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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湄,转头!转头!”课间,坐在姜湄身后的潘森森拍拍她的后背。
姜湄转身看森森的瞬间,森森按下手中拍立得的按钮。不多时,一张照片被缓缓吐出。森森拿起照片和姜湄同看,嘴里不住夸赞着:“好看!我早就想用拍立得给你照相了。”
时间被这张照片定格在十一月初的深秋,一段长长的迷梦开始的时候。照片上,十五岁半的姜湄回首直直地盯着镜头,微微瞪圆的双眼中含着些澄澈的疑惑。由于转头,短发的发尾在精致的脸颊旁稍稍扬起,身侧明亮的窗户透来半上午温凉的日光。照片的一角还残存下杨炳窝在座位上低头看书的模糊身影。
姜湄转回去后,发现自己放在桌上的书被杨炳捧在手中饶有趣味地看着。“杨炳,你拿的是我的书吗?”她问道。
“是的。”杨炳猛地抬头回答,似乎花费很大力气才把自己从书中抽离。“这本书太好看了,可以借我看看吗?”
“我正看着这本书呢……”犹豫一会儿,姜湄最终答应下来,“好吧,你先看吧。下周就要期中考试了,我这周不能再乱看书了。”
“谢谢。”杨炳合上书仔仔细细看着封皮,喃喃念叨着:“<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这本书真的不错。”
时间和年龄真是奇怪的概念,很久很久以后,姜湄想。明明与杨炳的交往满打满算不足两年,自己的身体内却仿佛渗进了某种他带来的东西,似乎杨炳让构建“姜湄”这一躯体及精神的成分发生了改变。即便别离已久,即便几乎失去联系,自己身上还是牢牢打上了杨炳的烙印——只是不足两年!
也许是因为这段岁月是人生中花样年华吧,十五岁、十六岁、十七岁……听起来就是极其瑰丽曼妙的年纪。在这些年里,只差稍许时日便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十二岁和十五岁,三年的日子是初中生和高中生的差别,无论是谁都不得不承认二者大不相同;可是四十岁和五十岁呢?即使相隔十年,大概也是过着一模一样的生活,说不定连上下班路线都毫厘不差。
十几岁的两年或许能抵得上几十岁的无数个一成不变的日夜,毕竟那是生命蓬勃发展的黄金岁月,个人的生活和世界尚未被毫不留情地摁下暂停键。
因此,与杨炳交往的两年显得格外厚实,像是懵懵懂懂中闪回半生。当然,这里指的是青春的半生。
因此,临近毕业,杨炳偶然谈起这次相识和这本书时,姜湄才觉得恍如隔世,几乎认不得那时的自己。
“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像是一个隐喻吗?”初夏的光影里,杨炳用开玩笑的口吻说。
“隐喻,大概是吧。”姜湄回答。
“<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里,托马斯和特蕾莎的相遇是因为:主任偶然地坐骨神经痛叫托马斯代替自己出城接诊、托马斯偶然地进入特蕾莎打工的酒吧、特蕾莎偶然地在那段时间当差、特蕾莎偶然地自言自语被托马斯听到二人搭话……总而言之,一系列的巧合让二人最终相识。”
杨炳顿了顿,继续说:“而我与你呢,从我的角度看是这样的:我偶然地晚涂答题卡被抓成绩作废、班主任偶然地把我安排在爱说话人的周围、身体状态糟糕的丁乐偶然地坐在你前面并在不久后休学、我在班里的几个空位中偶然地选择了那一个并与你认识……”
“而我又偶然地在看<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姜湄说。
“是的,原因就在这本书。”杨炳拍下手,轻快地说:“完美闭环!”
“一次就是偶然,一次就是不曾存在过……”姜湄嘟囔着书中的话。
“‘非如此不可吗?非如此不可!非如此不可!’”杨炳回答。
“但愿最后我们不会像他们两个一样被卡车压死。”姜湄望着窗外白花花的太阳,在颇有生机的时日提起这个话题,似乎有些不合时宜。
“这也是偶然。生命的结束方式是偶然的,具体地发生在我们每个人身上时,就是非如此不可了。”杨炳摇摇头,“谁知道我们会以怎么样的方式结束生命呢!这就是它的迷人之处吧。”
几天后的语文课,老师带领全班同学去图书馆自由阅读书籍报刊。图书馆的修建花费不少力气,它不仅算得上最受师生欢迎的场所,也成了学校对外宣传的招牌之一。
阅览室三面皆是通透的落地窗,窗外掩映着葱葱郁郁的竹林,竹叶尖被萧萧秋风吹得微微泛白,偶然传来一阵粘涩的啼叫,几只不惧寒的鸟在枯草堆间窸窸窣窣。
书架间摆放有各式各样的沙发和桌椅,空位绰绰有余,学生很快安定下来看书。
杨炳抽出一本书,径直坐在姜湄身边的沙发上。姜湄抬头看他一眼,他却摆手示意姜湄不要作声,继而向后一靠,舒舒服服地翻看起手中的书来。
下课时,杨炳开口说道:“姜湄,你的书我已经看过三遍了,回去就还给你。”说罢,他起身和姜湄一同走回教室。
把书递给姜湄时,杨炳又悄声说:“我又在书店买了一本,打算送给他。”说着,他转头望着窗外对面楼上的那个班级。
“……吴岱宗?”姜湄试探地说出这个名字。
“是他。好东西是需要分享的,我认为这本书十分值得一个优秀的人看。”杨炳的语气又轻松起来,“哪天遇上他,我一定要指给你看,他真的很帅,外貌上无可挑剔。并且我发现,最近他跟他们班的一个女生十分暧昧,大概有好戏看了。”
期中考试匆匆结束,杨炳毫无悬念地获得班级第一,年级里也自然排在前十。蒋夕佳在陈媛之后,考取班级第三。
“没想到那是我最后的辉煌了。”很久以后再次提起这次考试,夕佳无奈地苦笑着,“从那以后先是那件事把我缠住,然后又是秦东杨。我就像是一颗由于早熟而早早腐烂的果子一样。”
姜湄在秦东杨之后,是班级第五。此时她的成绩尚未达到如高三一般稳定在年级前十的水平,对于这个结果倒还满意。
“很奇怪,跟杨炳搅和在一块儿以后,成绩反而直线上升。明明在那之前更专心学习,有点儿讽刺,又有点儿像假的。”姜湄对夕佳说出这话时,时间已来到高考后的暑假,一切即将尘埃落定。
这次考试后,杨炳自然获得了选择座位的自由,他坐在教室中间部分,远离了窗下的那个角落。姜湄留在原位,赵亦瑶坐在她前面——本属于丁乐,却在后来被杨炳占了去的位置。何熙不再与程晓宇同桌,坐在姜湄身后的位置。于一凡问起她不再与晓宇同桌的原因,何熙只是虚虚实实地用“烦他了”之类的话搪塞。“她早就习惯程晓宇沾花惹草的德性了。”程枫在寝室的闲聊中如此点评何熙。
蒋夕佳、秦东杨二人的座位只隔一条过道,然而在余下的半学期里,夕佳鲜少再有闲情与东杨聊天。起初几日二人间的嬉闹,不过是风雨欲来前不祥的平静。
不知是什么缘故,杨炳在新座位并未安定下来,仍旧在上课时搬着椅子坐往别处。他与何熙聊得投机起来,常常整日坐在她身边的过道上。
由于种种原因,原定在国庆节前后举行的运动会延期到了十一月中旬。期中考试后不久,运动会在深秋的操场上热热闹闹地开展起来。
一年零两个月以后,某次偶然事件的发生让方子姝和赵亦瑶不约而同地仔细回忆这次运动会的点点滴滴,试图从追溯中找到答案。
势必从那时开始,二人笃定地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