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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很大,就像一对对相拥而立的舞者,偶有的零星也绽放着不一样的华彩,刽有些目不暇接。
扑面而来的雪迷了刽的眼,雪花很大,但相较于其他,又很小,于是在刽的眼中,它便正好。正好一点一点,完美和谐的装点的整个世界。
不断变化的留白间隙像是孩子的笑靥,它脱下平日繁重的伪装,欣赏着舞蹈,更在心中,与之共舞。
刽也笑了,在他抬头不知第几次被雪花吻过眼睛后,他睫毛静躺的柔软缓缓化作晶莹,朦胧的,仿佛世界也正舞蹈着。
恢弘,纷至沓来的雪,井然有序的城,虽不见外出的人,但仍有一股源源不断的活力,仿若衔接这些的线。
它随着微风,串起的绵长像将散落的项链,坚硬的它们不断变得柔软,自它们降临至这世界开始,自它们诞生开始。
“哼~哼~哼~”优美的旋律自周围传出,似它在歌唱。
“就像...乐谱一样。”刽伸手握向头顶,接起跃在半空的,诗的音符。
他缩回手,看着那片雪花的融化,又很快,有更多落下,盖住下方的,刽已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
但至少此刻,他开始有意识的,开始注意着手心的雪。
他身上缓缓积起的雪,薄薄的,覆于头顶、双肩,他的脚边,而手心,它们正相拥着,自流水之上扎根。
一滴滴从指缝间滴落的水珠承起的雪从无形慢慢至有形,堆叠的就像一本薄书,亦或者说一页薄纸。
刽翻手将它们抛下,看着手心残留的水迹,他握了握手,从它们聚起的体温中感受着自己的温度。
然后他走了起来,雪已大片的盖在他的身上,他抖着身子,将它们抖落。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一望无际的旷野,废墟像林立的畸怪,又在雪中,仿若乞求救赎的流民,它们躬身,若身披洁白,又似苦经磨难,着雪黯然。
雪盖不住下面的黑,便以此为界限,划下了一片独属它们的净土。
遥遥相望,刽与它们。
土地仍在变化,黑色仍在蠕动,缓缓地,它们前倾,随时都有可能压下。
歌声仍旧响起,又在刽回望时分,它悄然隐去。
刽不再停留,意识到这里大概不仅仅只是虚幻,他的身体在冰雪中已开始发凉,有一种无力感缓缓,又在一种....整合的吸力下,像将他攥作一根钉在地上那样,两种感觉相互抵消,留下更为专注的意志。
他仍记得之前的一切,但他并不知道该如何主动出去,每一次,似乎都是在一段经历、亦或者说记忆,在他身边彻底重现以后,他才能清醒过来。
但现在,他显然无法这样慢悠悠的等下去,那个女人在吃他,天知道下一次他醒来时,自己会不会只剩下一小块,又或者说,再慢一点,或许自己再也醒不过来。
“那么之前看到的幻觉?”他想到上一次幻境中那显得格格不入的虫子,这里显然不是那儿或那座小镇,这里要更大。
刽躲到了一座屋檐下,没有进去,门后一片嘈杂的声响,听不出半点信息,但一刻不停。
他轻轻的闭上了眼,良久,他重新睁开了眼,没有用,他唤不出半点血色。
“那....”刽不抱希望的挥了挥手,但下一刻他愣住了。湛蓝的剑转瞬即出,似与刽的意念合一,无比紧密。
而随着他唤出这柄剑,那种支撑他的感觉猛地断去一截,他险些在那种无力感下直接倒下。
赶忙散去剑,他的身体在这期间迅速的,变得更加的冷,他站起身,双手放在嘴边,轻轻的哈了哈气。
并没有感到任何温度,也就不存在慰藉,而此刻,当他再看向那冰天雪地时...
他忽然觉得,它们并没有那么可爱,那么具有诗情画意了。
很奇怪的感觉,明明他之前还醉心其中,摸了摸心的位置,一切正常,大概只是自己太冷了。
他轻轻的敲了敲身后的门,里面声音的主人并没有理会他,甚至声音也一刻不曾停顿,不曾变化,依旧是无意义的,令人生厌的。
刽双手交叉抱着自己的双臂,轻轻的踮了踮脚,然后踏入了雪中,他并没有这么没有礼貌。但当他在心中意识到这点时,他对身后屋子里的存在更加讨厌了,就像这些雪一样。
冰冷?无情?刽只是在心中担忧,就像他长久的置身于雪中。如果不是如此,对这些看似美好的事物,他一定不会见到,感触到它可恶的一面。
那么屋内的那些呢,他们会不会也在长久的,蚕食着周围呢?
他想起那片树林的落叶,跟这些落雪相比,后者正加速的将结果展现出来,前者已经死去,雪却似并非如此。它短暂的一生,毫无疑问在融化前,是活着的,不断添改的。
他突然想起那个“怪物”口中的规则:活着。
他看向脚下的雪,直直的停下了脚步:“那么这些,他们还活着吗?”
他看着脚下的坑,薄雪脆弱的,露出底下的土地,这并不适合它们生存,但死去的,却正滋养的,创造着,为活着的同族铺出了一片新土。
刽没有再前进,它们毋庸置疑活着,他们同这片大地格格不入,却存在着,这是他们活着的证明,他不愿意去践踏这些,毁灭这些。
但他终究与它们不一样,寒冷蚕食着他的生机,他感到越来越冷,也越来越无力,那杆不知该被称作什么的感觉撑着他,令他站的笔直。
渺小至极,难分善恶,刽不知该如何对待这些生命,对待那些尚无作为,尚未表态的生命。
无法退让,因为他已无路可退,无法直面,因为他已无路可去,只剩脚下这一小块落脚点支撑着他。
他有些前倾,像是被风吹斜的杆子,他的头垂着,他看着这些,唤出了剑,想最后看上几眼,但他显然高估了自己,他已无力支撑,他径直倒下,压下一大片的雪。
“!”本低迷的眼在这时刻,在雪地里,努力的睁开,又痛苦的闭上,雪缓缓盖在他的身上,继续堆积。
剑在倾倒的瞬间脱手而出,便顺势回到了体内,回补着身体,他暂时死不掉,便只有漫长的思考。
“你是谁?”在漫长的沉默后,一道声音问道。
埋头于雪中的刽不禁抬头,他看着四周,并没有人,只有雪,贴地所观,像是同那一刹垂落于地的瞬间,站立在地上的雪花对视。
“我是刽。”刽没有迟疑的回答道。
然后它们倒下,就跟自己一样。
他不禁想到,那么它们呢,这些倒下的雪花是否也同自己一样,仍活着。
“你们呢?”他问道,但并没有任何回应。
雪已经盖在了他的手上,他身上的其他部位,想来亦是如此。
“这样的话,这里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原来的样子了。”他想到。
但旋即,他又反驳道:“不对,即便如此,但那些被自己掩埋、融化的,也再也不会回来了。”
“就像自己一样,没有人会再记得它们,它们存在所创造的价值,也将被旁人取代。”
“这是多么的痛苦。”想到此处,他突然愣住了。
“.........”
他猛地挣扎了起来,手脚并用的在雪地拱着,待起身,顾不得站直,他弯着腰踉跄着,便撞入了一旁喧嚣的屋内。
门像没关,他径直撞了进去,倒在了地板上,但诡异的是,那些声音瞬间消失,刽看了看四周,根本就没有人存在。
房屋的存在并没有让刽感到暖和,反倒因为这突然冷清的反差所带来的恶寒,刽更冷了。
他撑起身子爬起:“是的,活着,他总是习惯性的忘却了自己。”
也就是在这时,他所处的房屋缓缓散去,只剩下雪,一大片雪盖子地上,而他正立在其上。
房屋的存在仿佛是幻觉,没有迟疑的思索,刽冒着大雪猛地奔向另一座房子。
破门而入,销声匿迹,长久的往复,终于,在一次,当刽推开一扇只有一层的简陋平房时,房子并没有再消失。
地上有一滩血,简陋的陈设像灰尘,暗淡的隐去,只剩那摊血,格外的引人注目。
依旧没有带来哪怕一丝的温暖,刽夺门而出,身后雪地的一连串杂乱脚印刻在由一排排房子包围的大片空地上。
“活着,他此刻无比强烈的,迫切的想要让自己活下去。”
“他一遍遍的问自己它们是否还活着,只是因为自己想要活着。”
“这是一个拥挤的世界,逝去的注定已无法挽回,存在的注定难以长久,诞生的注定极易更变。”
“每个人都想要活着,倘若真的无法避免,为什么要强求自己替旁人奉献。”
“大步踏过去,因他们挡住了你的路,大步踏过去,因他们无法挡住你前进的脚步。”
“这一刻,刽意识到了,他是自私的,他担忧那些,并不是因为怕那些影响到旁人,而是怕那些影响到自己。”
“雪化了,因为自己想要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