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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贾政的发问,张松略略有些犹豫。
出使之前,张松倒也设想过对方可能发问,心里头也打了腹案,准备了几个说辞。
人家若是以礼相待,便不卑不亢地回答;人家若是以势相欺、以貌取人,他张子乔的驴脾气犯起来,说不得便要针锋相对,反唇相讥,好生吹一波益州的民殷国富,损一损汉中的战乱频仍,三天两头换主公了。
贾政固然是以礼相待,但这样子的礼遇,却又超出了张松的预期。作为一个……其貌不扬已不足形容,有些丑陋、略显猥琐的人物,张松受到最好的礼遇便也是皮笑肉不笑,因着他所代表的益州而稍微有些礼貌,却是没谁会高看他这丑人一眼的。这位黑脸太守可就有些意思了,见面便以字相称,这是何等的礼遇!又呼为“高士”,这高士二字都让张松有些略略脸红……从来只有听说过隐居深山、名满天下的高士,可没听说过委身州郡之中为人属吏,四处不受待见的高士!
是以,这位形容矮小的文士本来想不卑不亢地说,却又总觉得不足;想要掏心掏肺地说些什么,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之处,再三犹豫,这才说道:“敢告太守大人:益州有险塞,沃野千里,承平日久,未曾遭逢战乱……是故,民殷国富。先君刘公(刘焉)在日,理政颇有方,州郡之中,颇见繁荣。眼下,绍位的刘益州是刘公幼子,柔仁好士……也颇得人心!”
贾政点了点头,这张松的答案所说,倒也不出他的意料之外,只不过对其主刘璋的评价是柔仁好士,这个评价可就有些玩味的,依稀有点儿“懦弱”的味道;而“也颇得人心”,这句话,似乎有些勉强吧?
若贾政不是穿越而来的,那也便是有些模棱两可,但他偏生就是穿越而来的,张松是卖过刘璋的,而刘璋是个什么货色,他也知道,所以这话已让他听出了一丝丝张松想要卖刘璋的意思了。
贾政略慵懒地歪着脑袋打量着张松,见他也偷眼往自己看来,忙端正了姿态,这才笑了笑,说道:“子乔莫怪。我实在是看你亲切……快别站着了,来我这左首落座,再叙话!”
张松再度讶异,有些畏缩地道:“这……太守大人赐座,如何敢当?”
本来贾政若是说赐座,他也便随便挑个有些距离的位子坐了,但左首的位置,却是一般留给近臣的,贾政这份礼遇,可是有些过了。
贾政连声催促,张松终是没有坚持推辞,连声逊谢着落座,贾政又令从人上些茶点来,二人一边随意饮茶、吃东西,一边聊着,张松不自觉间又放松了许多。
东拉西扯了一番蜀地的风俗民情,贾政眼中露出一些惊讶的色彩,这张松的记性还真的是好,所说起的东西,便连细节都十分生动,虽然没能亲眼见到,但从他口中说出,心中也能揣度出个大概。
于是似有意,似无意,但贾政知道自己就是故意,渐渐地把话题转移到了益州的人事任免和道路关隘上去,而这张松只是略略犹豫,抬头和贾政对视了一眼,便如同此前说风俗民情一般解说出来。
张松的这种态度,自是很能说明什么……当然,贾政又非是另外一个张松,并不能听他说这一番话,便能尽数统统记得,然后一路势如破竹,直取西蜀。这更多的是张松在回报贾政的礼遇,并暗示着自己的态度。
明白了张松的态度,贾政却又淡然起来,并未如同张松所想的一般马上热情招揽,只是仍旧颇为礼遇。
“子乔,真乃西川奇士!依我看来,益州千里沃土,竟全然装在子乔胸腹之中了!”
“不敢,不敢……”张松一边谦逊着,一边偷眼去看贾政,却见他只是感叹,脸上竟没有一点儿贪婪的神色,心中一时也有些迷惑起来。
二人对谈甚久,其实都有些乏了。贾政站起身来,说道:“今日多蒙子乔指教,本府受益良多啊!”
张松照旧逊谢不已,也站起身来,却被贾政一把执住了手,一直送到了门外,心潮一时澎湃起来。
“哎,只恨我无有益州刘公父子的福气,不能得子乔在身旁,时时叙话,与谋大事呀!”
临别,贾政自然而然又感叹了一句,语气中还真的带着不知道多少遗憾。
张松终于冲动了起来,深深地鞠了一躬,说道:“益州险塞,沃野千里,民殷国富……又有智能之士,久思英主,府君大人,可有意乎?”
贾政定睛朝张松看去,见对方的眼神颇为坚决,心中一动,把熟知的那套刘备的虚伪说辞抛到脑后去,笑了笑道:“若有子乔这样的智能之士,便是千里贫瘠之土,我也贪得啊……”
见张松的神情开始欢喜起来,贾政又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道:“但子乔你也知道,我这汉中,也不过刚刚从米贼手中夺来而已,可以说得上根基未稳,人心未附。你若是我的谋主,会建议我此时再去拓土么?”
张松先是沉思,随后轻轻摇头,也是笑了起来:“此事确实着急不得。但张松,会谨记府君大人今日的礼遇……必有所报!”
贾政仍是温和地笑笑,说道:“子乔,你我一见如故,我又哪里图你的什么?”
张松此来,所负的不过是刘璋的刺探和观察的任务而已,自然便也没带有多厚重的礼品,只是一些蜀中出产的织锦和竹杖而已。
不过,待到了逗留数日,二人闲叙也够了,张松开始启程时,张松竟又庄而重之地拿出了好几卷书卷和几匹画了一些图案的布帛,向贾政呈现。
“张松之所知道的,尽数写在书中,画在布帛上,如今献与府君大人……大人日后如若有差遣,张松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张松在这分别的时刻,说得颇为坚决,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贾政命令从人一一收下,只是叹息了一声,说得:“子乔如此待我,本府却该如何回报?”
体貌矮小的张松,向来有些猥琐,此刻翻身上马,背板却是挺得笔直,笑着说道:“只盼府君大人早日有暇,前来成都一叙!”
眼见张松扬鞭策马就要走,贾政想起一事,忙又上前数步喊道:“子乔,谋事须当谨慎,我有一言赠你:几事不密,则成害,多加小心!”
张松心内有些奇怪,仍是点头答应,这才打马而走,马蹄声响起,渐渐远去。
张松此去,若不再变心的话,就是贾政打回去的一枚内奸了……
想着历史上此人的结局,贾政暗暗祈祷着。
历史上,这人倒也有才华,就是嘴巴比较大,事情让他哥哥告发了,导致内奸大业未成而中道被刘璋处斩,有点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