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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红的血迹,流在荒原上,长长的一路。
一位少女坐在地上,她面色是浅浅的红,穿的黑袍,背后有条大口子,那处口子,血肉模糊。
昨天一战,她消耗不小,她已在这里呆了一夜了,她等待着身体的缓和。
她体质特殊,她吸收光,周围全部,她的每一寸皮肤,都吸收着,倘若一刻不停,则无影无踪,但事实上,这对她的负荷极大,倘若长时间持续使用,她恐怕会皮肤破裂,浑身浴血而亡,她脆弱的,无法承受这股力量。
但事实上,即便不连续使用,她也仍会早夭,只要她每使用一次这种能力,她就脆弱一分,直至身躯无法承载灵魂,破裂而亡。
她坐着,用右手抚摸着裸露的左臂,皮肤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空气,鲜红的手臂,远比面部更脆弱,仿佛轻轻一捏,血就会溢出来,便是轻轻的抚摸,也是疼痛的。
但她仍是抚摸着,想要认清这个现实。
她注视远方的断崖,噘着嘴。
重要的匕首在昨夜一战中遗落了,尽管她已经尽力表现出不在意的样子了,但后来她悄悄折回去时,仍发现,那匕首落在了那个敌人手中。
不知道那个怪物状况如何,但应该也很不好受吧,她之所以没回断崖,主要还是怕那个怪物丧失理智,冲进去滥杀无辜。
昨夜,那个腹部受了那么重的伤,插着匕首,扔生龙活虎的追着她的怪物,她本是想引去断崖,让卓尔黎那个废物干掉的,但他最后却停下了。
后来她折回去时,那个怪物似乎还一副伤得不重的样子,把玩着匕首,不知道是不是装得,但不得不承认的是,他一定伤的比自己轻。
她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卓尔黎那个废物能不能拿下他。”
“哎~”她双手托腮,这个动作,让还在恢复的脆弱皮肤,牵扯的传来剧痛。
“哈哈。”少女却是笑着,眼角泛着晶莹的泪光,“好疼好疼。”
“今天,应该是开城门的日子吧?”她想起。
她这个样子,已经无法战斗了,就算硬要战斗,那也只能勉强做收尾工作。
但她仍是挣扎着起身,她颤抖着,踉跄的,缓缓的走着,拖沓的步子,磨着砂砾,便是如此痛苦,但她仍是笑着,打着哈哈,像是沉重的风,在故作轻松。
当事物,用与它的属性截然相反的形容词形容时,那么,那事物,多是悲哀的。
沉重的风,悲哀的,捻过尘埃,碾过砂砾,在尽头,重重的轻吻大地......
断崖,阳光久违的从城墙下方,照进这个小镇,人们忙碌的,是结束,亦是开始,城门一开一合,像是开关,几经轮回,便是生老病死,看尽困苦的人生百态。
卓尔黎看着远远走来的杜海,他牵着杜卡的手,身后是一个个小镇的居民。
杜海拉着杜卡,笑着,与他一同,经过卓尔黎身侧,旁边的士兵,犹豫不决。
卓尔黎笑着挥了挥手,算是放行了。
杜海没有看卓尔黎,而是侧过头,面色和蔼的与杜卡说着。
读卡回头看向那些停在外头的叔叔阿姨,“父亲,他们?”
“他们等会忙完了再进来。”杜海笑着说道。
小镇的居民们,杜海的部下们,笑着与他挥手道别。
杜卡听了杜海的话,回过头,那笑容,迎着光,便与之一般灿烂了。
少年笑如光,走向天堂,而有的人却选择留在地狱,笑的发自内心,却在阴暗中,记忆中,孤独的,永世徘徊。
而有的人,他面向天堂,却又沦陷地狱,他仰着的身子,停留的,便是人间。
两人穿过城墙,在城门的另一端站定,杜卡局促的望着眼前,触手可及的,憧憬多年的世界,他涨红了脸。
他微微仰起头,杜海正微笑的看着他。
不知是否是错觉,城墙内,明明是同样的时节,那入眼的绿,却似乎不如记忆中那般盛了,稀疏了许多。
城门口,稍大些的孩子们,聚在门口,看着热闹,大人们似乎早已习惯,便漠不关心,一个也没有出现。
两侧,面生的士兵笔挺的站着,维持着秩序。
他突然害怕了,害怕另一端的世界,害怕未知。
隔着稀疏的人群,零碎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有稚嫩的笑声,也有议论他们的声音,杜卡突然便提不动步子了。
“还等什么?”杜海问道,率先走了出去。
杜卡轻轻的跺了跺脚,跟着杜海走了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从围观人群中挤出。
“已经变了这么多了啊。”杜海感慨的说道。
正对着城门的这个城市,红色的瓦砌成的房屋,装着玻璃,这种在断崖很少见到的东西,第一排房屋与城墙,有着一小段距离,这段距离,有着深绿的草铺就的草坪分割的石子小路,那草坪上,那小路上,有稚童追逐的,放飞着风筝,有散着步的大人,他们看着那些稚童,笑着,两者皆是。
杜卡怔怔的看着那方向,不知是在看风筝,还是在看什么。
杜海回头看那没了声音的杜卡,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似乎美满的生活,只是颜语间溢出的些许,便足以令人驻足。
他摸了摸杜卡的头,“走吧,先去找个落脚点。”
杜卡抬头,他看着,轻轻的拉了拉杜海的手,杜海抓紧杜卡的手,带着他走着。
穿过了这片街道,杜海带着杜卡在房屋间穿行,杜卡一栋一栋的看着,转瞬间,他看到一间挂满风筝的屋子,他暗暗记下。
在那之后,没走几步,转了个弯,两人便在一栋楼前站定了,那楼,门上写着四个字,葵司旅店,是一栋小楼,看上去根本住不了多少人,墙上并不像最外面那一排建筑那般整洁,亮丽。
事实上,一路上的所有建筑,都不如最外面那一排建筑光鲜亮丽,都附着了岁月的痕迹。
暗红色的墙面,划痕,污渍等等的东西附在上面,总之,只是看着,便让人印象不好。
杜海拉着杜卡推门进去,里面是昏暗的,拉着窗帘。
明明是正午,却拉着窗帘的旅店。
店主半死不活的趴在柜台上,挂在门上的铃铛受了推动,响了起来。
他仍是趴着,脸漏了出来,费力的眯着眼,看着两人,看上去像是许久没睡了一般,疲惫懈怠的。
他看着两人,在杜卡的身上多停留了一会,似乎有些意外。
“住店吗?”他问道,声音有些沙哑。
“子皿。”杜海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那先前还半死不活的店主听了这句话,眯着的眼睛似乎睁大了。
他拉开窗帘,杜卡眼前骤然一亮,他下意识的闭上眼,再睁开眼时,店主已经站在杜海边上了。
他似乎很是激动,但仍是什么都没说,他领着杜海和杜卡上楼,房屋低矮的只有两层,每层更是只有四间屋子,他们被带到了二楼靠里的左边的房间,推开嘎吱作响的木门,里面有两张挤在一起的床,一张靠着窗的长桌,一间厕所,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您怎么回来了?”
杜海正要开口,却突然顿住了,他看了眼杜卡,用眼神示意店主进隔壁的房间再说。
“杜卡,你自己呆一会,我和这个叔叔说几句话。”杜海说道,并带上了门。
杜卡甚至没有来得及说话,他泄气一般的倒在床上,那床倒是出乎意料的软,杜卡趴在上面,惆怅的接受着这一切,里面的生活,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但也没有那么差,杜卡突然从床上弹起来,“风筝。”他念到。
他推开了门,隔壁的屋子传来父亲的谈话声,门是关着的,他听不太清。
他悄悄的下楼,推开门,径直往先前那卖风筝的店跑去。
店里此时并没有顾客,一个大叔坐在店里。
他冲了进去,看着大叔用狐疑的眼光打量着他。
“我要买风筝。”人生地不熟的,杜卡有些怯生生的说道。
“我怎么好像从来没见过你,你是外头来的人吧?”大叔问道。
“嗯,我和我父亲一起来的,他是镇长。”杜卡说道,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杜卡看到的,那大叔的表情,似乎有些瞧不起的嘲笑意味。
他摇了摇头,重复道:“我要买风筝。”
“你有钱吗?”大叔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他。
“有的,一个金币够不够。”杜卡问道,掏出了一个金币,这是他上次在店老板那吃瘪后软磨硬泡问父亲要的。
“够的够的。”大叔说道,他的脸上这时才泛起笑容。
杜卡转了一圈,看了看墙上挂着的风筝,最终,选了一个黑色的鸟,那是店里最大的一个风筝。
他指着那个风筝问道,这个多少钱?
大叔确是一副为难的表情,“这个,你恐怕买不起。”
他用叉子取下那风筝,神气的说道,“这风筝,可是本店的镇店之宝,配套卖的话,要一个金币,3个银币。”
他看着杜卡那一脸的难以置信,紧接着说道,“这风筝,材质上乘,用的线和收线器更是一绝,能够轻而易举的,在高空翱翔。”
“不过嘛,看你这么喜欢的样子,便宜点,一个金币卖给你,也不是不可以。”店老板话锋一转,一副忍痛割爱的样子。
“还是算了吧,给我来个便宜点的就好。”杜海悻悻的说道。
“别算了啊,我可是看在你我有缘,你喜欢这个风筝的情况才忍痛卖给你的,再说了你一个在城外的孩子,风那么大,肯定没放过风筝吧,用这个,即便初学者,也能飞的比所有人都高,这样,你和你的家人们,一起放风筝的时候,多有面子啊,你不是说和父亲一起来的吗?和他一起放,他肯定对你刮目相看。”
“刮目...相看...”杜卡看着老板,又看了看那风筝,犹豫了一会,最终,交出了那枚金币。
杜卡拿着那个风筝,飞奔回去。
在门口,他撞见了杜海。
他面向城门,站着,满脸的挣扎,正要抬步,却看见了杜卡。
杜海似乎没有想到杜卡居然在外面,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父亲,我们一起放风筝吧。”杜卡说道,他双手拿着那风筝,看着杜海。
“两个人,一起放风筝的话,一定会快乐的吧。”杜卡这样想到。
杜海没有问杜卡哪来的钱,又是去哪买的风筝,为什么在外面。
他止住痛苦,笑了出来。
“也好。”
他又摸了摸杜卡的头,接过风筝,让杜卡拿着收线器,两人并排走着。
“去城墙那放?”
“嗯。”杜卡蹦蹦跳跳的说道。
两侧的行人,似乎多是大人,看着陌生的两人,似乎是通过衣着辨认出了什么,待两人走远后,脸上满是鄙夷。
横穿一条条街道,城墙下的草坪,依旧有很多的人。
杜海抓着风筝的骨架,乌黑的巨大风筝,与周围显得格格不入。
“会放风筝吗?”杜海问道。
“大概会吧......”杜卡说道。
“没事的,你只要跑就可以了。”杜海说道,“我在后面跟着,很快就能飞起来的。”
“真的吗?”这是杜卡第一次放风筝,他有些胆怯,害怕风筝飞不起来,丢了杜海的脸。
他跑着,时不时的回头。
“没事的,不用回头,只要不停地埋头跑就行了,我会一直在后面看着你的。”杜海在后面说到。
杜卡逆着风,狂奔着,杜海在后面追着,风筝缓缓升高,然后杜海脱手,风筝高高扬气,随着杜卡的放线,越飞越高,直到超过所有的风筝。
杜卡奔跑着,高飞的风筝,似那俊鹰,吸引着人们的目光。
“大哥哥,好厉害。”几个先前互相追逐着玩闹着的孩子,此刻跟在杜卡后面,一起奔跑着。
杜卡笑着,奔跑着,直到孩子们累的停了下来,他孤身一人,转头,大人们笑着,不是为他,是为他们的孩子。
他再转头,环视了一圈,父亲也笑着,为他。
少年挺立的站着,他的左手牵着风筝的线,青草轻轻摆动,风不大,拂过面庞时,温柔的,像极了母亲的手,当两者相触碰时,夏季的风,轻轻的,甜蜜的花香,酥痒的触感,种种种种,带来的感觉,名为幸福。
这大概是很久很久之后,杜卡第一次,与杜海对视着,笑的如此开心了。
过去的种种不快,在这一刻,都随着风,一同飘向了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