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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火光渐渐暗沉直至熄灭,短暂的黑暗过后,天便亮了。
刽一夜无眠,他从不知疲倦,过往的沉眠只是因为太过无趣,而眼下,他有了要做的事情。
他死死的盯着高山之巅,那道气息就在上面,一动也没有动,他看着这些,光芒照下,令他习惯黑暗的眼睛一眯,刺眼的阳光揭起碧绿,令那山焕然一新。
刽的眼皮随着这一眯,一直压抑的疲惫感愈发汹涌澎湃,仅仅只熬了一夜的他此时却有些犯困了,这是过去从未有过的.....
“身体....”刽揉了揉眼睛,转身看向睡了一地的众人。
“难道我也要跟他们一样吗...”刽疑惑的看着,疲惫的感觉冲击着他,但他并没有选择休息,而是依旧默默的站在那里,看着清晨时分的景色,直至身后的众人徐徐转醒。
为首的青年是第一个醒过来的,他看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刽有些意外,昨天陷入疯狂之后,他们都遗忘了这个祭品,但令人感到诧异的是,在目睹了这一切之后,眼前的青年居然没有选择逃窜。
“你是在帮我们守夜吗?”青年缓缓起身,走到刽的身后,轻声说道。
“......”刽沉默着没有回应,但他默默的转过身,看向面前的青年。
面前的青年一觉过后,昨夜暴露的疯狂,血腥等一系列的负面情绪似乎全都被深埋在了心底,流露出的,只是同这清晨一般的平静,温柔。
“你在害怕我们吗?”青年问道,他看着青年在经历的昨天的事情后,愈发沉默的面庞,那干净的脸上似乎在他面前少了些什么。
“昨天的一切,都只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如果不这么做,我们就会活活饿死在这片森林。”青年看着刽,不知为何的,解释了起来。“饿死,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感受着自己一点一点的衰弱,直至死去,我们做不到。”
“不同类相食,就已经是我能够约束他们的,最后的事情了。”青年看着刽的面庞,最后问道:“你能明白吗?”
刽听着青年的话,微微低垂的眼帘抬起,似乎认真的在听着青年的话,随着他的动作稍稍睁大的眼睛似乎思考着,但他终究没有开口。
过去的他一直在见证和亲手杀人,人们横七竖八的躺着,有的团结,有的不团结,有的逃命,有的抵抗。
只是他从没有想过,即使他不动手,有些时候,有些地方,也会有人不断的死去,他们同类相残,异类相食。
只是如此,每时每刻都有不断沉入谷底的遗憾无处承载,这世界本身,便终将成为一个巨大的遗憾本身了......
他下意识的看向地面,视线穿过地面,看向那巨大的黑暗,那似乎如同一团粘稠的遗憾般的东西,就像昨夜的巨木。
他便又看向身前的众人,青年没有再同刽多讲些什么,而是将地上的一众人叫醒,刽就这么看着,昨天夜里,大片粘稠的黑色随着他们的咀嚼与吞咽进入他们的身体,而此刻,在光亮下,那刺眼的黑色狰狞的扭曲着,似乎由一张张脸组成的诡异笑容正冲着他,无声的讥讽。
“他们在哭泣,在痛苦....”刽看着那一个个黑影,这样想到。
他很想用剑将他们一个个刺死,好继承那一个又一个,痛苦的活着,得不到解脱的灵魂,但他想到李梦的话,便只得止住了这个行为的产生。
“等一等,又究竟是多久呢?”他看着远处被他牢牢记住的,李梦的灵魂,那大片大片的黑色糅杂在一起,旋转着,在那漩涡的中心似乎隐藏着什么。
“李梦的遗憾,又究竟是什么呢?”他这样想着,等待他思考的,还有许多,只是眼下,尚且迷茫的刽却被叫停了。
“喂,小子!”一个看着就有些凶悍的壮男说道。
刽抬头看向那边,眼神有些不悦,经过昨夜的进食,那些原本如同猴子一般的人们此刻体型却都产生了巨大的变化,他们身上的伤口全都不见,干枯的皮肤也变得滋润,就好像眼前的一切才是他们原来的样子。
刽还是没有说话,他那不加掩饰的不悦配合他的沉默,在那壮汉面前就像是一种挑衅。
得不到回应,他愤怒的举起拳头:“哑巴了吗?”
刽还是没有说话,只是他的眼神中却逐渐显露的更加激烈的情绪,细微的粉尘冲出,如灰尘一般,他便要动手。
但与此同时,青年却站了出来,阻挡在青年的面前:“够了,巴达!”
“南尘,你!”被叫做巴达的青年难以置信的说道,似乎不明白眼前的青年为什么要为一个杀人凶手而阻止他。
“我们,不能内斗。”南尘说道。
周围的人也在周围打起了哈哈,阻止着壮汉发难,壮汉见此情形,也只能作罢,他看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刽,说道:“小子,你捡了一条命!”
粉尘在南尘开口的瞬间消散,只停留了一瞬的细小粉尘似乎并没有被人所注意到,他怔怔的看着南尘,有些惊讶,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阻止壮汉。
他们似乎变得友善,在进食过后,在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之后......
解决了这即将流血的冲突,众人拥簇在刽的周围,七嘴八舌的问着刽各种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
“你来这里干什么?”
“和你一起来的那个人跟你是什么关系?”
一连串的问题问出,从没有一下子接触这么多人的刽有些动容,他看着眼前的几位少女,他们的头发都很短,只有一位例外,那人的长发拂过背部,被风轻轻的吹动,飘摇的像头顶纤细的叶。
进食过后的每个人都变得...很饱满,这是刽最直观的感受,他们的性格,样貌都同昨夜相差甚远,就仿佛此时的他们才是真正的人。
尽管心中这么想着,刽还是没有说话,这两天的生活,他总是在不停的思考着,有许多令他触动的东西正悄然改变着他,但他仍不爱说话,至少,不爱同陌生人讲话,尤其是打了他一巴掌的陌生人。
他只是默默的看着周围的人,拘谨的站着。
依旧是青年解了围,他看了看围在刽周围的女性,青年招呼道:“该上路了,有什么话留到路上再说吧,况且站在这里,也问不出什么吧。”
“可是...”一个女的犹豫的说道,似乎还并不想上路,但她看着青年的面庞,她仍是说道:“好吧。”
“知道了。”另一个少女说道。
留长发的少女看着刽,那眼神中满是怜悯与歉意,但她依旧同先前一般,什么话都没说。
一行人缓缓上路,只是这一次,是男性将女性护卫在中间,刽也在这里面,他们踏上山脚的阶梯,拾级而上。
刽遥遥的看着山路顶点,直直的山道,两侧的树木夹着的道路倒还算宽阔,这么多人走着也不显拥挤。
刽盯着两侧的道路看了一会,一成不变的风景,他很快便看腻了,感受着距离的拉近,他便不再看向那些长得愈发茂盛的树木,而是盯着周围的人群看。
人们的神色似乎有些紧张,也并没有如同先前那样短暂的轻松与诙谐了,甚至于连交谈都变得少了许多。
刽一一扫过每个人,将他们的样子记在脑海中,对上那一个个深黑的混乱灵魂。
待记了一圈之后,他便又无事可干了,困意无孔不入,抓着他松懈的时候,便悄然攀了上来,刽失神的走着,下意识的,便看向脑海中最与众不同的,那留长发的少女,那份悲伤与安静结合,就像夜晚,月光下的小树。
月光轻轻停留在其上,抚摸着她的头顶,嫩绿的新叶在黑暗中在月光下,黑的发亮,小树低垂,像是在看从发梢间漏下的星屑。
她还不曾仰望星空,便失去了庇护,柔弱的静立,柔弱的经历。
敏感的少女察觉到了刽的目光,她便也看向了刽,缓缓放慢脚步,与他并肩而行。
“好看吗?我的头发。”少女轻声问道。她显然会错了意,误以为刽是在在意她的长发。
刽看着少女流露出的悲伤在谈及她的头发时似乎更多了,只是其中,似乎掺杂的些许追忆,也还残留着美好的气息。
下意识的,刽点了点头,想要表示赞同,想要驱散,那份悲伤......
少女看着刽那认真的面庞上流露出的安慰的意味,笑着说道:“我叫牧音,谢谢你的夸奖。”只是少女说着,那眼中的悲伤却愈发的多了。
李梦总是对他笑,那笑容中似乎也隐藏着什么,就和面前的少女一样,有着一种淡淡的忧伤,只是李梦眼中的似乎更少,少到只是一丝一毫。
“刽。”刽只是说了一个字,算是回应了少女。
只是不大的声音在众人安静赶路的脚步声中还是有些大,加上刽本身就没有刻意的压低声音,声音瞬间便传到了四周所有人的耳中。
“一个字的名字?真奇怪。”走在前面偷偷听着的少女转头笑着说道。
“谁给你取的?”另一个少女也回头问道。
见刽终于开了腔,周围的女生一股脑的涌上去想要同刽交谈。
走在外围的男生们听着,那个叫巴达的壮汉正要发作,仍是被那个叫南尘的青年拦了下来。
南尘轻轻的摆了摆手,他似乎特意站在巴达的边上,又或许,这只是强者的抱团,但总是这轻微的动作算是把巴达拦了下来。
“南尘,为什么?”巴达不解的问道。
“就让她们聊一聊吧,这是我们能为他们做的,唯一一件事了,不是吗?”青年看着巴达。
“大家都绷的太紧了,这样或许对大家都好,至少走的时候,能安详些。”
青年看着周围的男性,“鬼知道我们还能活多久。”
周围的人神色复杂的看着中间热闹的景象,他们的身体滋润了,可精神却愈发枯竭,居安思危,更何况是每天一次的必死结局呢。
刽看着这些,灵魂感知着,他能听到他们细微的对话声,也能看到每个人的表情,这里的每一个人似乎都悲伤的,痛苦的。
他看着周围的女性,他们的笑容中似乎也牵强的,只是说着,即便刽没有说话,她们仍是自顾自的说着。
她们介绍着自己的名字,来历,未来想做的事,与其说是给刽听,倒不如说是找个借口说给自己听,好让这日子,多些盼头。
待她们说完这些,结束了自说自话的环节,便又埋怨起刽的惜字如金。
刽看着她们,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样的生活似乎要比杀人更难,他要学的还有很多。
他便窘迫的缓缓走着,脸上微微的笑着,不好意思的笑着。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窘迫,周围的女生们笑着,牧音在少外面,她也笑着,似乎这样的对话让她暂时忘却的烦恼。
刽看着,同牧音一样,忘却烦恼的笑声从每一个女生口中传出,刽看着,便也笑了,用力的笑着,似乎想要改变些什么。
待到笑容停止,他便开口说道:“你们想做的这些,我会...”只是开口,他却不知道怎样形容了。
遗憾能由他去完成,可她们却是活生生的人,并不能替她们完成。
想了想,他便说道:“我会跟你们一起去完成!”他认真的说着,只是这似乎带着些许旖旎的话语却让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
“你小子倒是大胃口。”巴达大笑着说道。
刽不解的看着众人,不明白明明是自己的承诺,为什么却会引得众人发笑。
不得不说,只是几句话,便让这队伍稍稍融洽的交谈了起来,刽或许也有着一些聊天的天赋?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调侃着。
看着刽单纯的模样,似乎众人也稍稍有了些许在这片森林中十分宝贵的心情流露了出来。
就像发现了一个空的瓶子,众人下意识的,便想用美好的东西装满。
“你知道翻花绳吗?”短发的女生问向刽,“我以前可喜欢玩了。”
“啊!那个我知道,我以前也很喜欢玩。”
刽听着,但他只是摇了摇头:“没玩过,李梦没教过我这些......”
“啊...真扫兴,李梦就是那个人的名字吗,他居然没教过你这些。”
“是啊是啊,那你平时玩些什么啊?”
女生七嘴八舌的说着,说到这时,一旁的男生们便插上了话。
“翻花绳,那是女人玩的东西,我们男生当然没学过这些。”
“你说什么!”女生看着那男生,拉长的声音愤怒的撒娇。
刽看着他们笑着追赶大闹,这样温馨的场景,只是那黑影就像黑色的枯树,生长着,撑开枝丫,在他们的体内。
他们有着许多的遗憾,刽想要带着他们一起,弥补这些遗憾。
他看着周围那些仍看着他们的人,在打闹结束以后,他便还是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刻意的发散着什么情绪,只是那笑看上去确实那么的单薄。
“平时...我就只是睡觉。”刽思考了片刻,他这样说道,尽量的让自己看上去正常些,平易近人些、
“啊?”
“那个什么李梦也太过分了吧?”女生感性的说着。
“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他平时都是怎么对你的?”男生理性的问道。
李梦听着这些,他却语塞了,这些问题,他从来没有思考过。
自己跟李梦究竟是什么关系?他对自己又是怎么样的?
他没有开口,只是在心里默默地想到:李梦对自己是很好的。
至于其他,他想不出答案,或许等之后,去问一问李梦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他这样想着,并没有如何,只是突然沉默的他却令旁人有些误解,误解他是难以启齿,是被苦难包围的生活让他不知道从何说起。
巴达叹了口气:“哎,也不知道那个李梦到底是安的什么心,把你带到这里来送死。”巴达说道,他的神色看上去有些动容,有些心疼刽,只是他的心直口快却跟刽有的一拼。
众人虽然没有明说,却一直回避的现在,一个死字突然被提出,一时间表情便都僵在了那里,缓缓收敛、
“巴达!”南尘指责的说道。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巴达赶忙闭上了嘴,他不好意思的看着四周,他的心不坏,这或许也是南尘一直留着他的原因,他强壮而又善良老实,是比较容易管理的。
刽看着突然静了下来的四周,“是我跟李梦要求要进来的。”
“因为我想完成那个叫牧合的人的遗愿......”
“为什么要怎么做?”一直没有说话的牧音突然开口问道,“难道真的是你杀了他?”
刽不解的看着似乎情绪有些激动的牧音:“他被旅店老板关在水桶里,我把他放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濒死了,他一直在咳血,我就把他杀了......”
“他死之前看着这个方向嘴里喊着不想死,还喊着大家什么的,我感觉他是想要回来找你们,就让李梦带我进来了”
刽认真的说着,这样的神情从他先前平静的脸上浮现出,便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选择相信他。
“原来...原来是这样。”牧音怔怔的看着刽,低垂下了头。
“哎...牧合这家伙。”南尘缓缓说道,他看向刽,“可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不迟,我会实现他的遗愿。”刽说着,看向牧音:“说起来,牧音你还没说过你未来想干嘛呢。”
牧音只是低垂着头,并没有说话,刽呆呆的看着,有些不解。
南尘看着,暗自懊恼原本良好的气氛被搅和成这样,便打着哈哈说出了自己的愿望:“以后我要每天三顿。”
说完,他看向巴达,示意他往下接。
“我想回去看一看以前的家。”
巴达说着,紧接着,他边上的人便自顾自的接了上去,一个接一个。
“我想每天都吃得饱饱的。”
“我想种一大片花海。”
“我想....”
“......”
.......
一轮男生发完言,便只剩下低垂着头的牧音没有说了。
众人诉说着对未来的构想,都很简单,那是对生的渴望,众人静静的听着,没有人打岔,也没有人吐槽。
似乎是众人产生的异样情绪感染了牧音,带众人说完,短暂的安静之后。
一声吸鼻子的声音传出,紧接着少女用手臂上的袖子擦了擦眼睛,她红着眼睛看着周围,最后视线停在了刽身上。
“我想去死。”少女说道,却是笑着。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一直登山的众人终于是一级踏平,踩在了平坦广阔的山顶之上。
刽看着红着眼睛的牧音,又穿过他的身体,看到身后那夸张的很的血红湖泊。
眼前的少女说的话似乎就像是喝醉了酒说的胡话,以至于刽第一眼看向那血色湖泊时,竟下意识的认为,那池子,是一片巨大的酒池。
似乎先前发生的一切,都是那:酒香阵阵催人倒,醉语郎朗惹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