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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再说徐夫人,由于年事已高,自徐温死后一直躺在病床上,近日更是因为天气变化无常病情加重突然去世,这让她的几个儿子伤心不已。徐知询继承了徐温的权力,但其余几个还没有官职,本来几个弟弟是想着让徐知询出面向吴皇求官职的,但徐知询害怕影响到自己,又担心几个弟弟与自己分权,毕竟都是徐温的儿子。再加上徐知询心胸不开阔,总是担心如果哪个弟弟真的干好了,说不定就取代了自己金陵尹的位置,所以迟迟不肯答应,弄得几个弟弟对徐知询意见很大。
消息传到徐知诰那里,徐知诰悲痛不已,他对徐夫人充满着尊敬和爱。自从在开元寺与亲生母亲离别后,他只有在徐夫人面前感受到母爱。记得小时候刚到徐府时,就是徐夫人拉着他的手说“这里就是你的家,我也姓李,以后啊我们就是亲娘俩,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这么多年徐知诰也一直视徐夫人为娘,徐温去世时与徐夫人说的话,承诺的事,徐知诰都记在很清楚,有如昨日,如今徐夫人突然去世,徐知诰怎能不伤心。
徐知诰想去金陵奔丧,但宋齐丘立马阻拦。“大人,今时不同往日,你不能去。”周宗也说不能去,但徐知诰坚持要去。
“徐夫人视我如己出,如果我不去奔丧,岂不让天下人笑话。再者,我也想趁此机会打探下金陵的动向。”徐知诰说道。但宋齐丘等坚持阻拦,宋齐丘说:
“大人,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现在不同徐公去世时。徐公去世时徐知询没有兵权,他奈何不了你,而且当时徐夫人还在,他也绝不允许徐知询对你不利。但现在不同,徐公,徐夫人都已离世,徐知询大权在握,他正想着与你争夺朝中权力,你要是去了,岂不自投罗网!”
周宗也说:“是啊,徐知询在徐玠和严可求的辅佐下,正在谋求与你争权,你要是去了危险重重,就算徐知询看在兄弟份上不把你怎么样,他身边的严可求、徐玠能放过你吗,那两个人可都是被你撵走的。”
“但如果我不去就会让天下人笑话,我岂不是成了忘恩负义,不忠不孝之人了。”徐知诰为难的说道。
“大人,”宋齐丘说道,“这个好办,以吴皇的名义告诉徐知询朝中事务繁忙,您抽不开身,然后以朝廷的名义派人去慰问,为徐夫人举行隆重的葬礼,我想徐知询也好,百官也罢,挑不出毛病来。”
“嗯,容我再想想吧!”徐知诰说道。听说自己的丈夫要去金陵奔丧,夫人宋福金劝说道:
“官人你不可去,如今你与徐知询是吴国的两大柱石,你们两人都有兵权,你如果贸然前去,万一徐知询受了身边人的教唆,真把你扣留在那,你多年的心血就付诸东流了,千万别冒这个险,小心驶得万年船!”徐知诰一向很尊重宋福金的意见,他觉得自己这个夫人虽是女流之辈,但见识丝毫不比男人差,何况夫人说的也在理。于是徐知诰依照宋齐丘说的,先礼节性的向吴皇请示后,就以吴皇的名义派人去金陵向徐知询带去了吴皇和自己的慰问。
徐知询很失望,因为他本来已经决定只要徐知诰一到就将他扣留下来,这是严可求和徐玠的建议,但徐知诰没来金陵,徐玠和严可求都觉得失去了一个绝佳机会。严可求虽然对徐知诰没有多少恨,但他忠于徐温,徐温不在了他那份忠心就给了徐知询;而徐玠对徐知诰有恨意,当初是徐知诰把他扫地出门的,要不是徐温自己现在还不知在哪落脚呢,他想报答徐温的知遇之恩,也为自己出口恶气,所以他们两个都希望徐知询能取代徐知诰。
不过徐玠是个很狡猾的人,失去了这次机会,他觉得徐知询以后没机会拿住徐知诰了,而且在徐知询身边久了,他发现无论是在能力、魄力、手段、格局,还是人心方面,徐知询皆完败于徐知诰,他预料徐知询失败是必然的。于是他又发挥了自己擅长溜须拍马的本事,主动找到了宋齐丘想投奔徐知诰。他告诉宋齐丘,徐知询貌似能干,其实胸无大志,刚愎自用,而且目光短浅,为人刻薄,失败是早晚的事。宋齐丘也乐意帮徐玠递这个话,既能收买了一个人,也可以在徐知诰面前邀个功。就这样徐玠表面替徐知询做事,暗地里却将他主子的一切告诉了徐知诰,可叹徐知询身边藏着对手的一个内线,自己却浑然不知。
二
徐夫人去世半年后,徐知诰在宋齐丘和周宗等人的建议下,趁徐知询威望低,功劳小,人心不齐对徐知询主动出击,因为此时解决二者之间的矛盾对徐知诰有利,对朝局影响也小。于是徐知诰以吴皇杨溥的名义质问徐知询,“为何私自收取吴越王钱缪的物品,那可是皇帝专用的,难道有二心不成。”徐知询知道后心里很担心,因为他清楚目前还不是与徐知诰摊牌的时候,现在他必须团结吴皇,用吴皇牵制徐知诰,所以他决定去广陵当面向皇帝解释此事,但严可求阻止道:
“二公子”,严可求还是习惯性的称呼徐知询二公子,“这极有可能是徐知诰的阴谋,你可千万别上当。”
“哼,就算是他的阴谋能怎样?反正我是去跟皇上解释,就算没有这个事,我作为金陵尹,辅国大将军去见吴皇也是名正言顺的,他徐知诰能把我怎么样。”
“徐知诰野心勃勃,他分明就是在引你上钩,你何必自投罗网呢?公子忘了,当初徐夫人病逝时,你不是也想让徐知诰来金陵奔丧,然后借机扣留他吗?他终究没有来,为何?就是因为他害怕被你扣留,如今徐知诰是如法炮制,想钓你上钩啊!”
“我继承爹的官职,吴国上下皆知,量他徐知诰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了我吧。”
“徐知诰已经把控了朝局,朝里很多都是他的人,再说,以我对皇上的了解,这种事他根本不会关注,又怎能质问你呢?”
周廷望在一旁也劝导,“是啊大人,严大人言之有理,还是小心使得万年船,不要心存侥幸啊!”但徐知询心意已决,还是决定去见杨溥。徐玠在一旁没出声,这个狡猾的家伙心里很明白是这么回事。严可求和周廷望想继续劝阻,徐知询却有点不耐烦了起来。
“够了,”他提高了嗓门说道,“你们总说我这不如徐知诰,那不如徐知诰,我倒是想看看,他到底能奈我何?”听罢,众人均不再说话,严可求只是无奈的摇摇头。
徐知询到底启程去了广陵,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让周廷望多带了一些兵,虽然他满口不在乎,但并不认为严可求和周廷望说的没道理。当徐知询到达广陵后,有人在城门外接应,说吴皇有令,外部将领不能带兵进城,必须在城外等待,无奈,徐知询只能带着周廷望等几个人进城。但徐知询没有见到吴皇,而是见到了徐知诰,看见徐知询,徐知诰礼貌的说道:
“贤弟别来无恙啊!”
“皇上召我来的,不知皇上现在何处?”
“哦,今天天气好,皇上一早打猎去了,让我全权处理。”听到徐知诰的话,徐知询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他心里紧张起来,不过马上强装淡定,缓缓地说道:
“那皇上何时回朝?”
“皇上没说,我等做臣子的也无权过问啊!”
“皇上唱的哪出啊?既然召我来,又不见我,难不成有人假传诏书?这人胆子也太大了吧。”
“贤弟莫急,诏书是真的,刚才我已经说了,现在皇上全权让我处理了。”徐知诰说话声音本来就洪亮、厚重,自带威严感,再加上他身后一批全副武装的兵士,徐知询知道自己上了徐知诰的当,他感觉窝囊,更是有损自己的面子,后悔没有听严可求话,顿时气上心头。
“徐知诰,”徐知询故意把声调太高了,“我是金陵尹,我只对皇上负责,既然皇上打猎去了,那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贤弟这是要去哪啊?”徐知诰客气的语气里带着严厉,又似乎是一种命令,他话刚一落音,身后一排兵士形成了一个半弧将徐知询等包围了。
“徐知诰,你想干什么,”徐知询大喊着,同时兵士都拔出剑将他护在后面,两边形成了剑拔弩张之势。
“既来之则安之,想请弟弟去我府上叙叙旧,等皇上回朝了,贤弟再面见皇上也不迟。”
“嗯,多谢,告辞。”徐知询说完转身就想走。
“来呀,请辅国大将军!”徐知诰一声令下,兵士就冲上来欲强行带走徐知询,徐知询的护卫见对方的人冲上来了,拼命抵抗,双方就此打成一片。徐知询就带了周廷望和几个护卫进城,处于弱势,因此边打边往外退,但双方互有伤亡。
“保护大人!”
“大人,快出城!”
“快出城找救兵!”
徐知询的人边打边喊着,尤其是周廷望,表现最为勇敢,左劈右砍,死死护住徐知询。徐知询的几个护卫已经被杀,而周廷望似乎越战越勇,见此情景马仁裕出手了,他冲过去直接对准周廷望连刺带戳,周廷望也不含糊,两个人厮杀在一起,最终马仁裕技高一筹,周廷望被杀,见周廷望被杀,徐知询害怕了,他怒吼着:
“徐知诰,你这个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小人,亏我娘一直把你当亲儿子,没想到养了一条白眼狼,白眼狼……”徐知诰最怕听到这样的话,徐知询一下子击中他的痛处,他闭眼深呼一口气,沉默了片刻,然后慢慢走到徐知询面前。
“弟弟啊!爹娘对我的养育之恩,我徐知诰永世不忘。我与你不同,你从小衣食无忧,没有吃过苦,不知道饿肚子的滋味,不知道母亲被活活饿死的感受。哥哥从小心中就有一个志向,就是有朝一日要让天下不在有战争、苦难、孤儿,要让天下百姓都过上安定祥和的生活,不要像我小时候那样流浪,所以只能先委屈弟弟了,但你放心,哥哥绝不会伤害你。”
“哼,别假惺惺的,你就是野心太大,永远不知足,爹一步步把你提携上来,却始终满足不了你的胃口,还敢说是为天下人。”徐知询仍然气氛的说道。
“城外的兵在你入城后就已经被控制住了,你不要在想着他们了。”徐知诰说道。徐知询一听城外的人被徐知诰控制了,气急败坏的喊着:
“徐知诰,你……”
“来呀,带大将军回去。”徐知诰对着身后人大喊一声。徐知诰没有再与徐知询多费口舌,因为此刻他插翅难逃。无奈,徐知询已经没有反抗的本钱了,只能乖乖的被徐知诰的人带走。徐知询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这次冒险的行动让他再也没机会回金陵,断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徐知询政治上不成熟可见一斑。
不久,徐知诰以皇帝的名义派人接管了金陵的驻军和行政大权,从此以后,整个吴国的军政大权完全落入到徐知诰一人之手。徐温也没想到自己死后才几年的功夫,养子便成了自己的翻版,演绎着自己当年的历史,但他更没想到的是,这个养子还完成了自己生前想做而没做成的事,实现了全面超越,也许徐温泉下有知会佩服当年杨行密的眼光,也会感慨“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