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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忠小心翼翼地问询太后,“娘娘是否要回宫休息?”
“不必!查出渎职之人,依律处罚即可!”
太后缓缓坐了下来,端起青玉镶金茶盏,连饮了两大口,“一个畜生还吓不到哀家!大家吃的也差不多了,诗会开始吧,莫要坏了哀家在军侯心中的信誉!”
“是!太后娘娘圣明!”马忠恭敬道。
“曲水流觞开始!”马忠尖利的声音再次扬起。
一众小太监跑来,将满地狼藉收拾干净。
马忠躬身请示太后,“娘娘,诗会以何为题?”
太后已有些乏累,将手撑在头上,随口说道,“既是闺阁女子,便以‘闺阁’为题吧!”
“是!”马忠高声宣布,“此次诗会,以‘闺阁’为题!”
水渠源头处,已有宫人将轻杯添满了佳酿,置于小小荷叶之上。
碧绿的荷叶载着酒杯,顺水而下,别有一番情趣与雅致。
太后慈声又起,“诸位皆是官家女子,想必琴棋诗话各有千秋!今日大可施展平生所学,一争才女之名!”
众女子向太后行礼,低头称“是”!
心中却想着,一争才名,也不该在今日!
今日若是有才,明日便会没命!
傻子才会去争!
江暮云惊魂甫定,泪痕也已拭净,好奇又钦佩地对江暮雪说道,“大姐姐,你好厉害,你是怎么想到该如何制服怪兽的?”
她俏皮一笑,“这还得感谢景子玉!”
“感谢她?”江暮云惊讶。
“若不是她先叫了那畜生的名字,我还真不会那么快就想到它的习性。既然叫夜幽兽,白天昏睡、通体黑色,想必喜欢昼伏夜出。我又见它频繁眨眼,就猜到它可能怕光!”
“那大姐姐又是如何知晓它喜爱吃金脆香猪的呢?”江暮云百思不得其解。
“前几道菜上来之时,那畜生并没什么动静。可是香猪的盖子一打开,它便出现了。因此我猜可能是今日宴饮,昨日宫人准备太过忙碌,忘记喂它吃食,它是冲着香猪的味道来的。”
江暮云追问,“这么个庞然大物,大姐姐怎么用一件袍子就把它制服了?”
“不是制服,而是安抚。既然怕光,挡住光线,它也就安静下来了。”
江暮云恍然大悟,“大姐姐真是聪明,云儿好生佩服!”
江暮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这是急智!要是平时,还真想不到呢。”
江暮云温婉一笑。
二人与其她女子一起,全神贯注地盯向酒杯的位置。
忽然,一名红衣女子紧张地捂住心口。
只见酒杯越飘越慢,就要在她面前停住了。
却不知怎的,在马上停下时,又向前飘了飘,直飘到江暮烟身前,才稳稳停住。
捂住心口的红衣女子,终于放下抓紧衣襟的双手,向天空默默地拜了一拜。
其她女子也松了一口气。
江暮烟却大惊失色,她刚刚还以为上座女子必定要起身赋诗了。
而待她赋诗完毕,再次从上座开始进行漂流,也必不会只到自己身前便停下,今天她或许就能躲过一劫。
却没成想,这酒杯竟不偏不倚地停在自己面前。
江暮烟缓缓端起酒杯,极不情愿地起身,向太后屈身行礼后,将杯中之酒饮尽。
脑海中将所有能让自己的诗作显得笨拙又庸俗的词句堆砌在一起,故意摇头晃脑,显出一副无才无德之态,“绣布满罗床,对镜贴花黄!”
偏亭中,张永瑞唇角一抹讥笑,“倒是工整,只是俗不可耐!”
寒铁衣未做评价,他甚至都没用心去听那女子说了些什么,只一门心思关注着江暮雪的一举一动。
园中女子却一致称赞。
“好诗!好诗!”
“写尽闺阁女子日常之态!”
“意境高雅,情真意切!”
江暮烟嘴上含笑,心中却大骂不止!
还情真意切,我这两句诗中哪有一个“情”字!
你们一个个的如此吹捧,还不是为了让军侯属意于我,好脱了自己的干系!
一边愤怒,一边又急切思索着,如何能将无趣与庸俗展现在后两句之中。
“字帖三尺厚,搁笔夜未央!”
江暮烟再次俯身行礼后,坐了回去。
心想,嗜血将军多年征战,定是枯燥极了,刚刚回京,必是想娶一个有趣的女人糟蹋。
我这两句是说,每天写字写到半夜,除此之外啥也不干,如此无趣,他又岂会中意。
马忠将这四句诗传于太后耳中。
太后闭目说道,“工整有余,然意境不足,想必军侯不会属意才情如此浅薄的女子。”
宫人新换了一杯酒,重新置于荷叶之上。
众人的心又随着那酒杯紧张跳跃起来。
酒杯从江暮雪身前流过,也流过了江暮云,二人对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
随后,又见一白色衣衫,衣襟绣着镶金玉兰花的女子起身行礼,将杯中之酒饮尽。
她清了清嗓子,温声说道,“日上三杆起!”
众女子刚想继续称赞,让此女引起军侯注意。
可诗中呈现的却是闺阁中不可为外人道的慵懒之态,让人无从赞起啊!
陈庭于偏亭中哈哈大笑,“日上三杆起!哈哈!日上三杆起!比猪还能睡啊!”
其他几位公子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女子想了想又吟道,“对镜听蝉鸣!”
陈庭又大笑道,“天哪,对着镜子上个妆就到了中午,这种女人可要不得!”
白衣女子左右踱了两步,再次说道,“饭来无食欲,醉看牵牛星!”
“日上三杆才起!梳妆打扮到中午!吃饭要人送!喝酒喝到大半夜!就这等女子还对着牵牛星想情郎!能嫁出去才怪!”张永瑞愤愤道。
“一个庸俗,一个恶俗,这两名女子均非良配啊!”其他公子附和道。
这首诗却让江暮烟懊恼不已!
她作诗时,只想着如何作的庸俗,却没想到还可以诋毁自己。
白衣女子分明是为了不嫁嗜血将军,连自身形象都豁出去不要了!
早知可以这么干,她该作一首更糟践自己的才好!
“现在闺阁女儿都是如此日常吗?”太后听马忠念完之后,惊讶地睁开了眼睛。
“这……”,马忠为难,“老奴也不知晓。但今日来的都是官家小姐,深得父母宠爱,如此作息倒也并不稀奇。”
太后点点头,想起自己在闺阁中,与妹妹无忧无虑的时光,心中怅然。
上一名女子作出自毁形象之诗后,其余人心下皆已了然,纷纷眉头紧锁,绞尽脑汁冥思苦想更加自贬身价的诗句。
荷叶托着酒杯转了一圈,又悠悠到了江暮烟的上座。
她不禁花容失色,不会还是我吧!
是不是我为人太过刻薄,遭了天谴!
还好,还好,这回那酒杯稳稳地停在了她上座的红衣女子处。
江暮烟松了一口气,太好了,看来还没到遭天谴的时候!
不,是不会遭天谴!
江暮烟真想狠狠抽自己一巴掌,怎么紧张到连话都想不明白了。
红衣女子也十分懊恼,难道我今日必有一劫,无法躲过吗?!
她极不情愿地端起酒杯,款款起身,皱着眉头向正亭方向屈身行礼后,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