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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小廖公公来了。”
顾德音闻言,这才放下手中的账册,起身道,“请他进来。”
小廖公公笑着进来,这里是顾德音的办公的地方,最近宫里要采买,义父张公公交给他来办,他来过几次,对这里已然不陌生。
“小廖公公赶紧请坐。”
顾德音吩咐花书上好茶,总之给小廖公公极高的待遇。
小廖公公每每在这里,都心情愉悦,顾德音这个人虽是一界女流,但她待人真诚,比以前那些个掌柜要实诚多了,至少不会明里奉承他,背地里骂他是死太监。
喝了一盏极贵的香茶,又商定了最近宫里的布料和头面,顾德音这才接过花朝递过来的小匣子,直接转交给小廖公公。
小廖公公也不含糊,当场就检验起来,这是要拿回去给张公公报账的,要是差了银子,张公公肯定会剥了他的皮。
“顾姑娘还是如此大气。”
数目没错,他奉承了顾德音一句。
顾德音笑了笑,要做皇家的生意,谁敢拖欠给张公公的钱?
随后她又接过花朝递来的另一个小匣子,当即就推给小廖公公,“这是给你的。”
小廖公公看着那小匣子,颇有些意外,看样子里面有不少钱。
虽然跟着张公公,他吃肉,他喝汤,但从来都是些小恩小惠,毕竟张公公身边办事的人可不只他一个。
“这?怎么好意思?”
他假意推辞不受,但手却是下意识地按在小匣子上。
顾德音却笑道,“这是谢小廖公公之前帮了我的忙,所以这是一点心意,你务必要收下。”
小廖公公一听就明白了,这说的是柳姨娘带进府里的那个孩子,他忙摆手不以为然地道。
“这算什么事,于我不过是几句耳边风罢了,公公早就想要个后,诸哥儿原先是侯府子弟,就冲这血统,公公就没有不动心的道理。”
他们这些断了根的人,哪个不想抱养一个留后?
张公公自也是想的,只是他与本家闹得难看,仅有一姐又没有孩子,所以柳姨娘进府时,他提了提诸哥儿,还没有多说,张公公就同意一并接进府里。
“不管如何,也是承了你的情。”
顾德音赶紧给对方戴了顶高帽子,随后叹气道。
“那个孩子也是个可怜的,我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自是不忍心看着他跟侯府一并沉没,如今他有了好去处,我这也就能心安了。”
这话半真半假,但听在小廖公公的耳里,却觉得顾德音实在是个大好人。
“那是顾姑娘宽容,不介意他奸生子的身份。”
要换成他,肯定不会这样帮那对母子,巴不得这对对母子跟着侯府一块儿死。
顾德音听得有几分汗颜,忙摆了摆手,她做这一切都是出自于私心。
好说歹说,小廖公公这才没有再装模作样,直接收了那笔谢银。
离开时,他满面笑容,可见心情极好。
顾德音却是松了口气垮坐在椅子里,总算把这事给搞定了。
花朝一边给顾德音换了碗新茶,一边笑道,“有诸哥儿牵绊着,日后也不怕大奶奶,哦,不是,是柳姨娘出什么幺蛾子。”
顾德音没做声,把诸哥儿跟柳若荷捆绑在一起,于她是有好处的,这事的操作本来就不合规,真要追究起来,别说柳若荷,就连张公公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这个雷虽然埋下去了,但离引爆它还有些时日。
柳若荷这人的母爱有限,诸哥儿再不好也是她亲生的,为了儿子,她会乖乖配合她行事,不怕她不受掌控。
“好了,暂时不用太过于关注此事,现在外面越没有人关注越好。”
花朝这才没有再说什么,花书则是朝她摇了摇头,这小嘴啊也不知道为何怎么那么能说,叭叭个不停。
小廖公公回去后,第一时间就把顾家商行的回扣给张公公送去。
办完了这差,他刚出张公公的院子,就遇到了柳若荷,他忙行礼。
柳若荷对这个小廖公公极有好感,他看到她都会恭敬行礼,不似这府里的其他人,看不起她,连礼都行得马虎。
“莫要如此多礼。”
她笑得极其温柔地道。
“我听说诸哥儿能被接到府里成为养子,都是多亏了你的美言,这是我亲手做的糕点,代表着我的心意。”
小廖公公看了眼那盘精致的糕点,心里嫌弃得要命,这柳若荷以前也是做过世子夫人的,没想到做人如此不上道。
真要感谢他,送些金银这些实用的不行吗?一盘吃食,当他是要饭的不成?
心里想的,面上却不显,他极恭敬地道了谢,然后捧着这盘糕点回去了。
柳若荷看这小廖公公并不与她过于接近,不满的跺了跺脚。
她初来乍到,在这府里没有根基,得拉拢些人才行,不然日后行事不方便。
不过这事急不得,她得慢慢来。
想通后,她又转身回去讨好张公公那个脾气不太好的亲姐,搞定这个女人,等于搞定了张公公。
好在诸哥儿这个亲儿子如今开了窍,居然能讨得张公公的几分喜欢,这让她在这府里其他小妾的面前,面上都有光。
养这儿子总算没亏。
心里一美,她的脸色也好看了许多。
禹王最终被褫夺封号,全家被贬为庶人,赐毒酒全家黄泉相聚。
被他牵连的大大小小官员不少,接下来的处理以开恩居多,不过对功勋集团的处理却是极其严厉的。
罪魁祸首全部都得押上法场。
宣宁侯府被削爵贬为庶人,男子流放三千里,女子罚入教坊司。
徐宁宇眼睁睁地看着亲爹徐孝礼和母亲许氏上了断头台,而偌大一个徐家说倒台便倒台,他再也挺不起脊梁,不明白事情为什么发展成这样?
徐老夫人投缳自尽了,算是死了个干净。
其亲生女儿不敢露面,怕给夫家招灾。
惟有顾德音亲自出面给她收尸,看着这曾经典雅至极的院落,如今破败得没法看,她不禁心生悲凉。
服侍徐老夫人的忠仆扑在她的尸身上痛声大哭,看到顾德音到来,她们哭诉着,“老夫人从来没有参与过那些个谋反的事情,为何也要落得这样的下场?”
这话顾德音不好答,她也觉得这律例过于严苛不近人情,但世情如此,她没有说话的余地,只能道一句,“节哀。”
侍候徐老夫人的忠仆只是抱怨一句,听到顾德音这安慰的话,哭得更是伤心。
到了此时,也只有顾德音还有情有义的前来为老夫人收尸,她们只有感激的份。
人死就债消了,徐老夫人的丧事,顾德音尽可能的办得体面,到了这时,也没有人会跳出来指责什么,毕竟死者为大。
徐宁宇等徐家男丁被流放之日,正好是徐老夫人出殡的日子。
看到这一幕,徐家男丁痛哭失声,不管生前与徐老夫人亲不亲近,如今看到她死了,这群人都免不了伤心难过。
徐宁宇哭得不能自已,在看到主事人是顾德音时,他流着泪怔在那儿。
“阿音……”
看到顾德音走过,他情难自禁地唤了她一声。
顾德音没有理睬,直接越过他离开。
他想追上去跟她说句话,但铁链阻止了他的行动,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走远。
“谢谢你,阿音,如有来生,我必结草衔环报答你。”
最后,他跪下来给顾德音的背影磕了三个响头。
徐家其余的男丁这会儿也没再站着,都纷纷跪下来,一是送老夫人一程,二是谢顾德音不计前嫌为老夫人收尸。
顾德音没有回头看徐宁宇一眼,好在最后这男人没再恶心她说些自大的话,如有下辈子,她也不要他的结草衔环,不再相见就是最好的。
将徐老夫人入土为安后,顾德音立即就回城了。
刚回到府里,心情还没有调整回来,她就看到徐老夫人的独生女儿徐妙清亲自登门道谢。
这位往日喜欢拿腔拿调的老姑奶奶,如今在顾德音的面前再也挺不直腰,只见她哭着道。
“我以前对你说过那么多过份的话,你都没有与我计较,最后还愿意为我母亲收殓,我这辈子都欠了你的。”
她一边说一边跪了下来给顾德音磕头。
经过娘家这事,她再也不是以前那个高傲的侯府千金,官夫人的架子也随着夫家的轻视轰然倒下,如今她只是夹着尾巴生存的丧家之犬。
母亲的死,她不是不痛心,可夫家把她关了起来,她没得自由,连送母亲最后一程都做不到,她枉为人女。
顾德音跳开到一边,没有受她的礼。
只见她淡淡地道,“我之所以为老夫人收殓,并不是看在你或者谁的面子上,纯粹是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所以你无须谢我,你回吧。”
没有兴趣跟她多说什么,昔日的恩怨也不是说没就没的,她没那么大的肚量。
徐妙清看到顾家下人请她离开时,她没有胡搅蛮缠,直接起身。
“不管如何,我都欠你的。”
留下这句话,她黯然地转身离去。
顾江淮没有出来见徐妙清,看到人走了,他这才走出来,看到女儿情绪不高,他道,“别想那么多,人各有命,这是她的命。”
顾德音捏了捏眉间,“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