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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二爷道:“你等先前可有解法?”
“我等欲要联络诸多绅士,加之策动了江柏元,以此勉强逼迫县衙。”
谁知春二爷听完,轻蔑一笑,道:“这些人如何能动弹县衙半分?那些绅士可真有能耐反水倒攻?再说那江柏元谁知是何心思?若是诈降那待如何?你等实在太过轻信了。”
胡继先也不顶嘴,而是道:“不知春二爷是作何打算?”
春二爷道:“自古民不与官斗,我又能有何办法?”
胡继先却道:“春二爷就莫要胡说了,如今正是群策群力的时候,断不可再调笑了。”
春二爷听此,面容也便正经了起来,道:“我也不欲过多呵责了,只问你等可知敌我强弱几何,何处优,何处劣?”
“还请春二爷指教。”
“都说为将者须知天文地理,明人心祸福,经商何尝不是这样?商场之战不喾于战场啊。往昔胡先生多以宽厚视人,因鉴人有方,总也不至于吃亏。但如今遇到这种情况,就有些力有不支了。”
“唉,春二爷说的是。老夫也是知此,才如走虫规避雄黄,不欲与之交道。”
“所以说这就是不足啊,往昔你老东家与我在时,都是我等去与官家照面,也与恶客相争。但自老大接手,胡先生辅佐,虽能守成,终究难以打开往日局面。时至今日,竟遭众多往昔旧友反戈一击却没有还手之力,我便是在家索居月余也是听说了的。”
胡继先老脸一红,尴尬道:“见笑了。”忽然胡继先似乎想明白了什么,道:“春二爷避居可是因为大爷身故?”
春二爷并没有回答,依旧继续之前的话题道:“此事之始,但只要厘清头尾,断无迷惑之理。比方说江下那些人,因何反水?还不是因为你家大爷身故,他们以为可以下嘴了。此时又如何能收买?相反,更应该做的是推出新主,继而立威!告诉他们,你家大爷虽死,但断无什么可趁之机。你等行收买之举,不是服软示弱?别人又怎会轻易罢手?”
胡继先闻此,恍然大悟,一拍脑袋道:“若无春二爷点醒,我只怕还要行差步错,将老东家之托付丢入江水之中。”
“明白就好了。再说此次,这官家虽说可怕,但对我等来说却终究并非全败之局。”
“怎说?”
“县衙所依仗者何事何物?朝廷大义、乡土小吏,这二者却并不等同,其间龃龉多得是。而县衙官员之间,也并非铁板一块,这便是破局之机。”
胡继先点点头道:“此事我与少东家也明白,所以我等商量策动江柏元,无非破财罢了,若能渡过此劫,也算功德一件。”
春二爷冲杯子吹了口气,道:“我所说不是这个,靠外人都是靠不住的,尤其这等两面三刀之人。今日他可以叛,明日为何不能叛?”
“那春二爷之意?”
“我是说,要行间计。”
“间计?”
“不错。”春二爷又喝了一口茶,眉宇之间皆是神采,笑道:“就我所知,那县衙之中,堂尊却也并不好坐,主从官吏更多间隙。比如说……”
“县学?”
春二爷闻言一阵惊疑,问道“哦?胡先生也知?”
“略知一二,也是此次丁府兴办私学大事,我去了解了一番。”
“不错,县学之中,教谕盛澜和训导陈天秩关系不睦,不过就我推测,应当是那位堂尊的手笔。那位最擅长绵里藏针,喜好暗中扎刺。”
“这我却是不清楚,县尊又为何要如此做?”
春二爷冷笑道:“此事还是那位心里最清楚,那厮牵连小吏,勾连桐城怀宁地方,放印子钱,如今便按在此地动弹不得,也算是报应。他这是在想办法擦掉黏在屁股上的黄泥巴呢。”
胡继先虽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春二爷继续解释道:“正是这县尊太好用了,这些人才不愿意他离去,所以县尊大人才不得不留在此地。若是他自己走了,这按在本地的烂账,随时都会成为鸩杀他的毒药。但是寒窗苦读这么多年,高中进士,谁不愿意位子动弹一下?”
“这又与县尊挑拨下属僚吏有何关系呢?”
“胡先生对人心不甚透彻。下面僚属官吏同样不与本地地头蛇一条心,与那些小吏更是如此,他为了自保拉他们入局,用以抗衡小吏架空。但若这些知道他屁股的僚属与小吏联合,他不同样是危险么?更别说他还打算爬一爬,拉人垫背不就是题中之意了么?”
胡继先悚然一惊,道:“春二爷是说,如今县尊已经有了跳离粪坑的意思?而为了这个目的,他准备杀人替他背锅了?”
春二爷道:“以我所知,当是如此。假若县尊如我所想,当在近日便会行动。”
“这却又是为何?县尊当不至于只争这些时间。”
春二爷道:“粪坑还不是急事,更急的却在等着呢。”
“何事?”
春二爷指了指天上,眯眼低声道:“雨水。”
“大雨?”胡继先先是疑惑,随后又试着问道:“堤坝?”
春二爷点点头,却不言语。
胡继先尚还没反应过来,一边思考内在联系,一边拎起水壶准备给春二爷加水,忽然后背一凉,开水从壶嘴倒出,烫在了他的手上。
但胡继先浑然不觉,惊呼道:“这怎么可能?他不可能敢的吧?”
春二爷闭目道:“虽不愿如此想,但若我设身处地,这却是最好的脱身之法。只消在大水爆发之前,杀人堵住众多背后之人的嘴,转而抽身,毁堤漫灌,继而借此一网打尽,便再也没了后顾之忧……”
“这……他怎么敢?若真如此,他自己又如何能脱得了干系?”
“为何脱不了干系?只要不是在任内出事,按这些官僚的脾性,推个一干二净不是问题。况且还有那么多僚属小吏呢,推出来又算什么?”
“还是不合理,就算县尊提前抽身,转职他处,也要些时间。即便真的走了,又如何能操控本地事务,又怎么去毁堤?”
春二爷睁开眼睛,如毒蛇一般盯着胡继先,只把胡继先看得心里发毛,才缓缓说道:“胡先生何曾听说过,贾文和一语乱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