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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秋天很少秋寒,也很少萧瑟,不过却一样有着一种让人心触的秋凉。
南屿一个不知名的小镇之上。
一个青年满目呆滞,满面落拓颓然,跌跌跄跄的走进一家客栈。
抬手间,几枚铜钱带着声响落在柜台之上,青年摇晃着走到一张无人的方桌,坐了下来。
不过少时,一个微胖掌柜,微皱着眉头,拿着一壶‘烈酒’放到他的面前......
一个月前,青年醉倒在这家客栈门前,醒来之后就在这里住了下来,再没有离开。
这家客栈是小镇乃至全南屿最便宜的一家客栈。
这里不仅住宿最便宜,还有着最便宜的‘糟糠’食物,以及最便宜的‘烈酒’。
这里的生意好像很不错,每天都熙攘喧闹,虽然掌柜连个店小二都不舍得雇。
这个世界穷人总是很多,穷困本身或许就是一种痛苦,当然,痛苦的人也就同样很多。
青年每日浑浑噩噩,在这里吃着最便宜的糟糠,喝着最便宜的‘烈酒’,每天都会喝至夜半打烊,才会似醉非醉的回到简陋的房屋睡去。
每一天醒来都会头痛欲裂,青年也不洗澡,身上越发烘臭。
不过,除去自以为干净的掌柜总是带着一脸厌恶,别人好像并不在乎,因为来这里的人大多都是这个味道。
青年很奇怪,不知为何,只要下雨,就会放下酒壶,缓缓的走出去。
在街上一边漫步一边淋雨,只是每次淋雨时,都会从怀中取出一块已经残缺的玉佩,紧紧的握在手中。
直至雨停,他才会带着一身水汤回来继续喝酒,那湿红的眼角仿佛是泪水洗刷过的痕迹,并不是雨水。
或许他只是不想别人看到他流泪吧。
因为青年常常醉酒,走路跌跌撞撞,时常不小心碰到别人,或是撞翻什么东西。
还总是一副萎靡不振又臭又懒的醉汉样,让人厌恶。
所以他经常挨打,不过青年从不还手,也不哀嚎,只是每次挨打过后,起身继续来到客栈喝酒。
时间一长,客栈常驻的人都知道了这里有这样一个青年。
嘲讽闲暇也给他起了个外号。
“喝呆的醉少”。
每次别人这样叫他时,他不但不生气,还会呆滞的露出一丝傻笑。
.......
今天,青年如故趴在桌子上醉酒,灰暗的眼中依旧只有麻木的呆滞。
因为外面天气乌云骤风,所以午时刚过,客栈就开始渐渐热闹起来。
几张人多的方桌,已经开始传出‘醉汉’酒过爽朗的笑声。
几滴雨点下落,青年放下酒壶,起身跌跌撞撞向外走去。
旁边一醉汉看到,促狭一笑,脸露戏谑,悄然将腿伸到他的脚下。
青年一个踉跄,俯身扑倒在前方几位大汉的方桌之上,一桌酒菜全部碎洒在了地上。
大汉们酒兴正浓,瞬间暴怒而起,拎起青年来到外面,便是一顿暴打,直至骤雨瀑下,方才停手,回到客栈。
狂风中暴雨中,青年挣扎着,几次想要起身,几次倒下,自身长时间积累的过重伤势,委实令他无力支撑。
终于,在一次摔倒后,青年不在挣扎,翻身仰面过来,开始任由雨水浇打着自己。
他的意识渐渐开始模糊,可是,不知为何,痛楚苦怆扭曲的脸却挂起了一丝笑意。
慢慢的,青年竟大声笑了起来。
笑声是何等的无奈,又是何等的悲凉!
这种绝望的屈辱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受!!
笑声渐渐逝去......
青年缓缓将手伸入怀中,再次紧紧握住那块残缺的玉佩,意识愈加模糊,一双细长灰暗的双目,却依旧呆滞麻木的望着天空。
一抹深邃的痛苦划过,泪水雨水同时从眼角滑落。
慢慢的,青年双目都已无力睁开,缓缓的合了起来......
......
骤雨一直下至深夜方才渐缓下来,不过雨水却没有停,直至次日天明才渐渐停歇。
几声鸡鸣过后,一抹拂晓旭光升起。
客栈掌柜挺着肚子,慵懒的走了出来,卸下门栓,缓缓打开大门,准备迎接新的一天。
一丝凉爽秋风拂过,他深吸一口气,正欲抬步,入眼处,那个醉酒青年却依然躺在那里。
掌柜眉头微皱,流露一丝厌恶,嘴里唾着“晦气”,走到窗前,开始一块一块卸下栈板。
起身回首间,总是隐约感觉青年似在微微抽搐。
掌柜迟疑片刻,放下窗板走了过去。
近身一看,发现青年唇干额烫,早已意识不清,高烧至昏迷不醒。
掌柜沉默片刻,轻叹一声,起身缓缓走回客栈。
不长时间,端着一个装满汤药残破的碗,再次回到青年身边。
俯下身来,紧蹙着眉头,满面泛着厌恶,用力掐开青年的嘴,将药灌了下去。
然后将碗丢到一旁,便再次走回客栈。
......
车马声,喧嚷声,狗叫声,不时响起,清晨过后,小镇渐渐热闹起来。
暂住客栈中为了生计的人,此时都已起身忙碌起来。
或是空着肚子等待活计,或是去往已有的工作之地,眼神呆泄迷茫,早已不似昨日那般酒醉黄粱。
青年依旧躺在那里,来往的人们对他大都熟视无睹,没有人上前去顾及他。
像他这种醉鬼,醉死饿死,在这里早已见怪不怪。
几个把头,督工,横晃带骂着走进客栈,准备挑选劳工,客栈瞬间喧闹起来。
青年也在这阵噪杂声中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其实早在掌柜喂药时,青年就已恢复意识,只是身体无法动弹一丝一毫。
他挣扎着坐了起来,身体依旧沉重无力。
抬手揉了揉头,麻木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一旁那个依旧残留着药渣的破碗,隐隐流露着几分困惑与迷茫。
默然良久,青年起身拿起破碗,恍荡蹒跚着走进了客栈......
掌柜又见满是泥渍烘臭的青年,不觉眉头更蹙,眼中露出厌恶之色,
青年不以为意,径直走到他的面前,将破碗放到柜台,看了他片刻,问道:
“为何‘会有’一碗汤药?”
掌柜闻言一怔,看了看青年,又看了看破碗,似是明白了什么。
他轻轻一叹,不过,眼中依旧带着一丝厌恶,身体微微向后避开青年这股烘臭,方才说道:
“一天有很多人在这里饿死,甚至醉死,我无能为力......”
“我不富裕,也很困苦,甚至......还很痛苦......”
“也不想管,更没有心情去管这些。”
但是,我自认为我‘至少’还算是个的“人”。”
“所以......我‘至少’还会给你一碗治病的汤药。”
青年闻言默然,眼神微微闪烁,几分呆滞的迷茫渐渐褪去,一抹麻木也慢慢的化为了一丝沧桑。
他淡淡一笑,再次看向掌柜,衣袖一抬,几声轻响,几片金叶落入破碗。
“我虽算不上富裕,却不困苦,当然,我也很痛苦。”
“不过,我‘至少’可以回报‘这碗汤药’几天‘幸福’的生活。”
语罢,青年转身,抖了抖残破衣衫上的尘土,负手笔直走出了客栈。
掌柜看着碗里的金叶,愣了许久方才回过神来。
他捧起‘破碗’跑了出去,青年却已早已远去。
......
青年依旧摇晃蹒跚的走在路上,不过,一丝沧桑的眉宇中却涌动着许久未曾浮现的狠戾。
一双细长的黑眸中也时而闪烁着狰狞。
这个从痛苦迷茫中醒来的青年正是“暴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