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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书上记载,整个酆郗大陆至少有三样天地灵根先后出世,乃至木遗府木行珠、古酆州城土行珠和离岸海上水行珠,分别被九方桃符原主、一介无名凡人和七瑞坊得了,后两样辗转落在男主容越手里,终赠有琴无忧和归海明月为纳彩,也算各得其所。
彼时九方桃符还是单一木属性天灵根,一朝融合木行珠,有如天助,修行大长,比变异灵根不遑多让。而现如今么,即便有生之年依旧有望筑基大圆满,获准进那至木遗府,侥幸吞了木行珠,保住保不住尚在难料,修炼速度堪比三系灵根已是顶了天了——三系坏灵根,除非夺舍一副好坯子,否则到底不能得证大道,反倒拼着性命去夺它,夺来何用?
可见修仙之道,禀赋天成,人力所及,寥寥而已。
九方桃符盯着渐入佳境的九方节,一时有些落索,恹恹说:“也罢了。他能炼气入体,我也舒一口气,爹娘回来见了,心里也宽慰些。且盯他度过这段突破关键期,待他醒了,大大的时间,我钻营旁门左道也好,闭关打坐也好,再筹谋不迟。”
噬灵蜂后道好。
九方桃符想了一下,掐算半晌,望着院门说:“界门已闭,也不知爹娘那里如何。这双生界百年一启,每启一次,才出下品延寿丹三十粒,僧多粥少,看着不显,其实当中凶险得狠。我一时担心他二人得不着延寿丹,错过这一个百年,下个百年未必一次换来四颗,等不及第三个百年,阖家大限已至,无论哪个道销人殒,焉能不添伤悲;一时又忧心他们为着延寿丹不顾安危,若中间出个闪失,倒不如两手空空,好歹全身而退,不比舍本逐末、为争丹延寿反先搭上身家性命的好?”
噬灵蜂后却毫不以为意:“你不是提醒过泥脂藕的习性,并临了一幅宣乾七阵晴阵阵图给他们带着,又有六滴香津醴傍身,怕多抵三五条命不止。倘若再生差池,也是劫数。”
九方桃符对泥脂藕的了解和宣乾七阵阵图的摹本皆来自原书所述,恰正值男主容越初回出场双生界,就在此次无疑,她因而结合一些坊市流通的大众蓝本,略加整合,十分大胆将双生界因时因事的变化摒弃在外,意志满满,壮志酬筹。
只是随着双生界闭,双亲迟迟未归,她心里总不免打鼓,渐渐焦起来,正应了关心则乱。
这边正患得患失,禁止外面忽传来一阵叩门,只听人唤:“大小姐。”
正是大个儿陈化。
九方桃符也不起身,隔着半个院子传音问他:“你又有何事?王节今日不便,不能见客。”却是连开门的意思也没有。
陈化忙举着手中红封表明来意:“也不为闲唠。此番专程投递喜柬,敬邀大小姐和王节兄弟后日下临寒舍。家母吩咐,务必请到二位屈尊,参加俺们的昏礼。”
九方桃符这才想起陈化婚期已到,便行至门前,隔着禁制接了喜柬在手,略看一眼,对禁止那边嘿嘿直笑的陈化交代:“可喜可贺。家去回复令慈,说我后日必到的,只是王节怕难来了。”
陈化便伸长脖子往里张望,舞扎着大手问:“他如何不来,可缺不得,缺不得。莫不赶这骨节又惹着大小姐烦,正罚他禁闭?大小姐看俺的面,不,看俺年迈老母的面,好歹容他缓这一天。若实在气不过,哪怕往后多禁闭他些时日,也是该当的。”
“这次不同,他却要炼气入体,从中打断恐伤根本,正打扰不得。”
陈化听说,一脸难以置信,又惊又喜,搓着两手原地打转好一时,恨不得扒上禁制,直问:“当真?这可真是喜上加喜!俺前头见他,竟不知他这般大进益了。早知如此,俺合该推延些日子,待他进阶炼气,俺再迎娶阿水,岂不是双囍临门?不成,俺这就家去,告俺娘另择吉时。”说着,抬脚就走。
“陈化!”九方桃符一声喝止他,阻道:“你休生再波折!气走新娘子,连我也没脸去了。”
陈化悻悻住了,手脚略显无措,脸上却渐渐带出一意孤行的神情来。
九方桃符缓一缓语气,奉劝他:“我原说,你样样就他本难长久,看现如今,可就不过了!你也知境界突破非片时之功,三日五日尚可,倘使他三五载不成,亦或蹉跎半百也未可知,你又待如何?你若听我一言,还是好生将人接进门是正经,说不得你二人生下娃来,他也醒了,一样双囍临门,老母心中也有着落。”
陈化便低头静默禁制前面,约摸一炷香的时间,方抬眼定定望过九方桃符方向,咧一咧嘴:“既如此,俺听大小姐的便是。等王节出关,俺再携阿水一起,为他接风洗尘。”
九方桃符无可无不可。
“只这里另有一事,也是俺娘千叮万嘱过的,望大小姐成全。”陈化挠头,觍着脸求道:“原是俺爹去的早,俺自小全是老母一手带大。如今高堂不双,到底不像,不知礼上二拜之时,可否请大小姐面南居左,受新人茶。”
九方桃符不吱声。
陈化忙忙地解释:“却不是别的意思。只因大小姐待俺一家恩重如山,对俺陈化更好比再生父母,因敢有此一请。”
他怎不深知自家唐突,兼久听不到禁制内响动,心下着了慌,期期艾艾越发嚼不全话,只得乱不迭一下抱拳、一下作揖,急得面红耳赤。
“再生父母。”九方桃符平静地开口:“陈化,你可知那日我为何选择将荤椰卖你,之后又认你入伙至今?”
陈化身上一僵,下意识答:“自然是俺得了大小姐青眼,三生修来的……”
“这话你自拿去回王节罢,回我却不能——修士不是槛内人,耳目所及,音容笑貌,岂是那般容易模糊记忆的?”九方桃符打断他,态度明确,却不把话明挑:“你倒是面相憨厚,但未必不是一个聪明人,不聪明也不能同我这些年合作,在外做到滴水不漏,一概大事小事从没有闹到我跟前的,八面逢源。一样聪明人,最爽利是利弊在心,有如一杆子秤,衡量也是它,标准也是它。你摔打过大坎小坷也不知凡几罢,想必不难明白,自来万事万物,最好不过,讲究一个细水长流,一锤子买卖大都饮鸩止渴,有时连渴也没的止的。”
这话在隐晦暗示他,她知道他没有忘记当年的一面之缘,只不过与其惦记那笔高额赏金,倒不如断了念想,跟她做一个长长久久的外管事,是两利相权取其重的意思,也是两害相较摒其要的意思——否则,管事做不成,赏金也不定有命拿。
陈化抿着嘴,两手握拳,强忍颤声,第一次将多年心迹表白出来:“大小姐,你放心。俺晓得好歹,一些事在俺这里,生随俺一个生,死随俺一个死。”
九方桃符不置可否,继续说:“我听过一句话,叫作‘将欲取之,必固与之’。我那日择人,也是一般意思:我欲取他守瓶缄口,便姑许他瓶罄罍耻。不料想还未如何,反先累你被王节这个不肖无双的坑害一把。”
陈化面上不解,使劲摆手:“哪里,哪里,王节待俺亲如兄弟,哪里来坑害之说?”
“你也不用替他瞒掖,他吃酒大闹今杯膳那日,还是我去赎的人。彼时他如何景况,你如何景况,我哪有个不知道的。同样罪名,别人皆囫囵个儿出来,你们却不成个人形,显是在城牢生受了。个中情形,我闻得一言半语,却是他趁酒咆哮牢头,你为护他,二人几乎不曾被打得手足尽废。他这始作俑者倒罢了,难得你无辜受他牵连,竟也咬紧牙关,到底没供出什么天材地宝、通缉要犯的特赦来。”说着,也不待他骇笑自陈,她话音一转,笑道:“我一听便知,这怕不是迟递的一纸投名状罢?如若不然,你何必共他同挨这一顿肉刑——不待他挑衅牢头,你一记手刀劈晕他在地,回头报我情势所迫,并非没有前例可循,是也不是?我因此常说,许多事,你不劝他一二,只别助他,他也葆不住这般‘赤子之心’。”
历来城牢均有三几条宽大特赦之殊遇,招天材地宝、供悬榜通缉二则,恒在其列。
九方桃符此言,只差明晃晃指摘,陈化熬刑忍苦,拼着修为尽废,毫不松口求赦,固然有彰显生死相随之意,怕也为此,分明身具可消弭祸事于无形之能,却偏反行一出暗纵王节大闹城牢之实,将形就势上演好大一折苦肉计,专给她瞧,一禀此志昭昭,二证忠肝义胆,三安彼此之心——却不可谓不算计至深。
陈化袖口微抖,豆大的汗珠儿自额上蜿蜒成几道子清流,直淌到颌尖,当下也顾不得擦拭,张口欲辩难辨,被九方桃符先一步截住:“说这半日,不过你我利益休戚是真,家常磕拌,一二龃龉,哪有个上牙打不着下牙的理?只‘再生父母’四字,我再不敢当的。况细论起来,你又比我年长,快别折煞了我。旁的你也切莫多想,受礼接茶之事也切莫再提。”
禁制那边,陈化已然汗透衣袍,眼冒金花,只得连连称是。
九方桃符话已说到,开始挥手撵人:“耽搁这许久,令慈不见你归家,该等急了。速回,速回,说我后日定早早登门道喜。”
“他是个不显山露水、内里精明的。这字字句句重也不得,轻也不得,费尽我心思。”打发走陈化,她一边沈叹,一边筹备贺礼,问噬灵蜂后:“什么好呢?这卅年来,发制七滴香津醴便统共占用桃源境十四年时间;为阿节备置汆菘球的主味原料,上品秋水菘,又去了十年,兼栽种另一味碎玉芹,待生成下品耗时一年;除去第一年试种荤椰以图周转,说起来,真正赚些灵石家用的还是其余四年,此时却也没有适合出手的。”
噬灵蜂后闲来无事,帮着出谋划策:“再不然,吾酿的山阴桔花蜜赠他一罐?”
九方桃符两眼一亮,大赞:“可也!想第一蜂族族后亲酿的花蜜,比那琼脂玉露不在以下,修身养颜,仙凡咸宜,今赠他两瓶,贺他大喜,实在最好不过。”
噬灵蜂后欣然昂头。
“我还记得,”九方桃符眨眨眼,娇笑说:“你不止酿了山阴桔花蜜,更趁每春尾巴飞灵花雨,攒几瓶子野山桔花蜜……”
“休提休提!”噬灵蜂后倏忽垂了触角,瞬间飞离她最远一隅,叉着翅说:“区区三十载,吾堪得三瓶而已,你这便送出两瓶,吾二十春秋白白耗费。”
九方桃符笑着欺近它些:“哪来二十春秋,不过四月末三日劳动些罢了。你且看在他鞍前马后、为咱们出不少力的份儿上,多少舍我一些罢。”
一个冷言严拒,一个笑靥痴缠。
一时间,一人一蜂点叶竞走、踏花相逐,避着当中闭目端坐的蓝衫男子,绕一方小院翻飞争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