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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无耻之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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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头掉在地上,总也要听声响的。丁樘才答应许员外会借他八千两白银,登时数不清的人都到门前来打秋风。甚至是被整了的丁泺,他那些受到牵累的子孙们,也当没有那档子事,跑上门打起了秋风。

    丁樘却早就关起了大门,只道功服在身,不能见客。往昔为了学业大事不得不顶出门面已经是不该,若此时还见客,那便是冲撞别人了。

    这话说出断然是要叫人无语的,合着之前穿着功服一家家拜访的时候不考虑,这七七都过了,搁这放这个屁话。但是孝道在此,总不能再求见了。

    丁樘当然没有闲着,学业繁重,加上要加紧对产业的空置,丁樘每天要看的账册和信函不知凡几。好不容易抽出一点时间,便又要被徐雸缠上,和他说西游记,什么三打白骨精、三借芭蕉扇、三妖斗法车迟国、三怪鏖战狮驼岭……

    总之,徐雸不知为何那么爱听故事,想来想去还是这个时候没有女频小说的缘故吧。

    只是久等的消息终于来了,丁樘也就没有心思去哄小女孩了。胡继先让人告诉丁樘,已经有人找上他了。希望进行合作,一起放贷,到时候收成两分。

    果然,许员外还是想到了祸水东引得法子,让自己把这笔钱拿出来去挪作他用,就不会再想着借给他来生利了。再则他后面的人视线挪开,也就不会一门心思盯着他了。

    这招借力打力,却正是丁樘送给许员外的招数。只是结果是否就像许员外那般想的,这却是另一回事了。

    丁樘叹了口气,招呼徐雸自己去玩,便去了主人理事的静心居。而早已恭候的胡继先见丁樘到来,便迎上来道:“如今鱼儿咬钩,少东家可知是何人在背后操控?”

    丁樘观胡继先如此表情,道:“是县衙里的哪一位?”

    胡继先左右看了看,在这只有两个人的屋内,也不知道他是在看谁。虽然没有人,胡继先还是凑了上来,贴近丁樘小声道:“是县尊大人!”

    什么?瞿伦?他竟然亲自下场捞钱?

    虽然早就猜测应当是和官府有牵扯,丁樘甚至往府衙里面去想了,但他是真的没有想到作为父母官的瞿伦,竟然借着当地士绅的皮子,跑去放高利贷!

    当真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啊!而在手套脏了之后,他毫不避忌地就将之弃如蔽履,吃干抹净。更在自己透露出乐意放贷之后,找上门来,谋求合作,扩大生产线。

    丁樘从来都知道人无耻,却不知竟然有人无耻到这个地步!

    身为县官,不指望你清如海瑞,但极尽盘剥之能力,在治下推波助澜残民之物,甚至在其中拿大头,成为保护伞!这样的官员若有了一成,国家便会衰败,有了三成,国家就会灭亡!

    这也难怪,为何安庆作为南畿要地,竟清贫如此,作为附廓县的怀宁县,县官一心求财,还谈何发展?这让丁樘想起,这个月出现不少看不清来源暗流在刺探自家的虚实,会不会也和这位知县大人有关系?

    瞿伦也是进士出身,并非捐官捐补,按理说应当不会如此看重钱财,而应当爱惜羽翼,图谋仕途。但是现实就是这样,很多时候人都是没有远见的,也许瞿伦考一个科举,本就是为了钱财呢?

    单着还是让丁樘感到无比恶心,为官者不能造福一方已经是罪过,为祸一方则更是当挨千刀的。

    尽管心里骂了无数,丁樘却还是十分理智。点子很是扎手,按照原来的想法,若是府衙县衙从属官员,或者是积年老历,对付起来都无比轻易。但若是知县本人,你就是再如何德高望重、家财万贯,民不与官斗的道理却如同铁一般摆在那里。

    有什么办法可以整倒他?

    不,现在要考虑的,反而是如何不被他盯上了。

    丁樘此事却是有些责怪自己太过大意了,竟不调查清楚就轻易地以身为饵,如今吸引来的不是臭鼬,而是饿狼猛虎。

    丁樘一阵头疼,如今他才算是知道了胡继先如此谨慎小心的原因了,此时若是捅出去。不是要考虑瞿伦身败名裂与否,而是要考虑到他鱼死网破啊。

    丁樘问道:“你如何确定是瞿县尊?难不成他亲自与你分说的?”

    胡继先也是皱着一张老脸,道:“自然不是,甚至连县尊的贴身人都没有。”

    “那你如何确定是瞿县令?”

    胡继先道:“此事哪里还需要瞿县令亲自下场?不过是我认识的一个揽头来处理的,而他本就是衙前行走的采买之人,与瞿县令是盖不掉的关系。偏生这个又摆不上台面,只有我等这些商贾贱籍才打交道,这才隐蔽得紧,就连我,之前也只当他与许员外是正常的商贸关系,从未想过此事。”

    “竟有此事?瞿县令上任才多久,竟然经营出如此势力?”丁樘却是不敢想象。

    胡继先道:“人言:‘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县令。’这铁打的不是衙门,而是衙门里的老吏。只要有他们,什么是做不到的?想来不过一丘之貉,一拍即合,一个保着清名、一个做着腌臜事。如此行当,各地比比皆是。那些清贵的进士老爷,若不是被忽悠的找不到北,那就是甘于和光同尘,能立身清正,且能压制住那些刀笔吏的,老夫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真没有见识过几个。”

    听完胡继先的话,丁樘长长舒了一口气,但他却并没有受到任何的放松。因为这说明,自己对付的绝不仅仅是一个知县那么简单,而是一整个衙门!这个县里的头脑!

    自己有资本和他们打擂台吗?若是失败,别说如何闯出一片天地,乃至成为大明首富,怕是身家性命都保不住。谁知道一个什么罪名就落到了自己头上。

    难道就要和他们合作?反正放贷也不亏,自家势力在此,也不至于像根基不稳的许员外一般被吃干抹净,这么看,还真是双赢。也无怪乎瞿伦会在第一时间找上自己,自己这个地头蛇还真是一个很合适的白手套呢。

    究竟要如何选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