:
“……不自量力,也不打眼瞧瞧这是什么地界。‘假一罚十’之诺许了千百个年头,这么容易被讹,哪里轮得到她?”
“跳梁鼠辈而已。倒是方才与我擦着身儿出去那位,便是温家大公子、讳庭禾的那个么?端的好姿仪!”
“可不是他!放眼满城温氏子弟,能拥有这般气度品格儿的,再无二人。”
“风传前儿他才测得了,确是水木双系悟灵根无疑!再加上这么个家世、这么个模样,怕不是世间灵秀,全钟毓到他一人身上去罢。”
“话是如此,然事无尽美。我听说他自幼同那丹鼎门商家定过婚约,不料一夕风云变换,你也知,如今商家满门殆戮,这门亲事便落得个不尴不尬。可见他万般皆好,怕不是独于‘侣’之一字上亏欠些个?可惜了。”
“倒未必,或是那商家没福,也未可知……”
九方桃符笑将灵石袋丢上柜面,回那伙计道:“我买含灵丹和一些吃食、灵种。”
她果断花费270块下品灵石买两瓶零七粒含灵丹,又兑了三块下品灵石的苞穗灵粟作为阖家人一年的口粮,又两块灵石的秋水菘、大食花、涩莓籽种以备自耕自耘。除此三项,她又额外支出五块下品灵石的私房钱,买进一百颗荤椰种子播在桃源境的五色土里,只待来年结出椰果,一粒卖上五块下品灵石,年收入五百块,折合每月四十块下品灵石——多的没有,足够一家四口修炼消耗。
满载回家,安然无虞,一时父母欢欣,并于次日在院中辟了一垄土地专门种植灵蔬、灵果,自给自足。
如此岁月静待,时逝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