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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响动已经足以吵醒旅馆里的其他住客——虽然登达尔旅馆里的住客常年稀少,但马匪总需要偶尔变成良民进镇消费的时候,这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镇上唯一一家旅馆能够存活至今的秘密。而这些人往往警惕性要比常人高不少,一听到异常响动马上暗揣武器出来查探。
窗外那人劈完一刀,很诧异自己如此毒辣的一枪一刀居然没有建功,但再也不敢栈恋,转身飘然而去。
罗松溪站在窗前,虽然心有余悸但还是在犹豫要不要追下去。他在荒原上向来都只有他阴马匪的份儿,今天却被人连阴两把,心中难免恚怒。但此时他的脑海中又响起了“叮”的一声。
“我有责任在传承者受到致命威胁时发出预示性提醒,以保证传承者的安全,但请传承者注意——
“一,获得传承不易,完成首个传承任务更不易,请传承者务必正确评估自身实力,勿做无谓之举。”
“二,我只能通过传承者的感知获得信息,所以预示危险的能力实际非常有限,请传承者千万不要形成依赖性。换言之,我和你的感知能力实际上是一样的,我能发现的危险,为什么你自己发现不了?”
如果说前面提醒的时候,罗松溪只是隐约感觉到那个女声话语的情绪,那么现在这段话,简直令罗松溪满满的类似于“愚蠢的人类”这样的嘲讽与怒气。
“你到底是什么?”罗松溪禁不住第二次发出这样的疑问。
“抱歉,今天问题已回答完毕……”女声仿佛瞬间恢复了平静,一板一眼地回答他。
“……”
对话看起来长,实际上在脑海中完成,也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不过这样一来罗松溪也打消了独自追踪的念头。
罗松溪从二楼窗户跳下,循着记忆直奔治安官鲍勃家。他“哐哐哐”砸响了鲍勃家的大门,扯着嗓子喊道,“有人死了,你都不肯出来加班?”
只要不出小镇,没有西风匪的袭扰,总体来说塔尔塔镇是一个极为平安的小镇。低欲望加生活保障决定了这是一个不会生出事端的地方。镇上平时连盗窃案一年都没有几踪,发生一件恶行凶杀案件,绝对是轰动性的大事。
可罗松溪喊了几声,左邻右舍都惊动了,唯独鲍勃的房间里没有动静。也不是没有动静,在罗松溪喊了几声之后,房间里传出响亮到刻意的鼾声,完美诠释了什么叫“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罗松溪无奈,又喊道,“鲍***床查案了,加班费我出!”
鼾声消失了,房间里的人陷入犹豫。过了许久,房间里终于响起摸摸索索的声音,又过了许久,鲍勃治安官硕大的身躯才出现在门口。
他一边费劲地系上治安官制服上领口的扣子,一边对罗松溪说,“超过晚上九点之后,三倍加班费,每小时两百四十联邦币。”
鲍勃走路极慢,几乎就是走一步喘三口的节奏。罗松溪想着大约也只有在下班的时候,才能看到他动如脱兔的身影。
罗松溪就趁着走路的功夫,把他怎么发现一伙神秘人在矿洞里设祭坛,又怎么捡到小册子,老约翰怎么识破了血祭仪式的事情并把那伙神秘人交战,怎么留书告诉他还有另外一伙人也在进行同样的事情,一直到洗衣店大妈如何发现可疑之人,这么被打倒以及他追上去发现那可疑之人已遭毒手,并且自己险遭暗算,从头到尾给鲍勃说了一遍。
只是略去了老约翰与那灰衣男的惊天一战。
“这么说,”鲍勃砸吧砸吧嘴,眯起的眼睛在满脸的赘肉里缩成一团,几乎看不见,“你怀疑死者与那个什么倒霉的血祭仪式有关?”
“不是有关,是死的那个人,肯定就是他们一伙的,因为泄露了行踪被灭了口!那些衣服就是证据,他们必定是在地下挖掘洞窟,设立祭坛,身上才会沾上那么多泥灰。”罗松溪强调了自己的判断,但他心里还是暗叹一口气,看样子还是没人信血祭仪式这么一回事。
但鲍勃却说,“不是我不信那个什么劳什子的邪恶仪式,我老早就知道你们炼金店的一老一小都不是普通人,发现点玄乎的事情也正常。但我必须向你强调两件事情。”
他竖起了他那粗壮的手指,说道,“第一,查案讲的是证据,不是靠推断。就像我知道你和老约翰都不是平常人,而且也都不是土生土长的,我可以推断你们窝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小镇里,同样是要图谋什么邪恶的事情吗?我可以凭我的推断把你抓起来吗?”
罗松溪满嘴的话被他噎在了嘴里。
“同样,你不能凭几件脏衣服,就推断别人要搞惊天动地的阴谋。”鲍勃继续说道。
“第二,我只管查凶杀案,这是治安官的职责,但如果真查到后面真的牵涉到你所说的邪恶仪式,我拍拍屁股就走。这不是一个小镇的治安官能管的事情,我的职责范围是打报告把事情汇报到州里去,他们要怎么做,我同样管不了。”
罗松溪瞥了一眼他的体形,心里暗道,你的手恐怕拍不到自己的屁股吧。
好不容易到了登达尔旅馆,又好不容易踩着看上去随时会断裂的木楼梯上了二楼,鲍勃挤进房间狭窄的门,看到匍匐在地的中年男子尸体,蹲下身伸手就把他翻了过来。
罗松溪在后面嘀咕道,“按理说,办案动现场前,都要用元素相机拍一沓相片……真是不专业啊……”
“你知道一台元素相机多少钱吗?二十多万!还是比我还重的那种!”鲍勃瞪了他一眼,“如果州里肯拨这笔钱下来,我肯定去给治安署买枪,能买好多把枪……不,我不会买枪,我会直接卷款潜逃!”
加班时间的鲍勃像只愤怒的豪猪,罗松溪只好不吭声了。
这个时候鲍勃已经检查完那名中年男子的胸口,“胸口刀伤,一刀毙命。能刺在这个位置,说明死者与凶手很熟,死者对凶手根本没有防备。找他的熟人就好了。”
“都说了他是镇上的生面孔,应该最多这个月才来塔尔塔镇的,到哪里去找他的熟人?”罗松溪问。
“小镇就这么丁点人,待了将近一个月还怎么会是生面孔?”鲍勃费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是来塔尔塔镇修镇中心广场的包工头,去找他手底下的工人问问吧。”
这个时候,一名眉清目秀的年轻人一路小跑跑了进来,充满活力地朝鲍勃敬了一个礼,“头儿,那么晚叫我出来干嘛?加班费管谁要?”
年轻人罗松溪认得,是鲍勃手底下仅有的两名治安员之一,叫做维斯塔。年轻人看似精力充沛的样子,实际上干活就要加班费的习惯沿袭自鲍勃一点也没区别。
“管这位老板要。”鲍勃指指罗松溪,随即吩咐保罗,“那里有具尸体,给他画张画像。”
“啊,尸体!”维斯塔瞅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立马蹲到一边吐了起来。
“加两百健康补贴。”鲍勃没好气地说。
“是,头儿!”维斯塔立马跳了起来,抹了抹嘴角,掏出钢笔和白纸开始画像,好像刚刚差点把胃吐出来的人根本不是他。
短短十几分钟,一张惟妙惟肖的画像便诞生在维斯塔手里。鲍勃满意地点点头,拎着画像吹了吹,对罗松溪说,“走吧。”
罗松溪对这两名活宝般的治安员,完全是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