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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顺着脸颊,打湿着躯体,然后打湿大地。
“啧。”沙沙作响的小巷,卓尔黎的声音轻轻响起,他看着那黑袍的少女,浑身是血,雨水落到她身上,洗不净任何。
她挣扎着,弯着腰,两腿不听使唤的,如死物一般,她不断的倒下,最后索性拖着那双腿,在地上爬了起来。
那声啧,不知是在嘲笑她的无能,还是在嘲笑自己的无能。
雨珠在他身前凝聚,压缩,他看向那少女,表情复杂的,似乎正在权衡利弊,他表情七分狰狞,三分理性。
“我是该叫你公主大人呢,还是黑袍人呢?”卓尔黎问道。
少女察觉到波动,她听着声音回头,那满是血的面庞,露出的,只剩无力的平静。
青年握着红色的剑,挡在两人中间,雨打湿了他的衣服,他的小腹处,染着红晕,左肩的血洞,凹进去的伤口,血肉的窟窿,血流了下来。
“啧。”卓尔黎的声音又响起,他隔着李梦与李悦相视,那脸,阴沉的,那眼睛,冰冷的,还有......
下一刻,凝聚的水球猛地射出,擦着李梦得肩膀,射向了少女。
啪,少女身边的地上,平整的地面,水球打出了个小小的凹坑。
还有痛恨。
“呼。”卓尔黎低下头,重重的呼出一口气,然后他抬头,眼睛看向前方,他笑着,“抱歉啊,射偏了。”
......
断崖的空地,咸水鱼们在雨水中,却悠然自得的,完完全全的习惯了。
只有那弩手,他挣扎着,他愤怒的隔着雨幕,与他相望的人们,就像隔着幕布一般,而他,此刻就是供人嘲笑的小丑。
他脱下了和善的外衣,他恶狠狠的,毫不顾忌的散发着恶意。
黑色的血水凝聚作一滩,像虫子一般,在地上蠕动着。
“这种感觉是...”李梦的声音传出,他放弃了那几具强壮的罪犯的尸体,那些告密者,在运动的前夕,由他引爆了种在体内的印记,远远的除去,留作他的容器。
但此刻,他放弃了这些,他缓缓的像空地移动。
他感受着标记,那边还有不少咸水鱼,按原计划,这些,本来是要成为血傀的饲料的。
这些咸水鱼,身体经过他和刽的改造,只是带在身边的饵食罢了。
将血气注进他们身体里,过多的血气,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他们的思想,他们的情绪会更容易被调动,并且刽能感知到他们的位置,哪怕隔的很远,同时,这部分血气,还受着刽的控制,能随时随地的爆开,处死他们。
他们或许暗暗的嘲笑那些被当做祭品死去的人,却不知道,其实自己才是最最可悲的,他们是,活着的祭品,是他们多年实验下来的产物,是随时可能死去的,毫无价值的废物。
他们赋予了这些废物一些价值,一些随时可以取回,且注定要取回的价值。
灵魂越是强大的人,能被赋予的,便多一些,只是他们的灵魂大都是脆弱的,这个世界的大多人都是如此。
牧回是如此,那日的少女刺客似乎叫李悦的人也是如此。
他们脆弱的灵魂,完全不足以承担这些数百份血气凝集而成的能量,他本想将这些血气分成好几分,注进那些强壮的肉体里,再由他自己操控。
但此刻,他改变主意了。
他看着在空地上挣扎着的弩手,他的灵魂碎裂的,数不尽的恶意,黑色的正在逐渐取代白色,与此同时,那四分五裂的灵魂,在这些黑色中,正在逐渐凝聚,复原。
李梦看着,那白色,缓缓的飘向天空,最终消失不见。
没有人知道这部分灵魂去了哪里,同那些死去的,失去了肉体的灵魂。
李梦看着那弩手,他毫不顾忌的散发着恶意,不加遮掩的,更加纯粹的。
枯朽的落叶,带着从前的光鲜飘向远方,在那片腐烂的土地上,开出了黑色的花。
李梦陶醉的看着,灵魂完成了转变,这是从前不曾见过的。
牧回于矛盾中,走向灭亡,萨卡于压抑中,走向灭亡,李悦于逃避中,走向灭亡,但眼前的青年却是不同的,他于愤怒中,走向了新生。
明明他也动用了血气,刺激了牧回,明明牧回也愤怒着,但却为何与这青年不同呢?李梦迷惑的。
“混蛋!放开我!”弩手怒吼着,没有人理会他。
隔着雨幕,有人说道:“你还是老实点吧!”
“可恶。”青年的拳头紧紧的攥着,他看向一旁的咸水鱼们。“喂,你们,用牙齿把我的绳子咬断。”弩手大吼到。
“开什么玩笑。”一个离得远的咸水鱼嘀咕道,“放你来杀我们吗。”雨幕沙沙,声音却清晰的传入了弩手的耳朵里。
“开玩笑?你们这些杂碎,找死吗?”弩手大声说道,“你们这些没用的废物,能咬断我的绳子,都是你们的荣幸了。”
咸水鱼们听着这话,脸上阴晴不定的,但最终,却转变成了一个笑脸。
两三个咸水鱼相视一笑,“大哥,我们错了,我们三个愿意为您咬开绳子。”他们讨好的说道。
“那还不赶快。”弩手大吼到,他得意的看着那些看着他的人,“你们,都该死。”
咸水鱼们缓缓的挪过去,弩手挺立起来,他们躲到弩手身后,笑吟吟的看着弩手,只不过他们看着的并不是绑在手腕上的绳子,而是手腕下方的,那沾着血污的十根手指。
“快点!”弩手大吼到,他看到先前污蔑他的两个人冲他笑了笑,然后消失了,他感到不妙。
“去你妈的。”身后的咸水鱼却破口大骂。
“你们找——啊!”弩手突然痛苦叫了起来。
身后,咸水鱼们狠狠的咬着弩手的手指,他们用力的,要将那手指一根根咬下来。
十指连心,那痛,那灵魂,在李梦的眼中,都颤抖了,与此同时,那黑色的灵魂,似乎更加凝实了,黑气源源不断的散出,然后覆在灵魂上。
就在此刻,楼上的窗口,先前消失的那两个人,拿着连弩,出现了。
“那人疯了,干掉他!”
“他脱身以后不知道要伤害多少人呢”
两人一唱一和,语气满是恐惧,但他们却笑着,连弩喷射着箭矢,狠狠的贯穿了弩手。
“啊——”叫喊声戛然而止。
弩手倒在了地上,而他身后的咸水鱼也吓得不清,松开了嘴,任由弩手倒下。
“我们没有咬绳子!”
“我们咬的是他的手指!”
“别杀我,别杀我......”
咸水鱼们极力澄清着,唯恐受到波及。
那两人看着那些咸水鱼,笑着,“那就放你们一马,老实点!”
李梦缓缓的移动着,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看着躺在地上的弩手,操纵着血气飞快的融进了弩手的体内。
“混...呃...”弩手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血从嘴角流下,他面朝土地,贴着冰凉的雨水。
弩手的意识弥留的,他的灵魂冒着愈发多的黑气,但与此同时,也有部分已经有开始消散的迹象。
此消彼长,灵魂尚且处在奇异的平衡中,李梦进入的十分顺利,没有被弩手的灵魂反抗,不知是无暇顾及,还是不在乎。
“喂,想不想报仇。”李梦说道,与此同时,那血气,开始沿着弩手的全身,扩散开来。
李梦的眼前,那黑色的灵魂像一个蛋,而此刻,蛋不断的剥落,破碎,似乎里面的东西,要破壳而出。
“你是谁?”弩手的灵魂,与李梦对话着,他茫然的,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此时此刻,他却无声的与人交流着。
声音从蛋的内部发出,李梦好奇的看着,将死的人,却诞生出了新的灵魂,这灵魂,将要去向何方?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给你力量,你想要吗?”李梦说道,象征着他的灵魂的蓝色,是不规则的一团,它的轮廓不停的变换着。
肿胀感传来,弩手瘦削的身体开始变得强壮。
而感受着这份异样,蛋破碎的速度变慢了,裹在外围的聚集物不断脱落,而内部,黑色的气源源不断的散出,阻挡着李梦的视线。
“我为什么要得到力量?”
“因为你马上就要死了,只有我的力量,才能让你活下来。”李梦说道。
“我为什么要活下去?”
李梦眼前,那黑色的灵魂似乎感到了外来的入侵,不安的跳动着。
“你没有什么想要做的事吗?”李梦问道。
“想要做的事?”
似乎是在绞尽脑汁的回忆着,思考着着,隔着黑色的蛋状物,那灵魂放松了警惕。
蓝色离那黑色的蛋越来越近。
蓝色的丝线缓缓的飘去,安抚着灵魂的躁动,一缕,两缕,越来越多,那丝线柔和的伸进去。
黑色缓缓的,回归了一开始的状态,他平和的。
而就在这一瞬间,蓝色猛地变大,它狰狞的,露出的,是鬼怪一般的脸,那些线猛地绷直,牵引着那鬼脸。
“那我就帮你回忆回忆”蓝色的鬼脸冲进了蛋壳内,蛋壳剧烈的抖动,破碎,想要以自我毁灭的方式阻止鬼脸的入侵。
但在侵入的同时,血气也迅速的裹上了那灵魂,阻止着灵魂的毁灭。最初那蛋躁动着,但慢慢的那灵魂便像睡着了一般,它再也无法发出任何抵抗了。
“放轻松,我来帮你回忆回忆。”鬼脸癫狂的语气传出。
浓郁庞大的血气盘踞在灵魂之上,开始更为疯狂的像全身扩散能量。
红色混着黑色的气,席卷着,在弩手的体内。
青年的身体开始膨胀,他的身体鼓着,血气溢出,裹着他的身体,化作铠甲一般的物质。
“你是谁?”李梦引导着问道。
“我是谁?”声音又一次回归茫然。
“你是一个被害死的人。”
“你想做什么?”李梦紧接着问道。
“我想做什么...”声音迟疑着。
“你想杀光他们所有人。”
“我想杀光他们...所有人?”,“对,我想杀光他们所有人。”。声音肯定着,他似乎想起了什么。
弩手喃喃着,他睁开了眼睛。
他两米高的壮硕身躯,在众目睽睽中,带来着恐惧。
他嗅着,身旁的咸水鱼们,散发着吸引他的香味,那是,食物的气味。
雨落下,他伸出手,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
雨落在他的手上,没有任何触觉,他能支配这巨大的身体,但他感受不到,他没有感觉。“我是一个被害死的人,我要杀光所有人。”他重复了一遍,似乎想记起什么。
但什么都记不起来,他烦躁的挥手,只是轻轻的一挥,巨大的力量,带着咻咻的破空声,划开了雨幕。
他转头,三个咸水鱼痴呆一般的倒在他的身下,他们不住的颤抖。
他感到有些熟悉,他俯下身子,近距离的看着他们,他感到他体内的血液有些躁动,他突然感到他的手一阵刺痛,他莫名的想到了他的手指。
他伸出手,但那手却不是他的,而是红色的,硬质化的东西,他感到心脏一瞬刺痛。
他握了握手,旋即抓起眼前的一个失去反抗能力的咸水鱼,他捏住他的身体,在手中。
他感觉在捏住的那一瞬间,他的身心都愉悦着,他情不自禁的用力,他听着手中的惨叫,和身体在不断变大的力道下被捏爆的声音。
他轻轻嗅着,空气中,尸体散出血雾有着甜甜的香气,他吸入,他感到很舒服,同时,他感到力量的增长,他的身躯似乎壮大了几分。
他什么都记不得了,他空虚的,而这些人的死去,很好的弥补了这份空虚。
他的眼睛通红的,但在吸入了这些后,却似乎变得有些浑浊了。
他看着周遭的人,他盯着咸水鱼们,他缓缓的走过去,那些倒在地上的咸水鱼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鲜血铸就的怪物缓缓走来。
静静躺在地上的咸水鱼们开始挣扎起来,一些离得近的咸水鱼,围在那木炭般的尸体周遭,他们的绳子,有的被烧得有些不牢,用力挣脱了几下,便断开了,他们惊恐的看着那缓缓靠近的怪物,然后意外的看着那断开的绳子,在生命的绝路前,挣开了命运的镣铐,平生第一次。
他们不知所措的,看着那怪物越来越近,他们不明白,不明白该怎么做,他们本该一个个乖乖的死去,但现在,似乎有了另一个选择。
一只作息标准,白天在地洞中生活,晚上外出捕食昆虫的鼹鼠在黎明前的最后一刻,钻出了栖身的阴暗地洞,它朦朦胧胧望见的,究竟是一片漆黑,还是一片灰亮,他是会选择外出捕食,还是转身回洞?
他们只是待在原地,什么也没有做。
双手双脚解开束缚的他们,看着怪物走到他们眼前,绝望的闭上了眼睛,然后被捏成一滩肉泥。
怪物贪婪的呼吸着,香甜的,他感到一阵渴求,是一种名为食欲的,饥饿的东西。
他情不自禁的张开了嘴,他的眼睛愈发浑浊,一种种东西从原本的纯粹中,被分化出来,勾引出来,这些最最原始的本能,支撑着他。
他缓缓的走着,在一堆食物中,他的体型越来越大,从两米涨到了三米。
从某一个时刻开始,他不再满足于捏死。
他恍惚的,听不到周遭的惨叫声,呼救声,他拖动着如小山般的身躯。
“我是一个受害者,我要杀光,所有人。”他的灵魂深处,这句话久久回响着。
雨幕中,他的身体不断有雨珠落下,两行猩红,自那浑浊不堪的黄红眼眶中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