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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公廨本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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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樘此番举动,可真是震惊到了众人。往小里说,这是不通礼数,往大的说,那就是目中无人啊!

    众人纷纷议论,瞿伦也是颇感意外,不过他养气功夫极佳,面上也并不能看出什么情绪。只听瞿伦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小儿安坐主人家座,可是要来这儿当个家做个主?”

    丁樘只是虚坐,拱手道:“本不当来此坐的,但听县尊唤我来此,不敢拂了大人面子。”

    “哦?我何时让你坐到……”话未说完,瞿伦就把话尾吞回去了,不让他坐这里,又要让他坐哪里去?让他坐到墙角是要他主动坐才能有下马威的效果,若是自己白口讲出来,反而落入下风,要被说不通礼仪。

    而如今丁樘坐到自己右手边,虽说不合礼仪,但是随着他的话,这不懂礼仪的锅岂不是要摔倒自己头上?人家丁樘不过是顺着自己的邀请罢了。

    碰了个软钉子,瞿伦却也不好发作,所以只能转口道:“虽说你年幼,但既然为戴直指夸扬我,长我怀宁脸面;更为主客,这位子却也坐的。”

    这被逼到墙角的一语就相当于是认可了丁樘的做筏,同时也承认了他作为客人的身份,而因为丁樘的神来一笔,位置隐隐还要压过堂下这群老大爷。

    胡继先原本是捏了一把汗,但见小东家却见缝插针,反而扭转了局面,将对方的下马威消弭于无形,心中不由惊喜。但同时,他也担忧,这般小聪明虽说化解危机,但难免会让在座众人心内不爽,得失之间很难衡量。

    丁樘是不知道胡继先的想法,不过就算是知道,估计也只是哧然一笑。这些大人老爷们不把自己当回事,也未考虑过自己的感受,自己又为什么要全部忍让?何况利益在此,他们还能因此翻脸不成?

    若说仇恨,瞿伦对堂下这些人的爱恨情仇,可比自己这落他一下脸面要深刻得多啊。

    果然,在座的还有人要发难,却被瞿伦用眼神制止了。瞿伦又道:“小童怕是不知道,在做各位皆是何人吧?”

    好吧,这就直接称呼小童了,可见他并非真的没有放在心上,丁樘却恍若未闻,叉手躬身道:“学生确实不知,但请哪位大人引荐?”

    问完,坐在下手东边的那个拄拐老者便微笑道:“老朽倚老托声大,便唤你一声名字了。你只管唤我陈翁翁便是。”

    陈翁翁?您是苍蝇?

    这介绍和没介绍一样,丁樘看向身边的胡继先,胡继先则在丁樘手里写了个“春归”。丁樘立刻反应过来,这怕是春归堂早就退居二线的老东家陈发润了,再看他下首坐着的那个唤他爹的,想来是他的次子陈福才了。

    春归堂原来是陈发润哥哥的产业,哥哥死后才交到他手里。而那日牢中死去的少年,则是他大哥的长孙,他的侄孙。至于他的侄子,丁樘是没听说过的。

    搞清楚这二人身份,丁樘又看过去西边,那里坐着的是李宗学。他作为县里的主簿三把手,甘愿坐在陈发润的下手,也可以看出陈发润确实影响力颇巨。

    再往后的人,丁樘也没兴趣知道了,只等他们一以自我介绍,一个个问候就是了。

    搞清楚在场的人,丁樘大体明白了瞿伦将他们请过来和自己一起做客的用意了。这些人都是本县本镇最大的人家,也是自己等人分析过后得出的幕后人参考项之一。

    想来瞿伦是吧和自己的交易都和他们说了,让他们也参与进来商议让不让自己成为他们的一份子,成为既得利益者。

    只是这却是不符合瞿伦的利益啊,按着原来的分析。瞿伦要借助自己等人的力量对抗这些人才是,怎么会把自己摆到案板上和他们一起宰割?

    而且看样子,那些人完全没有让利给自己的意思,看他们刁难的表现就可以看出。想想也是,自己家如果加入进去分润利益,也不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好处,也就是可能会在人脉上、钱财上帮扶他们一点。

    但是这收益和多拉一个人的风险与让利相比,微乎其微,他们怎么可能会让自己也成为幕后受益人之一呢?那么瞿伦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丁樘暗自盘算,却也在注意听堂下人的窃窃私语和瞿伦的发言,只听瞿伦道:“诸位乡老乡贤,本官自就任以来,多得诸位助力,但有今日太平,也多赖大家和衷共济,修桥铺路、赈济灾民。本官先代本县父老谢过各位了。”

    一番客套之后,瞿伦就又道:“我听闻《洪范》八政,一曰食,二曰货。如今天降大水,今冬粮食怕是难以支应,这八政之首,还要请诸位慷慨了。”

    这放血之事,年年有之,也没人当回事,纷纷也都应下了,都道若是真遇大灾,必定都会放粮。但是如果真的洪涝,自己也会受到不小的损失,还要请县尊“行个方便”。对于这种小要求,瞿伦当然也不会反对什么,毕竟这可是大大的德政啊。

    这事说完,瞿伦却意犹未尽,看了诸位一眼,最终把视线放在了丁樘身上,道:“八政之首说完,就要说说这第二了。财货之事,不知哪位有何见教?”

    话虽像是问在座的所有人,但是看着大家目光向自己聚集而来,丁樘哪里不知道其实是在问自己。这种事情要自己开口实在是有些欺负人,但是没办法,既然决定要“打入敌人内部”,那么不去提是不可能的。

    清了清嗓子,丁樘站起身向众人叉手道:“所谓财货,更在县廨财政,我等小民,便是纾解,也仅能维持一时,难道还有富可敌县的吗?”

    瞿伦点点头,道:“是了,让诸位解囊纾解本就只是应急之策,更关键便在于县衙的开源节流。你且继续说。”

    丁樘笑道:“我近日读史,听闻南北朝以降,以至隋唐之世,有一物名曰‘公廨本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