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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该如何放下那些?”
若放空一起,放下一切,那么那些所谓的罪恶,便无法侵蚀分毫,甚至能从中汲取些什么,作为力量,作为工具,你能操纵他,容下他。
可若死抓着不放,那么那些缠身的罪孽,将纠缠你终生,一念之间,便可摧毁一切善念,被他们缓缓同化。
你将他视作人,你尝试着理解他们,你坠入深渊之中,在看不到希望的绝望之中,寻找些什么,只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将他们当做同伴,而不是力量,他们却只会将你视作容器,肉体,寻求解脱。
人的终点就是解脱,放下一切,不再执着于那些,便可真正踏入彼岸。
踏过灰暗,闪耀逐渐暗淡熄灭,步入美好,肮脏逐渐脱落净化,不再留恋任何,不再拘泥任何,便能走出那一步,回归死亡,回归长眠,回归那个一,成为那个纯粹的,自己的神。
黑暗之中,那个先前熟悉的声音又一次开口说道,他说的这些,李梦并非不懂,但他做不到。
只因为,自己是人,自己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只要是人,就一定会在这所谓的人间留恋些什么,会是黑暗中的那些美好,也会是美好中的那些黑暗。
支撑人活下去的,大抵最初,从不是自己本身,故而当他茁长,当他思索,便也就不再自私。
李梦坚信,坚信这些剥落的黑暗,只要还有着思维,便存在着一些可能,他们只是被伤害的,人后的人。
他们吞食,暴虐,想要变得强大,想要为人,想要寻求解脱,那些美好的念头并非不存在了,恰恰是他们,支撑这些活着。
痛苦的活着,只为愉快的死去。
李梦,不能放手,正因为一旦放手,他们便又要在此间沉沦数载。
招致一切灾厄的人,所谓的救赎,解脱,大概也就剩下手中这最后的,于人间垂入地狱的绳索了,是被拉着坠入,还是拉上些什么?
只是一旦放手,就再没有解脱可言了,一切都将连着绳子下的重量坠入地狱,只剩下一丝不挂的自己,一点不剩的自己。
“这亦是一种解脱。”声音又一次开口,“抛下一切,只剩下的自己,便可不被纠缠。”
“那便不是我了。”
“这就是神,想要做神,就必须不是自己,亦或者,处处都是自己,这才是救赎,而非人心的拔河。”
想要救下他们,很简单,放下你的剑,斩却也好,封存也罢,对于他们而言,这已经是最好的解脱,总好过现在,被欲望支配。
可我,本就不是神,我只是一个人,也不想成为什么神,那样的日子,我是看过的,我不会再成为这样的人。
“你总说要放下,可我还是喜欢拾起。”
拾起那些,紧握在手中感受着那些,只有如此,我的心才能真切感觉到,我才会知道,我究竟想要这么做。
“人世无度,只渡自身,究竟是一种放下,还是一种逃避?”
“只是伪善罢了,倘若人人皆能放下,便不会无度。”
“我也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李梦笑了笑,“终究只是我的私心,我的伪善。”
“只是到头来,却要别人在承担。”
李梦说道此处,便惆怅,枉然着,也正是在此时,天地震荡,如天崩地裂。
李梦便笑了,在他的心中,看着的一片黑暗,与一袭蓝色。
“我该走了。”李梦说道,“这最后的时间。”
“是留给他的。”
声音回荡在空间内,黑色收缩,而泣离,他看着眼前的黑色,等李梦的意识离开后才开口。
“为什么还要选择他。”他有些恼怒的说道,“这与我们说的不一样。”
“是啊,为什么呢?”黑影中,一个声音传出,似乎在思考这个问题,声音却是放空着。
他思索着他的万古长空,半晌也没有得到答案。
突然,他笑了起来,“或许只是因为他很有趣吧。”
黑暗包围那一袭蓝色,仿佛在看着他,声音便接着说道:“你说,我们过去,会不会做错了?”
“你想到了什么?”泣离问道。
“只是一些陈年旧事了,此刻想起,明明当时觉得不值一提,现在却反倒觉得有趣了起来。”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将死之时的多愁善感吧。”黑暗坦然一笑。
“不跟着我一起走吗?”泣离说道。“我就快要推开那扇门了。”
“我已经留给你一般力量了”黑暗笑着,“可不要太贪心。”
“他们都选择了和我一起。”泣离说道。
“我知道,所以先前的有一句话,本就不是对你说的。”声音停顿片刻,又接着说道,“我就跟他一起吧,看一看他所说的。”
黑暗缓缓沉默,蓝色便也沉寂着,不再多言。
.......
苍白的背景,沉湎的黑色堆积于脚下苦黑的大地,和头顶的黑色夜空一并道尽沉闷与悲伤。
刽抱着李梦,黑色的魂影,此刻闪烁的蓝色一点点跳动,在心脏,照耀着四周的短暂,就如同落泪一般。
“真吵啊~”李梦开口说道,及时的睁开眼,一脸的无奈,只是那语气却使人听着,半点不会让人觉得这是责怪,反而更像是一句玩笑话。
李梦露出笑容,被炸开的黑色,如破布碎屑,此刻一块块,像是无家可归,害怕般的绕过刽,在刽的对面,李梦的后背钻入。
李梦站起,肉体化作一条条血气丝线,先前混在那庞大的黑色之中,被黑色保护着,便没有受到伤害,此刻重新化作肉体,倒也并没有什么大碍。
摆了摆手阻止刽攻击那些黑色,它们想来应该会老实一段时间了,刽跟着起身,跟着李梦,两人一同看着头顶的星空。
离开了那些幻觉,留下的便只剩苍凉的现实,很久没有看到的星空,此刻出现,出现在这苍凉的大地,这与其说是大地,倒不如说是漂浮的孤岛的,濒死的星球周遭。
仍是有些不真实的感觉,长久面见那些美好,见了满目疮痍便觉得虚假,此刻,见多了那些烦杂,倏忽间看见这漫天闪耀的群星,他们是如此的耀眼,在黑暗之中闪烁着光华。
“真美啊。”李梦赞叹的说道。
“你...真的是李梦吗?”刽在一旁问答,离着的短暂距离,仿佛就是他怀疑的本身,距离感,朦胧感,他看不真切。
李梦低下头看着刽,他幽蓝的心脏,和那星星一样美丽,他温柔一笑:“是的。”
李梦一挥手,一抹幽蓝,正是刽附着在他身上,如同一叶障目的灵魂,刽代他看那苍凉,编制起的虚幻,便是这所谓的幻境,夹杂在真实之中的,纯粹而美好的梦。
李梦看着刽身后不远处那雕像,花朵此刻枯萎的,轻浮的扒在上面,仿佛连李梦的眼神都已经承受不住,在注视下,缓缓碎成一段段,脱落,露出早已不再白皙,焦黑的,满是裂痕,缺了许多的雕像。
“以前,我不理解为什么人们要修建雕像,要膜拜他。”
“只是现在看来,这大概就是神的厉害之处吧,他到底是要比大多数人活的更久些的,哪怕只是个空壳。”
李梦看着那雕像,笑着说道。
“你已经没事了吗?”
“恩。”李梦回答道,他便看着刽,问道:“要一起,拜一拜他吗?”
刽没有犹豫的点了点头,两人便朝着不远处的雕像走去,被尽数吸纳黑暗,此刻的大地,除了苍老与单调,苦难带走一切,林立的残垣断壁如希望本身。
而那雕像,经历种种,早已不似从前,如一个人,身坠地狱,提灯启明的人,尽管他遍体鳞伤,却始终不曾倒下。
此刻,他注视着身下的两人,是不是就像当初,见着许多在祭典之上的人们那样?
刽学着李梦的样子闭上眼睛,却没见李梦双手于胸前合一,便只是闭眼站着。
微亮的光线,轻拂伤痛,李梦缓缓睁眼,看着刽,眼中的百般,终究只剩下注视时的悲伤与欣喜。
矛盾的心,体现在矛盾的爱之上,言语无法形容的东西,多是喜爱,也多是无奈。
人不完美,将自私处无私的展现,不完美处也就自然无法完美的表述。
李梦只是看了一眼,眼中的情绪便藏匿至深处,只是等着刽睁开眼睛。
刽在稍久之后,觉得不太对,便稍稍眯眼瞥了一旁的李梦,却发现他正笑看自己,便猛地睁开眼睛。
“你怎么不叫我。”
“我也才刚刚睁开眼睛。”李梦笑着。
当然是谎话,两者也都彼此心知肚明,这只是一个,玩笑。
“要跳舞吗?”李梦问道,“过去在家乡的时候,祭典开始时,总有两个人一起跳舞,说是象征人间美好。”
“我...”刽犹豫着说道,“我不会跳舞。”
“我也不会。”李梦笑着说道,“那正好。”
他拉起刽的手,魂影构成的身体此刻凝实的,枷锁尽数打开,简单的眉眼,并没有其他的东西。
周围单调的,人间哪有美好,只是两人跳着舞,看上去并不赏心悦目的舞步,待最后,李梦旋转着,松开了刽的手,两人一起旋转。
红色一波波,渲染扩散,如舞动的绫带,随着扩散,血色重新覆盖在万物之上,慢慢变得红润,万物兴,新树一棵棵钻出,天间的一抔抔,一条条,变作溪流,伴着绿。
花盛开,像那茂盛着,伸展枝叶的树,嫩绿的搭着花的娇艳。
刽看着,看着周围突然长出的色彩,迷了眼,娇艳的一切,美好尽数展现,不似先前见过的一切,只是一股新。
生机勃勃,天下新兴,李梦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春天,他所见得,也许并不美好,见着多了,只是单调。
春天总是美好,那么他的春天,他要带刽看的春天该是如何?
大好山川并存,小小此间,见得云霞,抱得日月,百色千艳,绫罗铺遍,直通远处,一线天。
李梦缓缓停下身形,画卷展开,站定的两人就如画中人。
不论是故事,还是画,终有步入终章,合上书页,终有阅尽百态,合上画卷的那一天。此刻,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