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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冬时节,离尘峰上郁郁葱葱的苍劲松柏高耸入云。
松针一颗颗的随着微风掉落在了地上。
灿烂阳光透过缝隙照射进这松林里,洒落了一地的星星点点。
偶有几处人声和鸟鸣,却不见人迹和飞鸟的踪影。
顺着斑驳的石径,曲折蜿蜒至尽处,是一间寺庙。
青瓦顶,玄木梁,白石壁,木牌匾上写着:松间寺。
这寺中只有齐行、住持无问和武僧屠戮三人。
冬日难得的暖阳下,寺庙的黑漆大门半敞着,只见得前院的阁楼上。
齐行身着那件灰白相间的僧袍坐在连椅上。
身边火炉下的柴火噼里啪啦着烧的正旺。
上面挂着一铜壶热腾腾的,咕嘟着的青梅茶。
他的手里拿着一本经书,细细读着,侧脸很是清冷,却格外俊美。
阁楼下,另外一个身材健壮,着一袭棕色常衣。
身法却轻盈有力的僧人,在院子里舞着剑。
就见,他一个挥剑飞身,前院里海棠树上的几片枯叶,被震落了下来。
“唉!这几片落叶,真是扫兴。”那健壮僧人停了下,收起剑,不悦道。
“屠戮,你的心,不定。”阁楼上的齐行轻声说道。
那个叫屠戮的僧人,抬头看去齐行,一时竟有些愣住了。
与齐行相识这些年,才发现却不曾仔细看过他的样子。
他从未见过一个男子的样貌能这样好看,鼻梁、眉眼、嘴唇近乎于完美。
虽是一种生人勿进的气质,眉宇间却又满是悲伤之色,引起人的保护欲。
“你倒是心定,成天介的坐在那里看书,又不是为了考取功名!”
“读这些个书,有何用处。”屠戮晃了晃脑袋。
把那些奇怪的想法统统赶走,嫌弃的说道。
就见,齐行从阁楼上飞身下来,宽大的僧袍摇曳。
他从屠戮的手中把剑拿了过来,握在手里,舞了起来。
柔风拂柳,刚柔并济,力道更加强劲辛辣。
一段剑舞下来,海棠树竟是丝毫未动,更不要说枯叶纷落。
屠戮惊讶的看着齐行那张冷若冰霜的脸。
来到自己面前,把剑放回自己手中。
“你的剑术竟到了这种境界!”
“比得我要强上百倍!”屠戮惊呼道。
“并不是。”齐行飞身又回到阁楼上,掸了掸衣服,坐下来继续看书。
“只是你的心,不定!”齐行瞥了一眼屠戮,继续说道。
屠戮赌气的说道:“你连我都不理,自是心定。”
“是与你无话可说。”齐行面无表情的依旧翻看着经书,并未抬头道。
屠戮一声语塞,生气道:“齐行,你就看吧!早晚看成个呆子!”
“无问,何时归?”齐行合上经书,看向大门,问道。
“不知,他一向行踪不确定,想起去哪里便去了。”
“时辰也是不早了,我要下山采买去。”屠戮说着,大步跨着向寺外走去。
还未过多久,屠戮却又折返了回来,他一脸不痛快的走进了主殿里。
随即,须臾片刻,背着一个布袋子再次走出了庙门。
齐行微微抿嘴笑了笑,心想道:这屠戮总是这样粗心。
忽而一阵风吹过,此时已是深冬的风,凉意渐浓。
齐行拿起火炉上的铜壶,在手边的铜杯里,倒了一杯青梅茶。
轻抿一口,初始酸涩,回甘却绵长久远。
他望着远处的重山叠峦,隐约可见的城池楼宇,一切都是这样美好。
没有任何突变,忽而,他垂眉叹了口气,因为他不知风雨何时还会再来。
这松间寺本也不是很大,前院里种着一棵已过千年的海棠树。
寺庙的住持无问说这树是他为了一人种下的。
主殿分为上下两层,一楼里端坐着一尊庄严佛像。
二楼是藏书阁楼,齐行几乎每日在里面看书到很晚,也就住在了里面。
殿后是两间厢房,无问和屠戮住着。
无问是这松间寺的住持,一直都是。
这松间寺也一直都在,已然不知矗立了多久。
无问生性极为潇洒,总是时时刻刻提着一个酒壶。
屠戮曾经想要尝一尝那酒壶里的酒,却发现壶塞根本打不开。
无问却笑说是,屠戮与这酒无缘,便是尝不到这甘冽!
他还喜欢结交诗人,研究诗词歌赋,喜欢给人占卜算卦。
喜欢普度众生,喜欢漂泊四处,时常几年都不归寺。
齐行有一次在无问醉酒后,问过他:“为何不想停下?”
无问轻抚着酒壶,醉意朦胧的说道:“这世间无论悲喜愁怨,生死聚离。”
“每一个人终会归于一捧尘土,何苦去执着于很多解不开的死结呢!”
这看似一句答非所问的话,是无问的执念,也是齐行的不甘。
武僧屠戮,人如其名,是个武痴,信奉以杀止杀。
他曾是那镇守关隘的大将,只是在一残月碎春风的深夜时。
一身血污的来到了松间寺,请无问让他问佛祖三个问题。
至于是哪三个问题,无问不知,齐行不知,屠戮便也从来不说起。
虽然无问是松间寺的住持,但是屠戮却极为嫌弃无问。
认为他懒散至极,应该把住持的位置让给自己。
以至于,屠戮每次见无问离寺很久后,常对人说,无问已经圆寂。
屠戮却对齐行格外尊重,当然也时常吐槽他过于安静。
这是齐行的第四世,他更加格外珍惜和无问还有屠戮在一起的时光。
他不是不喜外出,他怕他这一步跨出去,身后的一切都会毁于一旦。
他怕他被这红尘世俗烦恼,而忘却了那摆不脱的宿命魔咒。
他只觉得每日在寺中的藏经阁里看书是守护这些最好的方法。
虽然,屠戮总笑话他是个十足的书呆子。
但是齐行依然乐于他这样说,说上几生几世都好。
在松间寺的日子,时间仿佛进入了缓慢的流淌中。
那日是一场大雪纷飞后的午后,轮到了齐行下山采买。
他的内里依旧穿着那身僧袍,外面披上了一件黑色裘皮棕熊毛边的斗篷。
屠戮把布袋子搭在齐行的肩上,嘱咐道:“暴雪后,山路泥泞湿滑,你且小心。”
齐行点点头,刚要走,却被屠戮拉住。
他把斗篷的帽子又给齐行戴了上去,正色道:“咱们光头,总是觉得凉飕飕的。”
“你怎么可以穿着白靴出去,弄脏了可要清洗。”
“这冬日寒冷,会把你那如葱白一般娇嫩的手冻裂。”
“不过,莫得有事,我来帮你洗,我皮糙肉厚。”屠戮嘟嘟囔囔的拦着齐行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