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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不尽的风,不知疲倦的刮着,空旷的荒原,红的头发随风舞动,最终同那风一般凌乱。
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总之,此刻,她醒了。
她回头,城墙的那头,太阳闪耀着升起,远远的光,淡黄淡黄的洒在周遭,稍远的地方,很多很多的人,他们躺在地上睡去,有一个青年,他静静地站着,看着她。
她回过头,擦去早已风干的眼泪,然后她站起身,向青年的方向走去。
她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加上又心力憔悴,实际上,她只是踉跄着走了几步,便跌倒了。
她看了看青年,他仍在原地站着,静静的看着她,没有打算动的意思。
她支撑着爬了起来,又走了几步。
当她再次跌倒时,她便再也站不起来了了,粗糙的地面,砂砾磨破了她支撑的手掌,即便如此,她也没能支撑住身体,而是整个人趴在了地上。
他看着青年,他仍是站着。
她很想停下来,就这么与他对视着,但她却知道她不能。
她的身体摩擦着砂砾,艰难的爬着。
她紧紧的盯着青年,距离慢慢拉近,越近,她就越是要抬头才能看到青年的脸。
她努力的爬着,然后,她爬到了青年身前,她努力的抬起头,青年看着她,平静的看着。
“知道我为什么要留下你,要在这里等你吗?”青年问道。
他们两人对视着,一人俯视,一人仰视,然后青年缓缓开口,声音不大不小,但在安静到只剩风声和人的呼声的荒野中,便足以吵醒所有人了。
周遭的人陆续睁眼,看向青年,没有人抱怨,因为那眼神中,多是畏惧。
青年伸出手,拉起红,接触的瞬间,红感觉身体暖洋洋的,很舒服。
青年轻轻一蹙眉,拉起了红,空着的一只手随意的招了招,人们便站了起来,准备启程。
青年的手很暖,握着时,感到很舒服,但这接触,只是几瞬而已。
青年方才拉起她,他便松手了,他往前走去,走在队伍中央,与人们说着什么,她在后面慢慢的跟着。
身体在地上爬行的酸痛,似乎减少了许多。
红摊开双手看了看,伤口已经结痂。
人们从随身的包裹中拿出晒干了的鱼干,慢慢的撕咬着,咀嚼着。
红拖着步子,索性队伍似乎有意的,一直走得很慢。
她咽了咽口水,低头看着磨得破旧不堪的鞋子,风吹着,只是习惯了,便无所谓了。
她默默走着,直到撞在了什么上。轻轻的,准确的来说,倒不如是碰到。
她抬头,青年看着她,手里拿着鱼干。
青年伸出手,递过一份。
红怔怔的没有接过,青年似乎有些不解,歪头看着她。
眼中,蓝色的火焰冒出,而后淡去。
青年抓住红的手,将鱼干塞进红的手里,他转身,又一次离去。
红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手里的鱼干,很大。
她的手慢慢的抬起,将鱼干凑到嘴前,一股咸味闯入鼻息。
“好咸。”红闭上眼睛,张开了嘴,撕下鱼干的一角,默默的咀嚼。
干瘪的,没有丝毫嚼劲,很咸,没有任何吃下去的欲望。
她睁开眼,青年开前方走着,时不时抬手,将鱼干递到嘴边,垂手时,那鱼干便少了一块。
她便又重新看向那鱼干,大口大口的撕下,咀嚼着。
不知道是盐渍的咸,还是何物,红的眼角,有泪滴滑落。
......
如果说一座城镇,能唤醒它的,是各种各样的,看不见的东西,声音,香气......
那么此时的断崖,是杂乱的,繁忙的。
各种的气味,声音,满到要溢出。
人在街道上行走着,人流交错,时不时有穿军服的士兵跑过。
杜卡端坐在餐馆中,拿着父亲给的钱,点了菜,慢慢的吃着,他左右张望着,昨天的少女却并没有出现,餐馆的一侧,咸水鱼们愈发的安静,便是连交谈,也几乎没有了。
今天父亲说是要办点事,不在家里做饭,让他自己吃点。
他坐在椅子上,笑眯眯的看着老板,显得心情很好。
镇中心的兵营,士兵们忙碌着,被卓尔黎支的到处乱窜。
杜海皱着眉看着这一切,想要说什么,但终究什么都没说。
他走了进去,士兵们礼貌的向他问好,他点点头致意,耳边时不时传来士兵的抱怨惹得他有些心烦。
“凭什么让我们满镇子的乱窜。”
“这还算好了,那些被叫出镇的才叫惨,啥都没发现,挨了一通骂,听说之前派出去的,可都没回来,这次平平安安回来了,反倒是不乐意了,上头啊,真是奇怪。”
杜海听着这些,迈着步子,走上高楼。
卓尔黎在房间内,手指不停的点着桌子。
杜海轻轻叩门。
“进来。”声音有些大,似乎在发泄着什么。
待看清了来者,卓尔黎似乎有些不解。
“镇长大人,不整顿盐的事,总往我这跑做什么?”
杜海站在桌前,没有坐下,他看着卓尔黎的眼睛。
“你很着急,害怕,不要让这些影响到你,卓尔黎,这是兵家大忌。”杜海说道。
“哈哈哈。”卓尔黎轻笑着,而后又正色。
“如果你来这里,只是为了说教,那么你可以走了,镇长,最近我很忙,你也会。”
杜海盯着卓尔黎,片刻他沉声说道:“那我也就不说这些你不爱听的话了。”
“事实上,我想带着大家,离开这里一段时间,回城里面看看。”
“什么时候?”卓尔黎问道,有些诧异。
“现在。”杜海沉声说道,他看向窗外,从这里,刚好能看到远方的海岸线,那里本该立着一座哨塔,但此刻,是空荡荡的。
“不可能。”卓尔黎说道。
“同袍一场。”杜海说道。
“不可能就是不可能,至少不是现在。”卓尔黎抬头看向杜海,“或者你可以一个人离去,带着你那个一直想去城里的儿子,但至少他们要留下来。”
“留下来做什么?”
“留下来,同袍一场,陪着我。”卓尔黎大笑着。
“我看你是疯了,他们只是普通人。”杜卡愤怒的吼道。
“是,我是疯了。”卓尔黎笑着,“那你是走,还是留呢?”
杜海低着头,沉思着,卓尔黎笑着看向他,那笑容,有些癫狂。
“我留下,他们走。”
片刻,杜海说出了答案。
“那杜卡也得留下,他可是你的儿子,你的儿子,自然得跟着你。”卓尔黎笑的更张扬了,他瞪大眼睛,身子前倾,迫切的想得到杜海的反应。
杜海盯着说出这番话的卓尔黎,没有说话。
两人互相对视,七月的风,突然的变大,一阵大风吹了进来,吹得两人的头发舞动着,但两人都没有闭眼。
卓尔黎的笑容渐渐消失,他看着杜海。
“又来了,从前,你生气时,就一直是这般,现在又是这样。”卓尔黎轻声说道,像是在对自己说。
而后,他猛地站了起来,“你还真以为,你还是将军不成!”他大声的吼出后半句话。
他看着杜海,“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我都讨厌这样的人,摆了一张臭脸,神气惯了的人。”
“我说实话吧,这里的所有人,都要和我同生共死,甚至可能只是共死。”卓尔黎的笑容再一次浮现。
他看着听到这句话,错愕的杜海。
“怎么样,害怕了吗,镇长?”卓尔黎问道,像是要引诱出什么一般,“究竟是骨肉亲情重要,还是同袍之义重要?”
“所以,所以你就派他们去送死?”杜海握紧了双手。
“他们的死,才能有我的生,以及更多人的生。”卓尔黎看着杜海,满脸的理所应当。
“够了,卓尔黎。”杜海转过身去,“那次也是,明明只需要杀了极少一部分人的事情,却变得血流成河,我真是,真是,搞不懂你们。”
杜海摇了摇头,拉开了门。
“反正通往城内的大门,那一天,全是我的人,镇长,你可以慢慢选,但乱来的下场,只会比留下来的结果更糟。”卓尔黎说道。
杜海脚步不停,离去时,便只剩下渐去的脚步声了。
空留一人的房间,卓尔黎的表情从笑,变成了憎恨,最终又变成了笑。
“你们?”他隔墙遥望王宫的方向,“只是那位而已。”他也摇了摇头,那笑容,留到如今,剩下的,便多是自嘲了。
他抬头看向窗外,而后又双手交叉枕头,靠在椅子上,看着黑漆漆的黑坚石天花板。
“差不多,也快来了吧。”
大概率,混在最后的咸水鱼中的,那个少年。
他喃喃道:“无意义的...牺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