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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王氏水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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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水云比新娘子王云水年纪轻,也是合欢谷的记名弟子,分瓜即嫁。去岁四月,夫君死在乌谷城南的山桥上,据传巧拾了一盏五瓣野山阴桔花,遭人觊觎,横尸当场。待陈化领回来看,尸身早被轰塌半边,破破烂烂,其状极惨,王水云一眼便昏死过去,醒时方觉腹内已有遗子,只因悲恸太过,到底一并失了,正是红颜薄命。

    九方桃符知道她,不止九方节提过一句半嘴,还因为陈化曾期期艾艾替她求过:这般漂泊无依,不知当否许她入伙进来,他情愿三成分作两成,匀另外一成给自己这个可怜的妻妹。九方桃符随意应承下,左右不碍着她什么,她自然不管他们自家谁多谁少、如何分派。陈化便欢天喜地改立契证,添上王水云一纸,就算她正式有了安身之项。

    说来一同经营生计,二人原早该有此一面,只是今日王水云衰服尚未尽除,大喇喇走到婚礼堂前来,直惹得堂上一众宾人频频看个不了,竟未必只为相见罢。

    “戴晦之身,不好久居喜堂,不知王大小姐可否随奴家入后~庭小叙?”果然,稍事寒暄,王水云低眉顺目,轻轻侧身,让出门口,邀九方桃符借一步说话。

    九方桃符拿眼一扫,不见陈化,也不见陈母。堂上仅余四五阴阳宗人,著半黑半白宗袍,陪客唱喏;间或行走三几合欢谷仙姑,屋里屋外,笑语宴宴。她便抚一抚裙裾,盈盈起身,道一声“请”,一路绕过堂屋,穿两个门洞,同王水云来到二进左厢的小花园子。

    “姊夫家里人丁未全,宅院显得格外大些,布局也整齐。只一样,恁的四通八达,内院、外院不分明。如今奴家暂借住里头西厢,平日锁上西进南北的垂花门,轻易不敢出的。今听闻贵客来到,实在心往不已,一时喜难自抑,这才虎着胆子迈过二门,惟乞盼一顾。唐突之处,还望莫怪。”王水云欲引她进厢房少坐,掀帘笑说:“因身有忌讳,难免室中轻简,少不得委屈王大小姐做一回清客。”

    九方桃符却寻院中一只圆石墩坐了,摆摆手说:“不必外道。我且在这里坐一坐,就要前头去了。”

    王水云只得作罢,屋里捧一口红泥小炉下来,也捡一只圆石墩挨着她斜坐,行云流水烹煮茶汤,忽叹一声道:“说起来,姊夫为人体恤,亲家母心慈,道奴家同阿姊自小一处过活,既知家夫新丧不吉,依然不忍奴一人流离在外;又为宽心,甚至不惜白让自家营生一成与奴家。蒙此大恩,奴实该闭门度日,不当再有他想才是。”

    九方桃符挑眉。

    王水云不见她问,不由隔着幕离多瞅她两眼,虽不辨细貌,只身段行止便遮不住蒨蒨风流,于是兰花玉指翘扯着绢帕,掩上嘴笑了会子,丰唇再启道:“怪道姊夫常夸王大小姐玲珑灵秀处,不失端方,行事落落处,有沟有壑。今儿奴家得遇真人,瞧见这通身的气度,果叫人心折,方才分晓此言不虚。”

    说着,烟眉微蹙,她撇过脸去想一想,回转来,心不在焉拨弄一杆细簪挑火,贝齿轻咬道:“既是剔透明人跟前,奴不敢昏昏暗话相探,如今确有一事……”

    “噤声。”九方桃符打断她说,一歪脑袋,望向前院,问她:“什么声音?”

    王水云足听一盏茶工夫,疑惑摇头:“奴不曾闻得。”但见九方桃符凝神模样,一时不能开口。

    原来是噬灵蜂后那边传来动静。

    九方极夫妇齐歇过晌,无事便向院中修整七零八落的栅栏门。二人说着话,商云凤不放心问:“四哥身上如何?这般总不见好,还是延请一位诊灵师进来瞧瞧罢,切莫耽搁了伤势。”

    九方极弯腰翻弄满地废木,头也不抬道:“不打紧。那匀木长老急着找人,这一掌并不十分厉害,不过打散些灵气,近日修炼须在聚气上吃点苦头,进阶便好了。”

    “再怎样,他也是筑基术人,那一掌袭来你我又不防备,不是桃桃备的香津醴,瞬间补足殆尽的灵气,我们也不能周旋到他耐不得消磨,自行离开。”商云凤想起当时情形,眼皮直跳说:“此番同容家两厢对上,若非晴阵突生变故,一眨眼失掉容家独子踪影,令对方措手不及,咱们恐难全须全尾回来。”

    “匀木长老一向手黑心狠,其人是出了名斩尽杀绝的脾性,能从他手下逃出,得亏桃桃早有预见,将晴阵演化临摹成图带了来,不然不折在他手上,也要折在大阵中。”九方极找不到一块像样的材板,便撂开手,直起身说:“容二运气不错,到底赶在界门关闭之前脱阵现身,还觅得七块泥脂藕,又有容家老三珠玉在前,无惊无险稳站鳌头,双生城主府这一辈要脱颖而出。”

    商云凤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些凡木,看九方极挥舞青光剑,两下将圆木劈成一条条栅木,“叮叮当当”围出新门,不知是喜是忧:“换作桃桃,亦难说不会技惊四座——她这些年打点全家生计,手上着实有些名堂。只在修炼上,本不当如此艰涩,不知哪里出了问题。”

    九方极沉默半晌,叹道:“她是个有主意的,许另有缘法也未可知,未必拘拘常理。”

    商云凤便不再作声……

    如此约摸过去一餐饭时间,九方桃符才回神笑说:“是我听岔了,以为迎进新娘子。”

    “吉时尚早。”王水云看看天色,再看她一眼,笑泼一盖香茶推过来:“王大小姐试一试,自比不得您年前亲赠的野山桔花茶,奴家尝有幸一品,齿颊遗香,三月不绝。相较奴这杯合欢盅,勉强盥口,倒还使得。”

    九方桃符接了,果然浅啜一口,再看汤面,赞道:“茗叶晚采,肥如紫笋,即便普通清茶,品相也当得上乘。这水更好,既幽且重,怕不是出自合欢谷山间?”

    王水云抿着嘴笑,劝她:“王大小姐再试。”

    “物稚则天全,水稚则味全。”她却不吃了,一手拄着腮,一手把那碗盖轻撇两下,憾说:“水是好水,终究不比乳泉石池漫流之蒙水,必覆过合欢花盏,沾惹出些微芬芳。偏这合欢盅,又被合欢花蕊长薰久蒸,合欢气息愈加浓酽,失却本心,竟不知是花是茶了。”

    王水云脸上一红,巧舌噎住。

    九方桃符徐徐举臂,端茶在鼻下细嗅,复放下盅盏,笑提建议:“倘或不是普通清茶,改浸一炉陈年酵染的嫣红合欢,说不得倒堪称极品。”

    “王大小姐见识不俗,水云心服口服。”王水云起身正面,向九方桃符施施纳一个福,直言求道:“实不相瞒。今朝晤叙,一个是钦慕小姐为人,神交多年,瞻见之心日渴;二来乃为前儿奴家承惠分得那一成利钱,这一年加在一起,少也有两百块下品灵石之巨,恍如九天飞来。奴心中惴惴不安,每思及不劳之获,总卧立难宁,因觍颜向姊夫自荐:奴虽不才,论先年宗门贡献,也曾忝列合欢谷众记名弟子之第四传胪,阿姊更数居探花席位,微末手段,便不能鞍前马后,端茶递水也是好的,不求舒展抱负身手,只愿一尽绵薄之力,抵此帮衬扶助之资,略慰奴家惶恐之心。”

    这却是不光坐地拿钱,还要插上一手的意思了。

    九方桃符也不甚恼,重又低头饮一气儿茶水,眯着眼若有所思道:“陈化怎么说?”

    “姊夫实慷慨之士,只命奴家好生安坐,不必理会外间纷扰,一切应酬自有他来做主。”王水云欲替她续茶被拒,便一面封埋红炉,掩熄苗火,余下炉底花炭不断散出氤氲热力,继续温着茶汤,一面愁绪不减,诉说:“他虽好意,奴实不愿领,亦不能领,果然乐享其成、稳吃白食,往后也见不得人了。可惜万般推辞不过,不得已,因转央到您跟前,但请王大小姐体悉:论本领,奴家眼内识材辨药,口中招朋徕客,手上提剑挽花,足下飞舞生莲,不敢说一身十八般武艺,差强称得出一二段长处,兼心头孜孜汲汲、难以稍怠,想必不堕王陈两家名声。”

    “你说口中招朋徕客,却至今不能说服陈化,也未足以挣得我认同。”九方桃符直言不讳,观她白了脸,顿一顿,猛然尖锐驳道:“其它本领手段,怕一般尔尔。出力之事,便不提也罢。”说完,整理幕离,准备告辞。

    王水云一同仓促起身,随她紧走两步,伸手拦道:“王大小姐再听奴家一言。”

    九方桃符只作不理:“改日罢。出来这早晚,恐前头找。”

    “王大小姐饲养灵宠,当知不求世间最好异兽,只愿缔结最合适之契约!”

    这话成功阻住九方桃符的步子,令她回转身来,冷声中隐现杀伐之气:“王家娘子想是看花眼,我区区炼气,饲养什么灵宠?”

    王水云并不着紧,缓步上前,娓娓解释:“王大小姐莫怪。奴家早年多在巨迹森林一带盘桓,识得几个御兽宗密友,俱是炼气初期圈豢灵兽,培养灵犀,一朝筑基,即如臂使指,不需额外多加磨合。奴观方才王大小姐情状,与那好友驯化灵宠之时,形态颇为神似,又一时心急自证,因有此一探。”

    九方桃符隔着慕离打量她,见她泰然自若、全不慌张,心下不由转一个转。

    王水云一鼓作气,敛裾深拜:“奴家自幼父母双亡,跟阿姊颠沛辗转市井瓦舍,便不论傍身旁技,也难免练出察言观色本能,当真并非一无所长,还请王大小姐成全则个。”

    九方桃符耳朵一动,侧身躲闪,不受她拜,笑打岔说:“新郎接新娘子,璧人已至宅前。一概勿论,咱们且去门上逢迎是正经。”

    新娘子王云水无定居所,原本和姊妹王水云同住陈宅西厢,婚礼这天特意安排在近郊客栈下榻,好全嫁娶仪礼。因小妹新寡,习俗上不便送嫁,方才留她独自守候家中。

    王水云着素,自是止步二门,目送九方桃符径向大门去了,一个人倚着门沿不知想些什么,半晌转身才要回屋,忽听得门墙外乱哄哄喧声四起,只见人影幢幢,挤挤攘攘,七嘴八舌,一叠声儿叫喊:

    “快去快去!追不回新郎,就要误过时辰!”

    “哎呦,新娘子也跑出去了!”

    “不好!陈老太太昏死堂中,快请医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