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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心生魔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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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姊弟二人说着话,径直穿过层层环形街道,来到双生城东隅最外围一处宅门。

    九方节掐着天乙雷龙云行诀,闪身没入禁制之中,不见身影。

    九方桃符驻足一顿,不着急进家,转身回顾,俯瞰过去,但见双生城中浮光映日,再定睛细看,乃是梯田状街道夹杂各色阵法、禁制,五彩斑斓,恍若虹桥铺就、云霞蒸成。

    神识一扫,确定身后并无人尾随而来,她方收回目光,手掐一诀,穿越禁制,跨过木门,绕开院中蓊郁的田圃,轻步迈进第一进厅堂。

    九方极夫妇双坐堂上,一个已是练气七层修为,商云凤也堪堪突破炼气六层不久。二人齐听九方节立在下面正学:“……说是木火属性双系悟灵根,我看着精神不大好。”见她进来即住了嘴,兀自坐下。

    九方极大手一展,拍桐木方桌,哈哈大笑说:“悟灵根便是这般,也好提升境界,也好遭遇瓶颈。不怪桃桃早先引气入体,却在炼气一层桎梏多年,之后晋阶又频生磕绊——她年纪小不明个中深浅,这种资质虽然位在闻道飞升末列,原要靠些慧根方能成事,而顿悟与否、何时顿悟,端看自身机缘,半点强求不得。如她前番在乌谷城中身受重伤,昏迷一年未醒,其间不知怎的,一举升入炼气二层,大抵便是了。”

    “这更合上了。”商云凤也笑:“桃桃于种植灵药一技颇有所长,纵赖天赋使然,也要添一道木属性灵根衬着,更好生发有术。火灵根么,我瞧着平日里不显如何,临了对上匀木长老,那么个样,足见得这道灵根的品质也极为不俗才对。”

    九方桃符闻言苦笑,摘掉慕离,坐在九方极下首,半真半假道:“女儿勉力,今日不过蹉跎到炼气四层,每比原理多耗费一二十年光阴才悟。倘或以后皆这般曲折,亦或非经历死生大劫,修为总不可寸进,倒坑死我。反是阿节,三系灵根怎样呢,眼见后来者居上,如今同我共晋炼气四层,论心境竟更自在些,往后好不好只勤恳着,安稳到老。”

    九方节心不在焉,听她念自己的名儿,撩起眼皮看看,也没甚好说,继续默坐不语。

    商云凤急接过话来:“可是呢。想我跟你阿爹俱是三系灵根,放眼整个九方谷,也不过早年里嫁入酆州城主府庄家的你不归大姑姑,生得一道双系悟灵根罢了,余辈亦多三灵根。那有望得证大道的,到底非比寻常天资,不提单灵根和变异灵根如何难得,便双灵根又岂是那般容易不成?”

    九方桃符点头,未及开口,只听对面九方节冷笑一声:“善不善终,又与灵根何关?”

    九方极早见不得他这一副样儿,当下更是浓眉倒竖、凤眼横眯,重重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把手一指幺儿,才要说话,忙被商云凤拦了,直往西间屋拉去,劝说:“四哥,今日你我且惦记他二人出行,尚未曾动笔。现下姊弟两个安然归家,也教咱们放下悬心,不如趁着天将过午,依然制些符来把于桃桃,待交流云卖出去,总是一笔进项,多少好减大姐儿负担……”一面说,一面暗自回头冲九方桃符使个眼色。

    九方桃符见了,生把一句“我并没甚担可负,不过尺短寸长罢了”硬吞下腹,到嘴变成:“阿爹阿娘莫添劳动,只随心使意,权当练手,兴尽便撂开去才好。”

    又听得西间传来九方极半句抱怨:“你瞧他阴阳怪气,愈发逞起来……”

    九方节脸色阴沉,一声不吭,肩膀下耷,背微微弓,仿佛一张虚飘飘的影子贴在角落里,同百年以前乌谷城中那个万事皆不能入他法眼的轻狂少年,判若两人。

    九方桃符咽下喉中叹息,知他如此皆因难放当年陈化为他而死的业孽,怜着他心生魔障,一时竟也无言可慰。正踌躇间,两耳忽动,原是噬灵蜂后传来后面一进院子的异响。

    九方桃符看时,只见后院厅堂门口碎一地茶盏,外面立一个素衣挽发的小妇人,衫也湿了,鬓也散了,正低眉顺目陪着小心。

    里面颤巍巍追出一个鹤发鸡皮的老母,两眼浑浊,直把拐杖胡乱往那妇人身上挥,口中啐骂:“腌臜东西!你把什么毒水与俺喝,莫不是使心害俺!害死俺,与你有甚好处?是了,敢是俺一去,你只当再无人识得你是哪个!你这个坑害俺化儿的克星!我把你个下作无德的毒妇……”

    这两个不是别人,正是晚年丧子的陈母,和今已化名逝水的王云水。

    逝水只是躲,又想上去扶她,软着身段劝:“娘,仔细摔着。”

    倒是从西厢里摔帘子另走出一个白裳女子,头簪一簇粉合欢花,粉面未施,此时烟眉怒立、丰唇紧抿,冷眼瞅片刻二人行止,终于忍不住呛声道:“你再是亲家婆母,要磨挫人也有时有会儿罢!非要说,当初堂未拜,礼未成,是姊夫自己先跑了的。反累奴家姐姐人没过门,倒先守上望门寡,哪个也别说坑了哪个罢。便这么着,奴家姊妹不是念着先姊夫的好,也不能在这城中甫一落脚,立时慌得什么似的,一日不敢耽搁去接了老太太来,一怕您鳏寡独居受人欺负,二图个躬身照料知冷知热。往后日常种种,哪条哪样不尽心用色?奴因妄称家姐一声‘孝儿顺女’,怕也使得。谁料亲家婆母总不合意,端底哪里不到,倒明白言语一声。奴观那凡间官府判案,尚要论清罪责,纵然定个斩首大罪,也不教人做枉死的糊涂鬼。老太太且说,奴家姐姐夙兴夜寐贴身伺候,竟伺候出多大过错,饶您这般早晚打骂不休?”

    随姊一道化名流云的王水云,话似连珠,虽有十分铿锵意气,却生被那一嗓子吴侬软语娇成三分,乍听不像不平,倒像撒娇似的。

    陈母气得发抖,拐杖杵地“梆梆”作响,连声道“冤孽”。

    逝水顾不得自家狼狈,忙上前一步搀住老太太的手,扭头斥流云说:“越发没捆儿!她老人家心中不痛快,说说怎的,是能骂疼,是能打疼?你快别添乱,惊动前头主家,才是妾身的罪过。你若实在无事也好,可去替我讨一两野山阴桔花茶来,娘最爱喝那个不过的,哄上一哄,准消肝火。”

    不待她哄,陈母陡然安静下来,一把攥住逝水的胳膊叫她:“可是大小姐不是?你来看俺,怎又带恁贵的茶,可是破费。快进屋,俺叫化儿倒水与你。”说着,朝里屋连声唤“化儿”。

    逝水脸色一变,不意陈母这般快又失却神智,竟似一日比一日清醒地少,心下更觉戚然,嘴中紧着应承几声,护她挪进堂屋,不忘回眸示意流云前面借茶。

    流云目露诧异,知陈母沉疴又重,深感自己争得没甚意思,无可奈何,只得扭身往西南角门走来。

    这是一座两进的宅子,前面一进住九方极一家四口,后面一进住陈母婆媳三人。两家中间有一方垂花小门相隔,前后禁制不同,进出互不相碍,彼此生活也不影响。

    自陈化死后,九方桃符为报他舍身大恩,便有意对陈母三人多加周恤。比如生意入股,如今已是五五分成:九方极一家占五,陈家占五,其中陈母占一,逝水占二,流云占二,是她们自行分配好的。生活上两家相近,也时有交通帮扶。

    二门禁制传音飞来,九方桃符同九方节相对无言,正好借机离开,行到西北隅暂撤禁制,引流云入西厢房,让座上茶。

    “大小姐这里可还备有野山阴桔花茶?”流云也不捧茶水吃,只拨着果盘看,最后拈一颗乌溜溜的腌渍茄果含了,奇道:“真真玲珑心思!这银叶茄奴自乌谷城出来便不寻常得着,难为大小姐竟先见一步,如此酿成果子存住,不怪道咱们家营生出落得独一无二——凭他二人,谁又如何想来?”

    九方桃符一边取出茶花来包,一边开门见山问她:“陈姨的病如何了?”

    流云便苦了俏脸说:“姊夫一走,老太太镇日流泪,眼也哭瞎了。这几年得亏姊夫喂她那粒下品延寿丹续着,如今效力渐消,人越发糊涂起来。往日里还能坚持整个长昼是极明白的,可奴今日看着,竟只醒了上个半晌,只怕更要不好。”

    九方桃符沉默,回想起彼时自己初见王水云,应邀与她小话一番,聊至对方表露由来、自荐管事,自己还曾故意拿尖锐话锋刺探过她,观她临场应对,九方桃符心下其实已有几分肯了。只上赶着不是买卖,又觉来日方长,这才切断话头,只说出门迎新,想过后细观此人言语行事,以保妥帖。

    谁知大门未出,她半途突觉家人有难,当下顾不得新郎新娘在侧,转身回奔,这才引得陈化弃了昏礼、誓死追随,终至英年惨殒,说起来,确是伯仁之死。

    流云见她不语,观其面色,忙岔话问她:“大小姐豢养的灵兽何在?这些年未曾一见,前儿还道莫不是奴家看花了眼。”

    这话转得生硬,九方桃符回过神笑应一句:“哪里来的灵兽,自是你看差了。”说着,将包好的野山阴桔花茶置她手边,又见她频拣干饯的茄果吃,索性抓一大把塞她手上,逐客道:“快去快去,我养不得你。莫忘后日的拍卖会,记得我要什么罢?”

    流云方才起身正色道:“大小姐放心,拍卖会上奴家定当留心,过后也会在兑换坊市多多经意下品吴钩枣栗和百年无为鹤心此二物。只前头一个尚有望侥幸遇着,后头这个百年无为鹤之心,近些年奴从未幸会得见,恐不易寻。”

    九方桃符无可无不可,送她出门说:“无妨。”

    流云点头道“好”,却站在门边并不就走,面上罕见显露一丝犹疑。

    九方桃符挑眉问她:“可是有何不妥?”

    流云摇头,打量一下九方桃符,欲言又止,颇踌躇一会儿,东拉西扯,到底没说什么,笑着告辞家去了。

    九方桃符不甚在意,收拾过茶果点心,手上忽翻出一柄再普通不过的越女宝剑,行至中庭,当风舞弄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