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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构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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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位处汉中腹地,成固县的易主,自然不像平西城,乃至往东那一路有着群山阻隔的属地一样,丢了许久仍旧不为人知的。

    本来,这样一个盆地内的要城失守,周围的各处仍属张鲁的小城,便不说来攻,至少是会有个敌对的姿态的。

    然而,这汉中东部的各城祭酒,竟是大部都被诱去了平西城……

    而两路上庸兵马,更趁着这各城主事都不在的时机,四处出击,斩获颇丰,甚至击溃收降多个城池。

    身为张鲁军的都讲祭酒,阎圃以往也多充任张鲁军的谋主角色,虽未刻意经营,毕竟各处还是有一些消息渠道,因此,在成固县生变之后不久,他便收到了消息。

    张鲁军是怎样的情况,阎圃自是明白,然而再三询问了给他传讯的几位祭酒之后,得知不止成固县,简直是汉中东部的各处都是一片糜烂,他还是感到有些难以置信。

    “那上庸的兵马,假传干令祭酒杨柏的命令,把各处的祭酒都调走了,随后连连偷袭……”

    细细询问,阎圃终是听说了这个消息,恨恨地往几案上一拍,骂道:“这该杀的杨氏兄弟!”

    思索再三,阎圃霍然起身,那几个前来传讯的祭酒大感惊异。

    “都讲祭酒大人,这是要到哪里去?”

    阎圃拂了拂袍袖,说道:“我要去向师君大人进言!”

    “都讲祭酒大人,不可啊。”几人都是脸露担忧,“干令祭酒杨松大人深得师君大人信用,这次虽然都说是他亲弟杨柏所传的假命令,然而大人若是贸然去向主公陈说,只怕那杨松要颠倒黑白!”

    “颠倒黑白?他还能怎样颠倒黑白?”阎圃脸上怒色更盛,甩了甩袖子,“若不是那杨柏投敌,便传些假命令,那些个祭酒会都相信?便都群龙无首,若非知道我军虚实,上庸兵马焉能那般快进入汉中?”

    这几人都是和阎圃往来较多的,阎圃说了这一通,又看了看他们,叹了口气,说道:“几位弟兄,非是我阎圃不惜身……上庸兵马都占据成固县了,若再由那杨松胡作非为下去,只怕师君大人和你我,不日都要做了那上庸令……贾家小儿的阶下囚了!”

    几人面面相觑,都是一脸无奈,这阎圃所说的也是实情,这上庸兵马进入汉中,竟是一点征兆都没有,此时除了还有一些人蒙在鼓里,这汉中……或者说汉宁,这汉宁之中,早是到处人心惶惶了!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直挺而入,一众知情的张鲁军祭酒都只道那上庸来的,该不知征调了多少兵马,恐怕数日之内,这汉宁又要改回叫汉中了。

    阎圃又看了众人一眼,又说出他的担忧:“我知道诸君所想,便道那上庸兵马到了,无非改换门庭……然而,师君大人在此地行五斗米道,改郡名,行教法,只怕那前来犯境的贾家小儿,是真要拿平乱来说事的,便是改换门庭,只怕也难逃一死!”

    阎圃此言有些大胆直白,说得几人都是心头一紧,然而听下来,又颇觉有些道理。

    阎圃又叹了口气,起身朝着几人拱了拱手,“几位愿意告知阎圃这等情况,深承盛情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虽然多半不成,总还要试上一试。”

    言罢,阎圃扬了扬衣袖,提起袍角,走出门去。

    然而,未待他走得更远,便又见一位旧识匆匆走来。

    这人神情凝重,见到了阎圃的脸,更是加紧了几步,凑近了急急说道:“都讲祭酒大人,大事不好了,快快出城吧!”

    阎圃闻言,也是一惊:“怎么,那上庸的贾家小儿已杀到南郑来了?”

    那人却是更急了。“大人!那杨松向师君大人进了谗言,说大人因不受师君大人信任,深怀怨念,和那上庸的贼兵勾结……说这成固县等地,就是大人通风报信才叫贼人窃据的!”

    一股难以形容的荒谬感涌上心头,阎圃甚至觉得自己有些眩晕,“我才从巴郡击退蜀地来犯的敌人,如何又去出卖成固?……主君大人,当真信了?”

    “那杨松信誓旦旦,说他亲弟都上阵厮杀了,只是大人妒忌他们兄弟俩,这才设计相害……”

    阎圃叹了口气,便听那人接着说道:“师君大人,似乎真的有些信服,或许就要派人来抓捕大人了,大人,快逃啊!”

    阎圃重重地呼吸数下,心内进行着一场极难的挣扎。跟随张鲁拿下汉中,建立这五斗米道的一方天下,不过短短数年,昔日师君大人信任有加的场面仍自历历在目,仿佛当日的意气风发只是昨日……只是这一回想,近来的种种荒唐事,一时就显得尤其刺眼起来。

    听着报讯的这人又催促了几声,说道:“大人,再不走就迟了!”阎圃终于下定了决心,沉声道:“好!”

    说了这一声,阎圃反倒觉得心头好似也随之一轻,重重地拍了拍前来报讯的这位旧识的肩膀,转而入府,去召集心腹了。

    这名旧识见状,却是微不可察地朝着身后打了打手势。

    城中另一处颇有些气派的府第,一人匆匆走入,朝着主座上的男子说道:“干令祭酒大人,那阎圃果然被说动,就要逃窜了!”

    座上的,正是让阎圃、杨昂等人恨得咬牙切齿的张鲁宠臣杨松,闻得属下来报,他那天生有些笑相的脸倒是放松了些,说了声“好”,便即起身,喝令随从备车,要去城中的汉王宫觐见张鲁了。

    自从他弟弟杨柏多时未曾来信,杨松心内就已暗道不好,而派出去打探的信使又都一去不回,他在担忧杨柏的同时,也在开始给自己布起后路来了……成固县和汉中东部诸城被上庸兵马攻入的消息,杨松几乎是南郑城中最早知道的,而闻说对方居然用自己的弟弟去设计夺城,心内便又是一松一紧。一松莫过于,既用了弟弟,那多半性命无碍;一紧则是,固然他杨松再能蒙蔽张鲁,事涉亲弟,若是真给捅破了,怎么说,怎么洗,他杨松也是洗不白的。

    不过,杨松毕竟是在这南郑城一手遮天惯了的,不多时便即想出了应对之策,便是先行对付最大的威胁——除他之外,在张鲁面前最说得上话的阎圃!只要设法唬得此人逃走,张鲁面前如何颠倒黑白,如何把种种里通外敌的罪名甩到阎圃头上,还不是由他?

    如今,派去施计的人既然来报说那阎圃当真要遁逃,那么干令祭酒大人杨松,自是要第一时间去找师君大人陈说了……总也不枉了对阎圃那名旧识的收买!

    “师君大人!”

    远远见着张鲁,杨松便即泣涕满面,快步走了过去,跪了下去。

    张鲁脸色讶然,他的身边的人多被杨松安插,此时尚不知道成固县等城陷于敌手的事,朝着杨松抬了抬手,说道:“庄之,你这是怎了?”

    杨松仍是泣涕不止,说道:“师君大人,杨松兄弟两个有负大人所托……杨柏去西城平乱,却是去得晚了,那杨昂早勾结了上庸的贼子,竟把我弟打败,如今生死不知!”

    闻言,张鲁不禁惊叹一声。

    他本来站着,这时便又坐下,喃喃道:“竟有这等事!这么一来,那西城县想来也是失陷敌手了。”

    张鲁又看了杨松一眼,说道:“你也无需担心……西城那等地方荒瘠,便失了,也不打紧,至于你弟,回头跟那贼兵商议一二,赎回来吧。”

    这片刻之间,这位师君大人便又淡定了下来。

    “师君大人,干令祭酒大人!有军情报上!”

    “说来。”刚听说了西城县兵败,一向懒得过问这些事的张鲁难得神情凝重,看着那来传令的兵士。

    “师君大人,干令祭酒大人……那上庸的贼人,已入了我汉宁郡腹地!我郡中似乎有奸细应和,那上庸贼人此时已取了成固县城和东部诸多城池!”

    “啊!”张鲁忍不住又大声惊叹,竟把手里拿着的玉如意都摔到地上去了。

    张鲁忍不住便看向了杨松,“庄之,这是怎么回事啊?”

    杨松却装出了一幅讶然的神色:“师君大人,松也是刚刚得知……这,师君大人座下,我等都是忠贞用事,怎么会有奸细呢?”

    殿外,又是一名令兵跑来:“报!师君大人、干令祭酒大人,城中有人纵火,都讲祭酒阎圃及亲信多人纵马出城,撞伤撞死士卒多人!”

    杨松脸上的讶然之色更盛,眼睛直直地看着张鲁。

    张鲁闻信,竟也愕然良久,却是把摔落在地的玉如意捡了起来,又狠狠朝地上摔下去,砸了个粉碎。

    见状,杨松忙又跪伏于地,高声叫道:“师君大人,息怒!”

    张鲁脸上已经满是愤恨之色,看了杨松一眼,竟生出些悔意来,说道:“恨当初不听庄之之言,对这些贼子太过宽纵!”

    “师君仁慈!”

    张鲁又叹了口气:“那上庸的贼兵既然都来了,你可有什么办法?”

    杨松闻言,却是悄悄松了口气。

    “师君大人,量那上庸贼兵远来,已难再战。我军可聚兵守住南郑,再徐徐图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