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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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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市的治安和香港没什么差,势比钱重,钱比命贵。和人拉帮血拼得赌上身家性命,玩百bai家乐随时可能倾家荡产。

    许君撷大一的时候,第一次听人谈起路离,勉强算是学校里的一号人物,学习九流打架一流。

    真正见到别人口中的路离,是在一次声势挺大的火拼中。

    她和肥肥在大学城小吃摊上吃烧烤,肥肥突然拿手肘碰了碰她,用眼神示意她去看浩浩荡荡走来的一帮人,在她耳边轻声:“看见中间那个最高的没?那就是她们常说的路离,跟咱们一届。”

    许君撷抬了抬眼皮扫了一眼,嘴里含着一口烤肉含糊不清的下了结论:“人模人样的,是挺帅。”

    肥肥冲她翻了个白眼:“怎么话一到你嘴里就变了味儿。”

    说笑间,路离一帮人已落座在离她们只有半米之距的位子上,许君撷下意识有抬头看了一眼,余光触及不远处的一伙人,忽然脸色一变,认出是大学城这一片儿的地痞,她咬了咬唇,手从桌子底下轻轻掐了一下肥肥大腿。

    肥肥疼的低叫一声,侧头看她,只见许君撷笑了笑:“你不是说晚上还得回去洗衣服吗,这会儿也不早了。”

    肥肥只顾着吃,漫不经心的喃喃道:“凳子还没暖热乎呢。”

    来不及再说什么,不远处一伙人已经朝这边走近,领头的弹了弹夹在指间的香烟,站定在路离跟前,眯着眼打量他:“大一刚入校的吧,不懂规矩?”

    路离泰然自若,连个正眼都不屑于赏,旁若无人的劈了双一次性筷子低头吃饭。

    两帮人势均力敌,一时间就这样僵持着,只眼神在空中恶斗,仿佛互相撕啃。

    十三向来耐不住性子,勃然起身,满眼不屑:“我们几个兄弟出来吃顿饭,怎么就惹着几位大佬了?”

    路离连眼皮都未抬,压了压筷子,只一声:“坐。”

    站着的那伙人领头的扯了扯唇角,十三唇线微抿,心有不甘也只得坐下。

    电光石火间,众人未反应过来,领头的猛然扣住十三的手腕,手里拿着叼在嘴里的烟头,狠狠摁在他手腕上,十三闷哼一声,顾不得手上的刺痛,抬起没有被制住的左手挥起一拳朝领头的太阳穴砸去。

    路离一帮人中已经有人砸了盘子站起身。

    路离眸中闪过短促的阴鸷,面上却偏偏带着玩世不恭邪邪地笑,他缓缓从位子上站起,眼神扫过十三被烟头烫伤的右掌,眼底泛起凌厉,一一打量过随时准备动手的兄弟,似笑非笑:“知道点儿分寸,别断手断脚的吓着人小姑娘。”

    此话一出,众人皆看向旁边位子上的许君撷和肥肥,许君撷反应过来,从位子上站起,拉了肥肥便默默退开,地痞领头的用食指指着她们俩个刚要发话,几乎就在眨眼一瞬间,路离突然出手,一手扼住地痞领头伸出的食指,只听得一声骨裂脆响,食指便绵绵的垂下,血白森森的指骨从薄薄的皮肉下戳了出来,血肉模糊的直往外冒血,鲜血淋漓的简直是场视觉肆虐,肥肥和许君撷已是面色煞白。

    有人趁着空挡抄起地上的酒瓶从路离侧边闷头砸去,路离眼疾手快,一掌劈在那人的手腕上,酒瓶自手中脱落,碎裂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裂响,路离顺势扣住那人的手臂狠狠一带,一个漂亮的过肩摔将他几乎是砸在地上,这时候又一个不自量力的上来挨虐,路离飞起一脚扫在他腹间,一瞬间被踢到数米开外。

    两帮人抄起手边的家伙便开始血拼。

    慌乱间,路离一帮人中有人亮出了刀子,直捅对方肋骨,利刃破骨,被刺中的人闷哼一声,倒退一步便跌入血泊。

    直到这时警笛声才响起,地痞一帮人作鸟兽散,路离从容的理了理风衣,右胳膊上被人抡了一棍,一片淤黑,右手虎口上被酒瓶碎片割伤,他抽了几张餐巾纸草草缠绕,口子很深,直往外渗血。

    对方也并不比他好多少,路离是照脸打的,赤手空拳的没有轻重,直打的对方面目全非,分不清五官。

    肥肥怕血,躲在许君撷身后瑟瑟发抖,一场触目惊心的血拼好不容易收场,警笛声由远即近,人却已跑光,许君撷轻轻拍着肥肥的肩,低声安慰。

    A市大学城这边上头有人罩着,火拼是常有的事,不要命围观的自然也不在少数。

    不过许君撷没想到路离会气定神闲的朝她走来,痞痞地冲她笑:“小丫头胆子挺大的。”

    许君撷没好意思说,她不是胆子大,是被刚才的阵势吓的忘了反应。

    警车渐近,从车上下来几个警察,象征性的扫了眼现场,打算着拽几个人随便做点儿笔录就收工,毕竟大学城的破事儿太多,上头又有人压着,只要没闹出人命,没人愿意淌这浑水。

    可偏偏路离不跟着大伙散场不说,还事不关己的跟许君撷闲扯,满身血污的在警察面前晃荡。

    警察也不跟他废话,上来就冷冰冰的来了一句:“上车。”

    路离狭而长的桃花眼微微眯着,眸中狡黠一闪而过,故作迷茫:“我就一受伤群众。”

    警察懒得跟他扯,看他着装再怎么玉树临风也就一学生,只要不是这片儿的地痞,抓他也就得罪不了上头的人,所以对路离也没什么忌惮,拿了手铐就要动手。

    路离忽然扣住许君撷的胳膊:“我们俩同伙。”

    许君撷气的直咬牙,旁边肥肥也顾不得害怕,上去就捶打路离淤肿的胳膊。

    这时候后面有人叫了一声“云叔”,那警察愣了一下,回头见到来人,脸色比翻书还快,笑得连牙床也一并露了出来:“哎呀,我当是谁呢,九峥啊。”

    陆九峥唇边噙着笑意递上一根香烟,眼睛暼过路离,看他满身是伤,忍不住蹙了蹙眉:“云叔,这是我朋友。”

    云叔见风使舵,一副奴颜屈膝的模样:“年轻人嘛,偶尔有点儿小冲动能理解,我也是过来人,就说教几句,不打紧。”

    陆九峥微微颔首,又不是跟云叔寒暄一番,说些有的没的,云叔便带着几个警察走了。

    陆九峥的父亲是局长,警察见了陆九峥难免狗腿一番。

    眼见着警车开走,路离却并不领情,反而咬牙切齿地低吼:“陆九峥你脑子抽了管我的事儿?”

    陆九峥扯了扯唇角,凑近路离压低了声:“你就是被弄死在警局里,她也不会心疼。”

    陆九峥声音很轻,不过和路离并肩站着的许君撷听的一清二楚,许君撷心里想,八成把自己搞得这么惨烈,是演苦肉计给女朋友看呢。

    路离紧攥的拳头发颤,却忽然笑出了声:“九峥,我现在过的可比她自在多了。”

    陆九峥没理他,反而对许君撷笑了笑,指着路离笑得有点儿狰狞的脸:“许君撷,你可看见了,这王八羔子就一情种,回头跟你那些小姐妹们说说,可别被他那副皮囊骗了。”

    许君撷和陆九峥在A大同属中文系,天天必修课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偶尔会聊上两句也算是相熟。

    路离因着大学城的这场血拼一战成名,在A大混的风生水起,桃花债自然也就源源不断,路离也乐得享受,送上门哪有往外推的道理,这边谈着那边分着,也不是没有对人用过心,只是心里一直被人霸占着,再加上那人伤他不浅,对感情也就设了防线。

    大概后来谁也没想到,曾经学习九流打架一流的离哥如今会成为著名脑科医师,其实说是他学习九流,又有谁说的准。

    许君撷有时候会忍不住想象路离给人做手术是什么样,不过还是算了吧,他不给人补几刀已经不错了,他在手术台上给人做手术的模样想想还真有点儿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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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君撷一行人自酒店散场后,几个男生招呼着把女生们送回家,原先在席间给许君撷“敬酒”的十三觉得挺过意不去,见许君撷醉的有点儿不省人事,为难的看了眼搀扶着她的肥肥,挠了挠头:“要不我把你们送回家吧?”

    肥肥冷笑一声,一口回绝:“不用。”说完头也不回的在马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扶着许君撷就要上车,许君撷却忽然推开肥肥,中心不稳踉跄着后退几步,冲十三缓缓开口:“路离跟我分手的时候,我一点儿都不恨他。”

    许君撷说话的时候言语太过平静,倒不像是喝醉酒的人,她闪烁的眸光中带着一丝哀恸和迷惘,亦真亦假,酒不醉人人自醉。

    十三没想到许君撷会突然来这么一句,他沉吟半晌才开口:“你说你不恨他,可在他回心转意的时候,你却跟着九峥跑去了香港。”

    “你明明知道,香港是他的梦魇,他永远都不会再回去。你就是赌定了这一点才跑去香港,你说你不恨,又何苦做的这样决绝。”

    路离原是香港人,父母在香港双亡,才来的A市。

    肥肥想反驳十三,十三却继续道:“嫂子,其实离哥为了你放弃了很多东西。”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可许君撷知道,路离为了她戒掉了刀尖舔血的疯狂,放弃了无冕之王般的骄傲。如果大学的他们不曾相遇,也许如今的路离该是让人闻风丧胆的一号人物,那才是路离渴求的生活,轰轰烈烈,哪怕置他于死地。

    许君撷眸中氤氲了一层雾气,没有了许君撷的路离,依旧是他们眼里意气风发的离哥,失去了路离的她,在香港也依然过的风生水起,这世上,从没有谁会成为谁的不可或缺。

    就像那句歌词:很开心你来了,不遗憾你走开。

    她只是不甘心,戚年被他害的那样惨。

    去年和陆九峥一起去监狱里看她,许君撷到死都不会忘记,监狱里侵蚀进骨子里的冰冷和渗透入血液中的阴潮。

    曾经的戚年,该是鲜衣怒马、纤尘不染的模样。

    “明年出狱,我不想看到你。”这是戚年对她说的最后一句。

    如戚年所愿,她不会再去打扰戚年的生活,哪怕是如今的她会成为某街某巷的痞子。

    和十三没有再多说什么,肥肥和许君撷钻进了出租车,绝尘而去……

    许君撷曾经对路离说过,哪怕是站在比肩接踵的人海里,她第一个看到的人也一定是他,可这一次,仅是隔了一条宽荡的马路,她自始至终都未曾看到路离。

    路离点燃了最后一支烟,凝着那辆渐行渐远的出租车,无尽的黑暗中,心脏仿佛被人生生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