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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发出的低吼声夹着阑珊尽处的阴郁与绝望参杂在耳畔边不绝如缕,黑暗里,连呼吸都觉得沉重。无论如何的歇斯底里,城市依然如一的车水马龙着,无所谓孤单,也无所谓寂寞。
正在作茧自缚渴求着破茧成蝶的我们开始明白,从今天走向明天,我们只能平淡无奇的活下去。
如张爱玲所说,香港是一个华美,但是悲哀的城。年少轻狂那些年,所谓青梅所谓竹马在这座欲望横流的城市间苟延残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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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冬的雪下的越发的紧了,许君撷将电脑上制作好的表格保存下来,长长的舒了口气,她起身关了电脑,从衣架上拿了风衣和围巾搭在肘上,腾出一只手关了办公室的灯盏,踩着一双绒白色的高靴在走廊上发出轻巧的响声。
楼层里已是空无一人,唯有对面的办公室依然灯火通明。
她象征性的敲了敲门便拧开了门把:“九峥,外面雪下的挺大的,早点回去。”
许君撷只站在门口,一只手还搭在门把上,也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只单看着坐在办公桌前的男子,见他没有要回答的意思,顿了顿又开口:“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话音刚落,陆九峥便出声唤住她,他抬手看了眼腕表,出声道:“如果不急着回去,稍等我一会儿,我送你。”
许君撷刚想拒绝,他已经自顾着解释:“天太晚了不安全。”
许君撷想起去年傍晚她在小区巷子里险些被劫的事,只得讪笑说好,她走近办公室关了房门,安静的坐在沙发上等他。
头顶的中央空调吹出的热风煽动的周遭空气都显得滚烫稀薄,自觉尴尬,她索性起身从旁边的书架上随手抽出一本书重新坐回沙发上翻看,这才发现手里拿着的是一本药理医学方面的书刊,扉页是名医访谈专栏,她的目光定格在最后一栏的专访——路离。
她以为,时隔多年以后,再看到熟悉的名字不会再有所悸动,不曾想过,那人的音容笑貌重新浮现在脑海中的时候,那些尘封在记忆里的轰轰烈烈早已溃不成军。
如今的路离是医学界初露锋芒的脑科权威医师。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那些年的郁郁葱葱也只是她一个人的地老天荒罢了。
期间陆九峥问了她什么,她也置若罔闻,直到陆九峥走近她,顺手抽走她手里的书刊她才恍过神来。
陆九峥起先还笑着跟她打趣:“难得见你看书这么认真。”话音刚落,便瞥见专栏上的名字,脸色瞬变,几乎是咬牙切齿:“他还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
许君撷淡淡的勾起唇角,面色上毫无波澜,夺过陆九峥手里的书刊从容的绕过他将杂志放回书架,回头淡声问他:“还走不走了?”
陆九峥不语,站在原地沉默的和她对视,她倒是坦然:“我不觉得喜欢他有什么难堪。”
陆九峥依然不动,眼神却愈发的凌厉,仿佛淬了毒的匕首,他震慑的眸光终于让许君撷败下阵来,欲盖弥彰的先他一步出了办公室。
电梯里,她听到陆九峥喑哑无奈的声音:“许君撷,别让我看不起你。”别为了爱他,连自尊都可以丢掉。
从电梯里出来,许君撷戴上围巾却依然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身子,陆九峥上前揽过她的双肩将她圈进自己的怀里,淡淡的烟草混杂着薄荷清香沁人心脾。待她反应过来想要推开他的时候,他已经自觉放手,眼看着走近车子,他上前几步替她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她张了张唇,欲言又止。这时候再说些什么,倒显得她矫情了。
陆九峥跟着上车,一面发动引擎一面开口:“等明年开春,我想考虑一下把杂志社扩大规模。”
许君撷拿着手机在手里把玩,有点儿漫不经心:“你是老板,当然你说的算。”
陆九峥眉梢微挑:“怎么说你也是我主力战将啊。”
许君撷笑道:“我可难当重任。”似想起什么,她忍不住问他:“你是说开分社?”
陆九峥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许君撷笑了笑,将视线移向车窗外,便没了下文。
以陆九峥的能力开办分社完全绰绰有余,她也完全没有替他操心的必要,只需在背后默默支持,仅此而已。两人从大学到现在认识足有七年,在一起工作三年,从开办杂志社以来,一直是蒸蒸日上。车子从前年的北京现代到如今的奔驰梅赛德斯,房子从租住公寓到市中心套房。
陆九峥和许君撷虽不是恋人也谈不上知己,却有着难能可贵的默契和情谊。
陆九峥是喜欢她的,她不是不知道,肥肥也曾问她:“既然不愿意尝试跟路离重新开始,为什么不试着接受九峥?”
肥肥问这话的时候,是路离许君撷刚分手那会儿,那时候许君撷只当肥肥是开玩笑,也就戏谑着跟肥肥说,兔子不吃窝边草,更何况她对陆九峥根本谈不上喜欢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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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行驶上立交桥的时候,许君撷望着车窗外的车水马龙,闷声开口:“九峥,我想回去。”
陆九峥握着方向盘的手重了几分力道:“呆在香港不好吗?”
许君撷茫然的摇头:“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陆九峥踩了刹车,偏头看她,目光如炬:“那你想要什么?”
“我……”许君撷发现她的目光太过灼烈仿佛浸着光火,随时能将她燃灼,她索性闭上眼帘,声音带了几分颓靡和疲倦:“只是有点想家了。”
陆九峥唇角牵起一抹苦涩,偏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那这边的工作呢,你总不会要扔下我一个人在香港吧?”他其实更想问她,之所以想回去,是不是因为路离,是不是一本书刊就足以让她忘记曾经路离给予她的一切伤害,忘记背离故土来到香港的初衷,让她丢掉一切义无反顾的去找他。
“只是想回去一段时间,至少要知道,他们过的好不好。”
已经毕业三年,他们回A市的次数屈指可数。
陆九峥沉默半晌,重新发动引擎:“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许君撷略一沉吟:“后天就走。”见陆九峥脸色有变,补充道:“最多一周就回来。”
陆九峥最终把许君撷送至她小区楼下,冲她微笑:“已经很晚了,早点休息。”
许君撷轻轻颔首,也不愿再多说,说了声晚安便跑进了楼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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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往A市的飞机是在正午起航,许君撷没有带太多的行李,事先也没有告知家人或朋友接机,飞机抵达A市的时候已是深夜。
她伸手招了一辆出租车回家,原是想给家人一个惊喜才没有提前通知,哪知道家里空无一人,许君撷拨了弟弟许易凡的电话,不巧的是他人在外地出差,电话打给父母他们去了西双版纳,一听说她回来,忙不迭的就要飞回来。
许君撷索性打电话叫了些朋友吃饭聚餐,来的人挺多,大学和她同寝的几个女孩还有肥肥,就连以前跟路离陆九峥玩的不错的几个男生也一并到了场,只除了路离跟戚年。
席间有人问起陆九峥怎么没来许君撷只说是工作太忙,无暇□□。
酒过三巡,众人皆是喝的酣畅淋漓,一个男生起身拿着喝饮料的杯子倒了满杯的白酒走到许君撷面前,许君撷见他端着杯子过来,礼貌性的起身,哪知道男生直接把杯子往她怀里一送,操着一口公鸭桑,脸上染了几分醉态:“嫂子,今儿大伙给你办这场接风宴是看离哥的面子,离哥以前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这么多年你们也该两清了,把这酒干了,以后大家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你和九峥怎么搞也是你们的私事。”
许君撷接过杯子起先还是牵强的笑,他这话一出,许君撷面色上难堪不少,面前的男生是路离大学关系不错的兄弟,叫什么她记不太清,大学那会儿路离他们就“十三,十三”的叫他,她因此也只记得他的外号。
许君撷现在觉得这外号挺适合他的,十三点,南方人喜欢这样损人,骂人的意思。
有人站起来圆场:“十三,说这话就不开心了。这次九峥是没回来,他要在场了,这会儿就已经掀桌子了。”
说完又聚齐杯子敬许君撷:“难得风尘仆仆的回来一趟,这酒我就替嫂子喝了。”
许君撷眼眸微黯,却举起手里被斟了满杯的白酒笑得云淡风轻:“我和路离确实已经两清,所以你们以后也别再叫我嫂子。”说完这话,她一气呵成的干了杯中的白酒,旁边的肥肥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
白酒入胃,仿佛能将人焚灼,喉间辛辣,几乎把眼泪一并逼出。
肥肥起身夺了她手中的空酒杯,恶狠狠的瞪着十三,忽然就红了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十三自觉心虚,想安慰什么,却又觉得多此一举。其实路离和许君撷变成现在这样,他觉得挺可惜的,本是好意想用激将法劝她主动去找他,话一出口去,却成了落井下石。他沉默着拿起桌上的白酒自罚三杯,回了原先的位子坐下。
原先僵硬的气氛缓和下来,一席人聚在一起天南海北的聊起来。
筹光交错间,许君撷听到肥肥染了醉意的哽咽:“要是九峥和戚年在这儿,绝对不会让你受这样的欺负。”
许君撷顿了顿,笑道:“哪里是欺负了。”
许君撷掩住心底的翻江倒海,将头轻轻抵在肥肥肩上:“戚年现在过得好不好?”
肥肥低声轻喃:“上个月刚从狱里出来,怎么会好。”顿了顿她问:“你想去找她?”
许君撷凄然而笑:“不了。”去找她又有什么意义呢?也不过是两个遍体鳞伤的小丑彼此惺惺相惜着。
她们的生活已经不再需要年少时的轰轰烈烈,只求一切安好,得过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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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青青打来电话的时候,路离指间的香烟已将要燃尽,他微微发怔,扔了烟头,又抽出一根烟含在唇齿间,这才接听了电话:“青青。”
傅青青问他:“听你那帮朋友们说许君撷回来了,在欣悦酒店聚会。你也在吗?”
路离凝着马路对面的欣悦酒店,眸中闪过短促的痛意,开口的声音却一片清冷:“没必要。”
傅青青低不可闻的舒了一口气,似是放下心来,连着声音也柔和了许多:“明天你有没有时间?”
“有。”
“我想让你陪我逛街。”
“好。”路离声音沉稳却隐隐带了冰凉:“青青,早点休息。”
傅青青微愣,随即莞尔:“你也是。”语毕,电话那端已经切断通话,传来盲音,她看到通话时间,四十三秒,比上次多出七秒。
她想到一句话,得不到不可怕,守不住那才是笑话。
路离挂了电话,喉结涌动,狠狠地含着香烟吸入肺内,狼狈地低咳出声,他颓靡的半倚在车前,脚下是一根根还带着点点星火的烟头,燃烧待烬。
对面酒店闪烁出的灯光越发灼目,他黑曜石般的瞳孔浮现出孤单的颜色,如一片汪洋大海,拥有能让人溺水而亡的魅惑。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许君撷一行人从酒店里出来,他涣散的瞳孔才逐渐有了焦距。
肥肥半扶着喝的烂醉如泥的许君撷走在一行人的最后面,许君撷几次险些跌倒,路离恨不能穿过马路将她拥进怀里,唯恐她受一点点的伤害,可脚下步子坠了铅的沉重,他没有资格。
路离食指猛然一痛,才惊觉又一根烟燃到了尽头。
他茫然抬头,他不知道他们之间还会不会有以后,他唯一能感受到的是右手的钝痛,它伴随着心脏的搏动而生疼。
疼吗?还不够。
你有没有试过鲜活的心脏被人从身体内狠狠剥离又鲜血淋漓的安放回去,那才是真正的痛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