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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傍晚,退守山腰处的孙和忽听远处踏来马蹄,循声望去却见正是林尚亲率十余骑而来。
“元路兄真是好雅兴!”林尚勒住缰绳并不下马,手执马鞭冲孙和冷眼笑道,“军前曾立军令状,扬言不斩许奉誓不罢休。怎么竟却驻军在此,登山赏风景不成吗!”
孙和羞愧难当,以手掩面拱手哀叹道,“败军之将,本无颜相见!奈何那许公允实在勇不可挡,不出半盏茶的功夫尽斩我四员大将……”
林尚立于马背,冷眼审视着正躬身赔罪的孙和,忽然问道,“退军至此后,过去了几个时辰?”
孙和沉思片刻,答道,“已接近两个时辰了。”
“两个时辰?”林尚先是一愣,旋即惊声嚷道,“大事不妙!”
说着猛抽起马鞭,冲着许奉营寨方向飞奔而去。身后孙和等人恐林尚有不测,赶忙紧紧追赶。
待至众人赶到,却见许奉大营遍地狼藉,军械辎重七横竖八的随意丢弃于一地——看样子撤的尤为仓促。
“轻装简行地奔逃吗?”
林尚望着眼前的景象,不由得紧皱起眉头,随即翻身下马走进寨中一处篝火旁附身仔细查看。
“还是热的……”
林尚旋即回身看向孙和,忽然笑了起来,“一群赶着仓促逃命的残兵败寇,竟能令元路兄忌惮到退兵怯战……还当真是骁勇异常啊!”
“这……”孙和被林尚如刀子般的目光盯着很不舒服,尴尬地避开他的视线,羞愧的红脸道,“他们缺水断粮被困多日,早已是军心涣散、疲惫不堪,想必走不了多远!末将这就领军前往追赶,定能斩其头颅回来负罪!”
“追赶?”林尚笑着歪斜起脑袋,摸着两撇小胡子,意味深长的望着孙和,“此地这么大,元路是准备往哪边追赶?”
“我……”孙和心里一惊,咽了口唾沫,故作镇定的回道,“如今云谷具已被我联军团团围困,他们就算是只鸟也插翅难飞!只需等到埋伏的军马传令通报后,我便自率军前去夹击,定能大获全胜!”
林尚见他说的头头是道,不禁大笑起来,不多会却又倏地面色一沉,“元路兄说的在理,可也不全对!这云谷并非天罗地网,还有一处我并未设伏!”
“哪处?”孙和感觉全身汗毛竖起,紧张的差点说不出话来。
林尚摇手指向西北侧,笑道,“此地距瓜州不足百里,若从林中小道前往,满打满算差不多五日前后可到!”说完,又将目光落在了孙和的身上,似在窥视着他的细微神色。
孙和咽了口唾沫,紧绷的脸上忽然使劲展开了笑颜,“既然如此,那末将这边领军前往将功赎罪!”
见他回身便走,林尚猛地叫住,“元路兄,我想问你件事:依你统兵多年的经验判断来看,许奉这次的仓促撤军究竟是早有筹划的,还是临时起意的呢?”
这话就像个鞭子,狠狠地抽在了孙和涨红心虚地脸上。以至于孙和听了,不敢立即转身,待平缓了些许后方才慢慢转了过来,冲林尚笑道,“公合既然都说是仓促撤军,那想必自然是临时起意的了……”
林尚听了,并没有表态,只是笑着看向孙和,却道,“那就姑且算作是吧,毕竟筹划也好、临时起意也罢都与我们没关系!”说完,一脸轻松地移开了视线,望向天边日落晚霞,“我倒想看看他魏宁碰上这么一颗烫手山芋,准备如何应对!”
听了林尚如是所说,孙和方才在心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与自己预料中的基本一致,只是唯一担忧的却是这仿佛看起来都是林尚早已设计好了的一样。
“元路在想什么呢?”林尚笑着进前拍着孙和的肩膀,“他若真是如你所说那般骁勇异常,正好可与魏宁的‘虎贲军’比试一番,看看究竟谁优谁劣!”
“原来一切都是被他算计好了的……”孙和心里暗自惊诧,可却仍有疑惑,遂抬头问道林尚,“如果许奉胜了,夺回了瓜州,那我们联军岂不是功败垂成?”
“那不更好吗!”林尚神秘一笑,附耳道,“正如你所期望的那样:魏宁兵败,联军自会土崩瓦解。这样在解了南营之危后,便顺理成章的可以迎会你们宋室公主。这至于接下来的事情嘛……”
说到这里,林尚突然欲言又止,笑着递了个尽在不言中的神色。
这短短的几句话,却让孙和早已经吓得浑身湿透,毛骨悚然。如何都想不到,自己一切的算盘竟早就被林尚了然于心,而他所做的也仅仅只需要不露声色的陪着自己演戏。
“别紧张!”林尚看出了孙和的惶恐不安,轻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低声道,“你跟那些人是如何联络、如何密谋的都与我没任何关系!我想要的东西更没你们那么的复杂!”
“你想怎么样?”孙和阴冷着面容,低声问道,“我可没本事帮你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孙和所指的“惊天动地”的事情,林尚已然知道意欲何为,不屑的冷嘲道,“这一点元路兄大可放心,毕竟我没你们那么……无耻!”
“那你究竟想要什么!”
“你还记得凌南郡吗?”
“凌南?”孙和冷笑道,“这我如何会忘?本是我宋国疆土,后被韩孝之侵占后,纳入了他瓜州境内至今!”
“你宋国?”林尚面色铁青,冷冷道,“凌南本就是我吴国疆土!后被韩孝之侵占,为了展现诚意助你宋国杨安立国,阻止杨安回援,便将凌南私自送与了你们!只不过这厮事隔仅仅一年,便出尔反尔又兴兵夺回了凌南至今!这点,我没说错吧?”
孙和煞白的脸格外尴尬,支支吾吾的回道,“确……确是如此……”
“所以我的要求便是事成之后,将凌南还给我吴国!”
说到底、绕了这么圈子,竟还是为了瓜分领土的事情,孙和不觉有些好笑。姑且不论是否到了瓜分土地的时候,现如今这凌南可还牢牢地握在徐国的手里,这让自己该怎么答应?
“只要你宋国愿意放弃凌南,我便自有办法!”林尚的神色充满自信。
见他如此笃定,孙和不禁疑惑的问道,“若联军能胜,你们所得的利益将是千倍万倍都有余的!为何你吴国竟会对一个小小的郡县情有独钟,更不惜为此破坏同盟?”
闻言,林尚一边摸着小胡子,一边若有所思地笑道,“就像我不问元路兄为何要破坏同盟,也要达成目的一样!”
说完,斜起头重新审视着孙和道,“老实说,我们其实是一种人、但又不是!都是那种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人,但与你们又不同的却只是——我没有你们那么的无耻!”
“无耻?”
孙和听到这里,已经差不多摸清楚了林尚的套路。至于其他暂且不论,仅仅因其中一点便可让孙和长舒一口气,彻底放松下来,因为——他们都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遂,当听到被林尚一本正经骂作“无耻”的时候,孙和不由得双眼一眯,似笑非笑的凝视着林尚,“公和既也说了我们是一种人,又哪有什么‘无耻’之说呢?你且看这许奉滴水不漏的营寨,不也被我这三寸不烂之舌轻易瓦解了吗?”
“元路兄,我还是想劝你一句:”林尚叹了口气,“你们宋国气数还未尽,切不可玩火自焚!”
“你这是想学韩孝之的忠义吗?”孙和昂起头,对此不屑一顾,“自古以来,所谓忠义之士又有几个能得善终?”
林尚点点头,深表赞同,“所以,他韩孝之日后必落不得什么好下场!”
“公和……”孙和突然一怔,大为困惑,“既知如此,这却又为何……”
“好了,今日话说的太多了!”林尚轻拍孙和肩膀,旋即回身上马,厉声喝令道,“许奉所部已撤,诸将与我趁胜追击,速朝南营本阵落峡谷进军!”
却说夏侯进率部接替南营,进驻落峡谷已有数日,这其中正在军牢看押的谭礼已然拜访,当知晓其已猜透陛下身在代郡一事,不禁大为惶恐。
此事关系重大不容半点有失,深怕会被泄漏,夏侯进拔剑欲觉后患,谭礼观其举止,便知一二。当下面不改色心不跳,从容笑道,“将军早已大祸临头,却竟不知晓!”
夏侯进大怒,斥道,“你这腐儒,胆敢胡言乱语!”
谭礼背手而立,仰头大笑,“古人云:德不配位,必有灾殃!这点浅薄的道理,夏侯将军竟然不知?”
夏侯进猛击帅案,立身喝骂道,“韩孝之能做,本帅如何坐不得?你这腐儒竟敢辱我!”说着,便欲令门外侍卫进帐拿下。
谭礼临危不惧,神态自若大笑,“夏侯将军这是真不知陛下之意,还是说为了梦寐以求的荣华富贵而在故意装傻,视而不见?”
听了这话,夏侯进瞬间平息了怒气,挥手令侍卫出帐候命,旋即缓缓坐下,问道,“先生有主意?”
话音刚落,突听帐外一阵骚乱,飞马急入回禀,“林尚大军正朝落峡谷进军!”
闻言,谭礼旁若无人地仰面大笑,肆无忌惮的笑声令夏侯进正心急如焚的性子火上浇油般欲烧愈烈。
谭礼瞥眼望见,大笑着道,“将军现已没有考虑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