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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林中,一名豹营兵士小心翼翼地穿行,虽然如此,难免有淅淅索索的声音传出,好在传不甚远。
见他走近前来,眼睛早瞪得铜铃大的裴元绍先是招了招手,终还是有些急不可耐,张大了嘴巴,又仿佛想起了什么,还是压低了声音,轻声呼道:“严野!你这厮去了那么久,看见了些什么了?”
此前,豹营这两百兵士却是趁着道中无人时,分散匿入两侧林中,却也怕被人察觉,藏得颇深,只让几个眼力出众的在前窥探。
这严野身量中等,身手也颇灵活,是裴元绍手下颇为得力的一人,只是有些好色。这人眼下是个什长,是从前做山贼时便跟随他日久的一人,因为得力,又恰好合了龙虎豹营的规格,便被他带了进来。
严野见裴元绍催问得急,也不敢怠慢,凑上前道:“裴二兄……不,营长,那武陵乡城方向有许多人马来!我看彼等的阵型有些散乱,似乎是溃兵!”
“好!”裴元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嘉许,脸上早露出了兴奋的神色。
他带着这一行人潜行到此处已有数日,虽然出发时所带的锅盔数量足够,但这几日下来,可也叫这一帮人好捱。这也让裴元绍不自禁地暗赞一番那黑脸主公的练兵法子……若是往时他和周仓大兄在山上所带的山贼兄弟遇见这般情景,只怕早就闹翻了鸟天去,怎么可能几日过去还能听命令?
跟随在裴元绍一旁的游医蒙山,眼神也颇为急切。他给这帮大兵当了向导,只是到了此地后边没有其他事做。这人身材瘦削,不过也是平日里穿山越林惯的,这几日苦倒也吃下来了,只是有些不耐,毕竟又不能到处去采摘草药……不说豹营兵士怕他走漏风声,便是他自己,知道大战在即,也怕糊里糊涂送了性命。
“裴营长,可要出击了?”犹豫再三,这位游医终是问出声了。
裴元绍心情不错,点了点头,说道:“倒是快了,老蒙你且多忍耐则个。”
到了地头,这黄脸泼厮倒也随意得多,不似此前还记得把“蒙君”挂在嘴边。
他回头看了看发令的兵士,仔细看了眼那几个兵士囊中的响箭,这才略略安心。
这响箭倒是裴元绍和周仓从前做山贼时常用,用以彼此通传报讯。这玩意儿相传是塞北匈奴部落传来的,箭头处装个骨笛,射出时便有大响声,最是便于作为大批人马行动应和的信号,据说和建立大汉朝的高皇帝刘邦同一时期的匈奴单于冒顿,便是靠着这玩意儿指挥着手下亲兵,干掉了他的老父亲头曼,这才踏上了单于的宝座……这厮还给高皇帝刘邦来了个白登之围,差点儿就结果了这个四百年来都颇受歌颂的大汉第一人。
裴元绍轻轻地靠近了几步,到了那几个发令的兵士身边,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肩膀,压低声音说道:“照着此前说的,先射一支箭出去,叫对面的弟兄们准备起来!”
被裴元绍点到的兵士依言,当即从箭囊中取出一根响箭,对着天空拉了个满弓,射了出去,这本来一片寂静的夜空中便多了一声异响。
大约数百步外。
“干令祭酒大人,”指挥着手下兵士抵御了一阵,见敌军稍稍退却,郝由又复急急前来杨柏处,跟他分说军情。这人一番大败之后,难得又得了杨柏这上官的重用,便是加倍的讨好逢迎,何况这时的情形,在他看来已是脱离险境。
“敌军已被打退了!”郝由喘了口气,这才说着,又提手擦了把脸。
闻言,杨柏轻抚了抚胸口,此前听郝由解说,以为入了山路敌军多半便不敢追击,谁知仍是跟了上来……虽然郝由说了伏兵的妙计,然而若是给敌军紧紧咬住,这妙计也是无从施展,怕就要和对方乱战一番了。
不过,终是存了份担心,杨柏向前探了探身子,问道:“那敌军是放弃了追击么?”
郝由有些艰难地摇了摇头,说道:“对方只是试着追击,并未和我军大举交战……”说着,他的表情却是转了狠厉,“干令祭酒大人,此前我军便有伏兵的预案,现下可以用起了!这前方便是沿途路口最窄的一段,末将这便去安排指引兵士散入两侧,敌军若再深入追击,我军埋伏之下,甚或可以全部围歼!”
听得郝由这样分说,加之此前便有过设想,杨柏的脸色也和缓了些,身体里那颗七上八下的心也开始稳定下来,谁知,这时车外夜空中忽然响了一声亮哨,顿时这位干令祭酒大人竟吓得忍不住身形一晃,说道:“郝由,你可听得那声音?可是敌军又袭来了?”
方才的那一声,郝由也听了,脸色也是一变,不过随后他又侧耳听了一阵,却是忧色一去,笑道:“干令祭酒大人勿忧!那响声想来应是兵士惊着了山间的鸟雀!末将以往追剿草寇,也曾得遇有以哨声来去呼应的,却是连绵不绝的一阵,生怕对方一时听不见,哪有这样只响一声的?”
这般一解说,杨柏自己也仔细听了听,果然再无旁的响声,也心安了些,朝着郝由挥了挥手,说道:“果然如此,那你速去安排!”
见杨柏终于安定了下来,郝由拱了拱手,便转身而去,照着此前的设想差遣人手,便拟在这处要道处做下一处埋伏,便反击一番,也出一出连日来胸腹里的憋闷之气。
“赵久、苟珍……你等几个,各率所部,散入山左!”
“任闳、陈义……你等这几个,就带着麾下弟兄,散入山右!”
郝由照着往时常做的,点起了杨柏手下几个祭酒,一手挥左,一手挥右,指挥若定,看着这几人领命带着手下兵士散去,这便又退回到杨柏车前,笑道:“干令祭酒大人,我等继续前行,即便……”
话到嘴头,郝由又忍住了,转了下念头,这才接着说道:“我等只管走在前头,便等彼等斩将杀敌来报!”
杨柏点了点头,这便由着郝由领着,合着剩余的兵士继续一路向前。
这一行人向前行得有二百步上下,便听得散入密林的各队响起阵阵惨叫。
随即,一阵子密集的响箭鸣空之声就在这夜空之中爆响起来。
“干令祭酒大人!”
不只是有些失神的郝由,连带着这车旁的数个兵士都一齐叫出了声。
只因为,这位有点富态的干令祭酒大人,竟然从车上摔了下来!
密林中。
裴元绍听得前方数声弓弦声响起,知道计划有了些变化,却也是之前预想过的……那便是敌军也想着入到林中埋伏!这下便不太管顾,一声命令下去,让所有豹营兵士分别找好位置,攒射那些入林的敌军,同时对着身边那数个准备射响箭的发令兵士一挥手,扬声叫道:“弟兄们,是时候了,给我把所有的响箭都射上天!”
这一手,却是要向缀在敌军身后追击的友军通传,让他们加紧追击了。
一根根羽箭,形制都有些参差不齐,有些是往时上庸兵库里的库存,有些却是这段时间工坊里赶制出来的,先是有些稀疏地从密林当中射出来,点射向分散走入密林的杨柏所部兵士,而随着山左山右两个方向的兵士都大声喊起了“敌袭”,相互示警,加上夜空中密集的响箭哨声,便是另一边埋伏的豹营士卒也明白了裴元绍的将令,知道决战在即,更加卖力地射起箭来。
眼见杨柏所部士卒开始后退戒备,一众豹营兵士便又复照着往时的练习,对着空中仰射一轮,便见空中羽箭如雨,纷纷朝着这处狭窄的山道射落,一时惨叫连连。
应和着这阵阵惨叫声的,是地面的微微震动。
这股震动越来越大,渐渐便听见一阵阵脆响的马蹄声大作,前后不知多少马匹,驮着许多兵士奔袭而来。
这些兵士竟都弃了此前不久还穿在身上的盔甲,此时一个个轻装骑在马上,手里的环首刀侧侧下压,仿佛阵阵寒芒向前。
便是此时,此次突击的指挥官文聘依然稳稳留在中靠前的位置,心内始终有个以防万一的想法。尽管此前放慢了马速,已有得略加休整,他仍是令手下兵士纷纷去了盔甲,便为得在此时更好地发挥出马力和人力……按说,此时追杀这股败溃之军,又有友军埋伏在前,确实是没有多少危险,唯一可虑的,不外乎追击不够及时,让敌军还有漏网之鱼罢了。
这股轻装骑兵冲至,本来便士气低沉,又分了三股的杨柏所部顿时陷入混乱,场间一时宛如单向的屠杀一般,哀嚎一片。
见得眼前情状,文聘却没有手下那些兵士的狂热,他押兵居中,此时后队纷纷向前,他一时便略略居后,自己却是没有一样举刀厮杀,双眼左右缓缓转动,似是在计算着敌军的态势。
骑兵持续向前,文聘举手搭在眉间,隐约见得密林间,穿着豹营盔甲的一众兵士也从中冲了出来,领头的俨然便是那裴元绍裴蛮子,这人大声呼喝,手里扬刀当先,四处厮杀。
文聘看在眼里,先是有点儿失笑,随即又摇了摇头。在他看来,带兵之人,首先在于居中策应,此外才是勇猛冲杀……这裴元绍体格虽壮,然而却也非是一流的猛将……文聘暗自想着,喝令手下持续向着裴元绍处靠近,终于会师一处。
见得文聘过来,裴元绍这才稍稍住了些冲杀的兴头,指使着手下两下里掩杀,这才过来和文聘叙话。
一见面,裴元绍便朝着这龙虎豹营的长官行了个礼,叫道:“文总长,这几日可叫我老裴好等!”
文聘在马上神色不动,朝着裴元绍点了点头道:“这几日也是难为你了!”
裴元绍哈哈一笑,说道:“若是和往日劫道相比,那倒是轻巧,便忍着等人罢了!”见文聘仍旧淡着张脸,裴元绍却是有些不自在起来,他走近了一步,说道:“文总长若是真可怜我老裴,这便放我走开,多去砍几颗首级,也好回头多记些许功劳!”
文聘略略皱了皱眉,左右看了一眼,说道:“元绍,主公不是贪杀功的人。这场间敌军杀伤颇多,已经是我军能制住的数目,这便随我一同传令,除了还在顽抗的,其余便都收降了吧!”
裴元绍颇有些不情愿,当下把刀往地下一插,这才答应一声,自去唤令兵传令。
场中的厮杀,随着收降军令的下达,也渐渐进入了尾声,各处多有杨柏所部兵士丢弃兵器在地,伏地投降。
稍偏西处,却颇有一阵骚乱。
文聘此时下了马,和裴元绍一前一后走着,便靠近了些去看。
这是一群丢弃了兵器,跪伏着求饶的汉宁兵士。
当中站着一人,那人长着一张圆圆的脸,此时脸颊高高鼓起,似乎捱了一个大力的巴掌。他的脸上青筋暴起,似乎做了一件平生所未做过的事。
文聘细看去,那人脚下还踩着一个胖子,见是上庸军的长官过来,那人开口喊道:“我为将军抓得这米贼干令祭酒杨柏,纳献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