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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子兴和孙德崖的统一协防,让濠州城的守备变得稳固了许多,但双方兵马终究太过悬殊,在彻里不花一次又一次猛烈的攻势之下,没坚持多久,濠州城的守备已渐渐只剩下招架之功,而无丝毫的还手之力了。
郭子兴一个人坐在聚义厅中,筋疲力尽的呆了半响,终于神思恍惚的走门出来,抬眼望去,只见外面的天色不知何时已渐渐阴暗起来,慰蓝的天空逐渐由浅白变得深灰,天空飘流的云朵,或深或浅的,一片片,一团团的交织着,时而重叠到一起,又不规则的变幻出各种形状,让人禁不住去臆想,这到底是像世间的哪一种物类,忽然,一只孤雁从天际掠过,发出一声悲凄的孤鸣,让郭子兴的忧愁的心里越发感到失落和绝望。
“唉……”郭子兴长叹一声,心道:“若不是当前形势紧迫,自己或许还能静坐下来,细细端祥这一番云卷云舒,雁舞长空,但此时此刻,哪有一丝多余的心绪去瞧上一眼;城外元军号称十万,声势浩大,攻城之势也一次比一次来得凶猛,这短短数天的激战,眼见义军的伤亡是越来越大,然而自己和孙德崖几个人,都一筹莫展的毫无半点应对之策。想当初时,自己在这濠州和定远一带,也称得上是富甲一方,日日都是锦衣玉食,那生活是何等的惬意,若不是常受官吏欺压逼迫……自己又何苦来带头聚众谋反,弄得时至今日,受困于这危城之中,进退不能……元军一旦攻破这濠州城,先不说自己辛苦一生赚来的全部家业会荡然无存,只怕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也是难以保全,郭子兴越想越觉得已经是无路可走,喉中不觉一紧,突然涌起一阵痛楚,眼眶中两行浊泪已情难自禁的淌了出来。
郭子兴抬手悄悄拭过,头也不回向身后跟着的亲兵吩咐道:“传我帅令,让所有的将军、千总和帅府一干人等都到这里聚齐,老夫有话要说。”
不一会儿,近百位带兵的将领和郭子兴府上的家眷亲朋都陆续赶到,郭子兴站在堂外的长廊上,面无表情的望着多变的苍穹,许久才缓缓回过头,见该来的人差不多已经到齐,郭子兴极不自在的轻咳两声,清了一下干涩的嗓子,声情悲凄道:“众位将士,诸位亲朋,承蒙大家看得起老夫,一直跟随着我出生入死,今天,老夫先在这里谢过大家……”
众人蓦然听到元帅说出这一番话,人人都目瞪口呆的怔在了原地,满脸惊愕的向郭子兴望去;只见他头戴银盔,全身上下一通精钢战袍,腰间跨着一口沉甸甸的宝刀,刀柄之上,雕刻着甚是精致的花形图案,显得极为精致,此时此刻,如果不是他脸上的一幅愁容,真威武的像是一个即要率军出征的将军。
郭子兴看着众人突然哑然的表情,无奈摇了摇头,声音也变得低沉了许多,沮丧言道:“大家都看到了,元军攻城之势日紧,而我们濠州城中,如今已是内无强将,外无援兵,照此下去,这濠州城早晚将是难保,老夫经营一生,多少也攒得些银两,原来是想留着日后招兵买马,好为大伙挣得一份富贵,但依目前之势,濠州已经凶多吉少,老夫也不愿大伙都陪着我一起丧命……郭子兴越说越变得激动,突然提高了音调道:“诸位将士,你们稍后回去,将手下所率的弟兄姓名,逐一统计成册,愿意留下的,随本帅和元军决一死战,不愿留下的,也不可勉强,逐人都发些银两,趁现在元军还末破城,即日,就散了罢……”
“元帅!”
众将见郭子兴将众人召来,竟是要遣散队伍;不禁都大吃了一惊,遂齐声下拜道:“请元帅收回成命,属下皆愿追随元帅,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张天佑不仅是郭子兴的妻弟,更是他身边的第一号谋士,此刻听郭子兴言中之意,是要众人一拍两散,瞬间也慌了神,张天佑慌忙上前劝道:“姐夫,胜负末定,您万万不可如此!”
“是啊,父帅。”
说话的却是郭子兴的长子郭天叙,其年纪十七八岁,长得眉清目秀,肤色白净,一袭绸质衣袍上下整齐的一褶不皱,混身上下一幅公子哥的架势,郭天叙站在母亲张氏身边,听闻父亲要将家中钱财都散于众人,还一副要战死的决心,忍不住喊了一声,紧接着从人群中走出,向郭子兴嚷道:“父帅,要真是不行,我们就投降朝廷,也可免遭杀身之祸。”
“混帐!”
郭子兴见自己的亲生儿子竟然当着所有将士的面,轻而易举的就说出投降来,瞬间变得怒不可遏,伸手指着郭天叙怒道:“你……你……你还算是我的儿子!将士们还都在前方浴血抗敌,你这个不肖子,竟敢口出如此丧志之言。”
郭天叙自小早已是被娇纵惯了,在大庭广众之下,对父亲郭子兴的指责不以为然回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濠州城要是被攻破,元军一定会大开杀戒,这全城百姓,谁都难活性命,还不如……”
郭子兴一生专爱结交四方豪杰,自已也是常以英雄自居,此刻见自已的儿子当着所有将领亲朋的面,毫无骨气的轻言投降,还敢对自己顶嘴反驳,更是觉得颜面被扫的荡然无存,郭子兴气的混身上下直颤,没等他再说下去,眼中怒火早已冷箭般射向郭天叙,语气似刀子般一字一字道:“你……你还敢在这里大言不惭,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全城百姓,恐怕你真正担心的,是你自己的这条小命吧!老夫自举义抗元之初,已是心存玉碎之念,如若城破,决不苟且偷安;老夫……老夫……怎么就生了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你……你……你要是怕死……怕死在元军刀下,当爹的今天就成全了你……”
张氏见郭子兴越说越恼,伸手将腰间佩刀抽出,瞬间吓得面如死灰,忙快步上前,拉着郭天叙闪到一边,望着郭子兴啼哭道:“老爷,你疯了吗……”一句话还末说完,早已哭的泣不成声。
屋外的将领看到元帅盛怒已极,一时都惊的张皇失措,谁也不敢上前劝阻,站在张氏身后的马秀英,见此时义父郭子兴突然情绪失控,看着这个一直疼爱自己的义父,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遂款款走上前来,搀扶着郭子兴,双目含泪劝道:“义父,您消消气,天叙他年纪小,不懂事,您千万别气伤了身子,这城中上下军民还都指望着您呢!”
朱重八自入濠州以来,就一直对这位马姑娘暗生情愫,见她不仅端庄秀丽,楚楚动人,而且还善良聪慧、知书达理,更是禁不住的爱意渐浓,朱重八虽知她是元帅郭子兴的义女,而自己只是一个贫寒至极的穷小子,两人身份地位太过悬殊,无论怎么心生爱慕,都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痴心妄想,但只要一见到她,偏就会忍不住的脸红心跳,朱重八看着马秀英娇泪欲滴的站在元帅身旁,一副孤立无助的模样,心中陡然涌起一阵莫名的痛楚,不禁大起怜香惜玉之情……不由暗自思道:“朱重八呀朱重八,当初刚入城时,若非人家马姑娘一语相救,或许你早已做了刀下之鬼,今日纵然拼将一死,若是能护得马姑娘和这濠州城的周全,此生亦算是死得其所了。”
朱重八心里计议已定,再不犹豫的向前迈出两步,对郭子兴道:“禀元帅,属下倒有一策退敌,不知可不可行。”
“你?”
郭子兴深知濠州此时已陷入绝境,乍然之下听到朱重八的话,深感不可思议,双眼游移不定的看向这个英气勃发的年轻人,却始终迟疑着,不知该不该听他说来,但见他脸色微红,从容镇定的站在自己面前,郭子兴方才的怒火稍稍冷静了些,口中满是疑虑的问道:“重八……你可还有什么好主意?”
“回元帅,属下当日来濠州时,曾路过元军粮草屯积之所,离此约四五十里,如今我们濠州被围,元军以为志在必得,于此处必疏于防备,我们是否可以声东击西,分别从东门和西门主动出击,从而将城外四周的元军引至东西两处,然后,再派出一小队精兵,趁乱悄悄从北出城,突袭元军粮草……”
朱重八还没说完,郭子兴已听得两眼放出光来。“对!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元军粮草被焚,必然退兵,这濠州之围自然立时可解!唉,自已经略濠州,怎么就没想出这么妙的一招来!”
郭子兴顿时喜上眉梢,之前的怒气片刻消散的无影无踪,欣喜的对着朱重八连连点头道:“你说,继续说下去…”
得到元帅首肯,朱重八心中更加自信,看见在场的所有人都惊讶的望着自己,朱重八双眼不由向马秀英偷偷瞧去,见她一双清眸盈盈若语的也正好望着自己,两人双目一碰,旋即又迅速闪开,朱重八心间一阵激动,顿时腾起一股豪气,再无迟疑的向元帅郭子兴道:“元帅可从军中再选出五十余人,和我们原来的五十人一起,每人配强弓硬弩,多备烟硝火油等易燃之物,择来日傍晚,您和孙元帅等率领大队人马,从东门和西门处佯攻元军,我们则趁乱出城,约四更时分,元帅但见西北方火起,便是成功。”
郭子兴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朱重八把话说完,见他仓促之间不仅谋划得当,而且能从头至尾沉稳细致的考虑到每一处环节,甚而能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主动请战,心里大为受用,更是大起爱怜之心——怎么自己当初就没看出来,此人竟是如此智勇双全之士!回想起他刚来投军时的情形,幸亏没有将其错杀……
然而听到他要把不久前才遴选出的五十名亲兵也一并派上用场,不禁又犹豫起来,——那可是自己特意选出,在最后关头,用来护卫一家老小的,只是自己的这番打算,莫说是当着众位头领的面,就是任何人也决不可让其洞悉,眼见朱重八突然于众目睽睽之下提了出来,心里纵然舍不得,也不好找借口来拒绝,毕竟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它更好的办法;郭子兴暗自讨道:“与其这样的坐以待毙,倒不如放手一搏,或许还真能有反败为胜的希望。”想罢遂心中一横,下定决心道:“好!就照你说的办。”
酉时初,濠州城外,斜阳悠悠落下,金黄色的夕阳周围,几缕淡淡的浮云,无精打采的倚在山头,晚霞的余辉洒满空旷的大地,铺在半青半黄的野草上,风,吹着已经变得枯黄的树叶,发出哗哗的声响,几棵已经掉光了叶子的树干,伸出光秃秃的枝丫,倔强着矗立在风中。
郭子兴和孙德崖、鲁永贵、潘云亮、俞成五人按照朱重八的谋划,分别派出红巾军主力,从东门和西门主动出击,高声呐喊着向城外的元军冲杀出去……
围在濠州城外的朝廷大军,眼见攻下濠州已是指日可待,却不料城内的叛军敢主动突围杀出,一时也分不清到底有多少人马,更猜不透这其中有什么诈谋,都迅速的从两翼朝东门和西门聚拢增援。双方从黄昏时分,一直激战到夜幕降临,直等到朱重八等人出城后放出的信箭,郭子兴和孙德崖方才鸣金,将队伍迅速撤回濠州城中,只留下无数死伤的兵将,横七竖八的倒在城外的血泊之中。
孙德崖看到部队已经撤回,杀红了眼的元军只是围在城外叫骂,一时倒也无碍,便留下潘云亮和俞成二人,照看好防区的守备,自己也顾不上多作休息,就和鲁勇贵一起,率着一大队众人马赶往郭子兴的聚义厅中等候消息。
郭子兴和张天佑等人刚刚回营坐定,便见孙德崖和鲁勇贵两人已率着大队人马赶到,郭子兴不大乐意的将两人让至客座,更没心情去客套一番,郭子兴和孙德崖虽然同处一室,但双方都是各怀心事的暗自盘算,等了约一盏茶的工夫,孙德崖见一屋人依然无精打采的坐着,半晌皆一声不吭,终于耐不住性子,遂朝鲁勇贵递了个眼色,叹口气道:“郭元帅,你说,这姓朱的能成吗?”
鲁勇贵见孙德崖已经开了口,也不等郭子兴应声,一脸不屑的接着孙德崖的话茬道:“依我看,危险着呢,莫说这姓朱的名不见经传,就是此前连他的名号也是闻所末闻,我说郭元帅呐,为配合你的此次行动,方才这一仗,我们可是损失了好几百个兄弟!我就觉得,你是否也太相信了这个姓朱的和尚,就这么放心的将我们全城的安危,都系这于个小子身上?这能成吗?”
刚经历一场惊心动魄的血战,郭子兴心中也是胆颤未平,此刻见孙德崖和鲁勇贵两人一唱一的,分明是在有意责难,却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其实直到朱重八等人出了城,郭子兴自己心里也在不停琢磨:“只让这朱重八一人率着义军的精锐去突袭元军粮草,是否自己的这个决定真的过于草率了?但到了此时,再多的后悔也已经无补于事,从内心深处,他还真愿意相信这个朱重八能够侥幸成功。
郭子兴忍不住胡思乱想一阵,勉强稳了一下心绪,朝着孙德崖和屋内众人道:“这个朱重八虽说投诚我们义军不久,但以本帅观之,他还真是一个有勇有谋的后起之秀,抛开别的不说,单凭能想到突袭敌军粮草,又敢主动请缨的率队出战,只这份智勇超群的见识,就不能轻看了他;你们有不信的可以问问陈泰将军,他初来乍到的第一天随军出城,就协助陈泰将军全歼了一大队的元军,还不曾跑掉了半个,第二次……”
郭子兴本想说的第二次,乃是朱重八随他到孙德崖营中的事,但突然想到孙德崖此刻就坐在自己身边,遂止住了口,将话风一转,对陈泰道:“陈将军,你也来说说。”
“不错!”
陈泰见鲁永贵一幅尖嘴猴腮的样子,遂满不在乎的轻瞥了一眼,提高了嗓音道:“我家元帅说的一点没错,这个朱重八不仅遇事有谋,打起仗来也是十分勇猛,陈某在江湖上闯荡半生,能让我放在眼里的,也不过廖廖数人,而这个朱重八,却算得上一位,让我陈某是打心眼里佩服;说到后来,元帅让我在军中选拔几十个亲兵,有人瞧着人家朱重八刚来几天就能入围,就她娘的敢私下里造谣,说朱重八是走了老子的门路,这简直就是放狗屁!她娘的,谁要是有意见、不服气的,去找人家比划比划试试。”
孙德崖强忍着一口气听陈泰骂骂咧咧的把朱重八夸赞了一通,斜眼瞥了一眼郭子兴,见他正一边听一边憨笑着频频点头,心中越发显得极不自在,遂鼻中冷哼一声,不以为然道:“郭元帅啊!我现在怎么觉得,且不说这姓朱的到底有多大能耐,可千万别是他见我们这城中危难,给我们使的一招脱身之计啊!”
“他敢!”
坐在下首的张天佑见孙德崖似乎有意刁难,而姐夫郭子兴听到孙德崖的话后身体微颤,极不自然的回了一声,显见是慌恐不已,遂端坐了一下身子,双眼傲慢的扫视一遍众人,故意放慢了语气道:“姐夫,这个你无须担心,此次计划周详无缝,况我早已安排了心腹之人,来盯紧这个朱重八,他要是按计划行事呢,则一切都好,倘若他敢有半点异样心思,立刻就会有人取了他的项上人头。”
郭子兴刚才听孙德崖这么激,才突然意识到让朱重八出城,竟然漏掉了这么关键的一环,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付才好,但见内弟张天佑在自己毫不觉察之间,已将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心中的担忧已然褪去,遂颔首微笑着对张天佑道:“贤弟这心思玲珑缜密,犹如诸葛再世,真替老夫省去了不少后顾之忧啊。”
张天佑平日博经涉史,自谕多才多智,长于计谋,当着众人之面被郭子兴夸赞,更是一脸得意,便转过脸,对着孙德崖一揖笑道:“孙元帅,自古以来,便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蒙元朝廷已江河日下,民心尽失;人皆说得道天助,但愿苍天相助,使我濠州军民能渡此危厄啊。”
孙德崖亦知朱重八等人的成功与否,直接关系到濠州城的生死存亡,但仍是想先把这责任推给郭子兴,等朱重八失手之后,好来寻他郭子兴的不是,听张天佑满嘴巴都是无关疼痒的大话,欲将所有的责任推的一干二净,情知此人狡诈异常,更兼此地不是自己的势力范围,今日在此,是决计讨不到任何便宜,遂暗自骂道:“好你个郭老财,老子只是随口说了一句,想不到你和你小舅子两人便暗中埋下杀招,这两人心思如此阴险,看来,老子日后还要对你两人多加提防才行。”
孙德崖心里琢磨已毕,脸上却不露声色的换了幅神情,装出十分关切的模样,从椅中起身来到门口,向外看了一眼朦胧无际的黑夜,故意大声道:“看这天色,时间也该差不多了,不知这姓朱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是啊!是啊……”
屋内的其他将领,屏着气息听元帅和孙德崖斗了半天的嘴,一直也插不上话,只好一个个都耐着性子,端端正正的坐在椅中,其实每人心里,早已是焦燥的甚不耐烦,这时听孙德崖一说,都不约而同的站起,使劲的朝地上跺着快要麻木的双脚,三三二二的走到门口,匆匆看了一眼外面的夜色,乱纷纷的议论道:“是啊!朱重八他们出城都大半夜了,怎么还没有一点动静,再过一会,这天怕是真要亮了……”
“朱重八只带百十号人就敢去烧朝廷大军的粮草,这要是能成功,就太不可思义了……”
唐冲听着秦海的话,“嗤”笑一声道:“他能成功,这不是开玩笑嘛!我看这个姓朱的,压根就是个吹牛皮不扎本的主,他要是能烧毁元军的粮草,我就…”
“你就怎么样啊?”
陈泰见唐冲一脸轻狂,见是个话缝,接着便道:“你就怎么样啊,你还有能耐把那皇帝老儿擒来给老子倒酒?”
“啊哈…凭你也佩,要是倒尿,那还差不多…”
“哈……哈……哈……”众人接着一阵轰笑。
陈泰见唐冲越加放肆,竟敢当着众人的面嘲笑自己,脸上更觉挂不住颜面,瞬间额上青筋迸起,腰刀“嗖”的一声抽出,怒视着唐冲,大骂道:“他奶奶的、你找死!”
唐冲见陈泰亮出武器,也利索的抽出胯刀,不干示弱道:“吆呵!你还想试乎试乎……”
“都别吵了!”
郭子兴满脑子的心烦意乱,见自己的部下也开始乱哄哄的争吵起来,遂气极败坏的喝斥一声,甩开众人向屋外走去,郭子兴惴惴不安的仰望天际,只见寂旷的夜空之中,正东方的启明星已若隐若现的隐隐发亮,似乎再亮上一点点,就要毁灭所有的希望……看这情形,再过二三个时辰,天可真是要亮了,郭子兴黯然失神的挪步回到座中,心里突然一急,呼吸似乎被压迫着一般,沉闷的开始突突直跳,每分每秒,都变得那么难熬,心里、已是越来越稳不住了……
“元帅!”
张天佑见跑来的军士慌慌张张的一个踉跄,向前差点跌倒,轻喝道:“慌什么!发生何事?你慢慢的说。”
这军士连续的急喘了几口气,才慢慢缓过一点劲来,一手指向屋外,一边看着元帅郭子兴,连比带说道:“元帅……元帅快看……西北边……西北边着火了……”
郭子兴猛然听到“火”字,激动的全身打了一惊颤,双手猛然一拍椅背,也不知是怎么起的身,只一个箭步就冲到屋外,远远望见西北方向的天空中一片发白,不断闪烁的火光,在幽暗的夜里显得格外夺目;郭子兴料知此必是朱重八等人已经得手,心中大喜不已,禁不住脱口叫道:“好啊!好!好一个朱重八!”
朱重八带着濠州城的百余名壮士,趁着郭子兴和孙德崖与元军大战的掩护,人人口尽衔枚,马摘鸾铃,身穿夜衣的趁机从西门出城,众人一路西奔,待疾驰出五六十里余后,方再向北迂回,又行了约十多里远,已隐隐见到远处几束亮光,再走不远,便霍然看到,前方元军堆积如山的军粮草料。
朱重八等人将马匹藏好,先派出一支小队,悄悄摸近元军设置的几处哨岗,一行人都是从军营中千挑万选而出的身怀功夫之辈,没费多大功夫,便将沿途几处的守卫全部解决,众人带着缠满火油的弓箭,快速有序的向元军的粮草靠近。
“放!”
只一声招呼,一百个人点燃起的一百支火箭,如火神君的怒吼,带着‘呼……呼……呼……’的声响,从不同方向轮番朝着元军的粮堆飞去……
时值秋尽冬初,天干物燥,粮草更是遇火即燃,只刹那间,风助火势,火趁风威,如山般堆积的粮草,早已是烈焰腾腾,照的四围一片通红;看守军粮的元军乍从醉梦中惊醒,也来不及穿上衣服,便乱嚷嚷的大声哭着喊着救火,却哪里还来得及…
众人放完火箭,便急忙撤退,回到预先藏马之地,各自骑上战马,纷纷扬鞭而去,待朱重八回到自己当初拴马的一株树前寻觅战马时,却哪里还有马的半点踪影。
“奇怪?刚才明明是把马拴在了这里?”再仔细看,只见原来拴马的缰绳,被人用利器从中割断,马儿,早已经不见了……
“糟糕!”朱重八心里叫苦不迭,眼见守粮的元军惊醒过后,发了疯似的向这边扑来,见其他的人都已经安然撤退,此刻只剩下自己一人,朱重八急的直惊出一身冷汗,正危急万分,猛然间瞥见自己的那匹战马还在不远的前方,正悠闲的啃着地上的干草,朱重八快步上前,飞身翻上马背,单手挽住缰绳,双腿朝马肚用力一夹,也来不及辨别路径,顺路就狂奔了出去…
“驾!驾!驾……”朱重八在前狂逃,元军在后急追,双方呼啸着一路狂奔,朱重八看着天色已经放亮,应该是已近卯时,算算自己已经连续逃了三个多时辰,再这样下去,就是自己还支撑得住,这马也吃会吃不消的……朱重八正焦急万分的思索对策,突又见前方一人一骑,立马挺枪的横拦在大路中央,朱重八见这人面色稍黑,头戴一块绢质软巾,上身穿深青色粗布棉衣,腰系绿蓝相间腰带,足登黑色绒面长靴,骑着一匹雪白色的高头大马,手握一支钢枪,虽只十八九岁,却是英气勃勃,雄纠纠的甚是威武。
朱重八见此情形,心中骇道:“这前有来人,后有追兵,难道我今日就要命丧于此。”朱重八心里稍作筹措,毅然打马向前,迎着前方的年轻小将便冲了过去……
这年轻小将见对面一骑朝着自己迎面奔来,身后不远处尘土四起,放目望去,见只一大队朝廷骑兵手扬着弯刀,疾驰着从后面袭来。
“来人可是姓朱?”
朱重八听少年如此相问,心中不禁纳闷:眼前这少年眼生的很,以前似乎从末谋面,怎么会知道自己姓朱?难道是认错了人?再看这少年打扮的模样,和身后的元军也不像是一路之人,心里迟疑一下,更来不及多想,应声答道:“正是!”
这少年听来人答是姓朱,遂在马上略一欠身,说道:“朱兄请暂立一旁,身后之敌,花云为你挡之!”说罢便抖动银枪,口中呐喊一声,策马迎着已经追到眼前元军冲了过去。
正扬鞭狂追的元军,眼瞧就要抓到这放火毁粮的濠州叛军,却在突然之间,竟半路杀出了个多管闲事的陈咬金——一个少年举枪杀了过来,追得急红了眼的元军,更加变得怒不可遏,如凶神恶煞般,纷纷舞起钢刀,照着花云便砍了去,不料刀锋还没落到花云身上,只见他一条钢枪,似银蛇乱舞般左指右点,瞬时便有五六个人被刺翻地,一群元军见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少年如此历害非常,都惊慌失措的连连后退,朱重八见这花云只孤身一人,面对着几十名训练有素的元军,竟毫无怯意的不退反进,如虎入羊群一般,只几个回合的冲杀,便将前排的十多个元军刺的是非死即伤,丢盔弃甲的或手抚伤处,或坠落马下,其余的元军都瞪大了双眼,像中魔一般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让人恐惧的少年,都进退不得的伫在了原地;花云冷目向人群扫射一眼,见无人再敢上前,便缓缓拔转马头,和朱重八一起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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