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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秀才的家里仅有两亩薄田,小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为了生计,牧津云早已舍弃了读书人的清高,亲自下田去劳作。
农闲时,他也会写一些字画,拿到集市上去卖,用以贴补家用,日子过的虽然艰苦,一家人倒也其乐融融。
夫妻俩苦了谁,也不舍得苦弟弟,自己时常受冻挨饿,却绝不会让弟弟饿着、冻着。
小家伙在哥嫂的爱护下,长得越发的机灵可爱。
一眨眼,牧恨风长到了四岁,眼见着弟弟一天天的长大,牧津云的心里满满的自豪感。
只是有一件事情令他比较苦恼,小家伙小的时候,只要是牧津云抱着他,就会哭闹不止,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改由宫少雪抱着他,立刻会云开雾散,喜笑颜开。
等到他能说话时,在嫂子的面前,总是百依百顺,乖巧可爱,到了他哥哥那里,各种抬杠拌嘴,不服不惧。
牧津云总是想着,“这个臭小子,老子是被逼婚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有能耐找你嫂子闹别扭去,跟我较什么劲哪?”
好在牧老哥的人品够贱,耐性够好,任他白眼轻视,我自开心快乐,那真是不屈不挠,千锤百炼。
只要时间,就会想方设法的哄弟弟高兴,时间长了,哥俩的关系,也就逐渐亲近起来。
牧津云已经放弃说服宫少雪了,打算等弟弟长大后,和自己一起劝解雪仙子,让她尽快的清醒过来。
只可惜牧恨风长大后,和一般的孩子没有什么两样,牧津云几次偷着问过他,看着后者一脸迷茫的神色,牧津云的心彻底地凉了。
不用猜了,小家伙和宫少雪一样,也是一个沉睡不醒的人,没有任何过去的记忆,更不清楚自己的真实身份。
“算了,先这么过日子吧,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面对现实,牧大公子只能无奈的放弃了。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了,牧津云已经适应了现在的生活,甚至在他的内心深处,有些喜欢上了这种平淡的生活。
日子虽然过得艰苦,但人生哪能事事如意,有一个美丽的妻子,有一个懂事的兄弟,牧津云有些小满足了。
唯一遗憾的是,陪伴在身边的女人不是娇子嫣,牧津云总是觉得,愧对子嫣的深情,愧对子嫣的守望……
这一日,牧津云如往常一样,起早匆匆扒拉了一口饭菜,抗起了锄头下地干活。
临近中午时分,宫少雪在家里做好了午饭,先让弟弟吃饱,然后将丈夫的饭菜用篮子装好,带上门,领着小叔子去给丈夫送饭。
刚走出村口不远,就看见邻居陈大叔慌慌张张的从远处跑了过来,脸上的表情显得惊恐无比。
“秀才媳妇,不好啦,和义教又来抓药童了,快带你家叔子往山里跑!”陈大叔大声提醒道。
说完后,忙不迭的冲进村子里,一边跑一边大声叫喊着。
不多时,村子里面一片鸡飞狗叫声,不少村民扯着自家孩子跑出家门,急冲冲的往村子外的大山沟里逃遁。
宫少雪一时间慌了手脚,赶紧定了定神,将两个人手里的东西全都丢在地上,拽着萧恨风去找丈夫。
没跑出去多远,正撞见飞奔而回的牧津云,后者见到他们后并不多言,一手抱起了弟弟,一手拉着妻子,掉头朝大山里狂奔。
和义教是这一带的修真大教,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开放山门,选取一些年龄合适、资质好的穷苦人家孩子做药童。
一开始的时候,大家都以为这是一件好事,是一个飞黄腾达的好机会,每次选药童时,各家都是积极报名、踊跃参加。
穷人家的想法很简单,自家孩子一直跟着爹娘受苦,如果能够加入仙教,岂不是乌鸡变凤凰的大好事。
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孩子真要是做了神仙,不但会光宗耀祖,家里人也会跟着一起借光的!
基于此点,所有被选上的人家,均是沾沾自喜,自觉得高人一等,没有被选上的人家,免不了垂头丧气,甚至责骂自家孩子是一个废物。
等到过一段时间后,众人慢慢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蹊跷。
因为只看见人进门,从未见到人出门,虽说修炼需要六根清净,摒除世俗杂念,但也不至于再也不让见亲人吧。
一些实在思念孩子的人家,来到和义教要求见一见孩子,结果人家根本就不理不睬。
后来闹的凶了,和义教恼羞成怒,派出大量的外事弟子,将那些闹事的人,轻则打骂驱散,重则当场斩杀。
事件越演越烈,各种小道消息层出不穷,众人都弄不明白,这葫芦里面到底装的什么药。
最后,一个喝醉酒的外事弟子,在和路人吹牛时,不小心将实情泄露出来。
原来那些选中的孩童,根本不是去做药童的,而是都做了药引,被活生生的扔进丹炉里,连同着药草,一起炼成了丹药。
消息扩散后,一片哗然,群情激奋下,百姓们联名跑到衙门里告状。
只是和义教作为本地的第一仙教,官府与之铿锵一气,更不敢轻易地得罪它,对于这些凡民孩童的死活,自然是不屑一顾的。
众人告状无门,报仇无力,都拿和义教无可奈何。
此事过后,和义教声名狼藉,百姓视之为凶兽,再无任何一家,主动将孩子送往和义教了。
和义教招不到孩童,索性彻底撕下伪善的面具,招人不成,改为抢人,每经过一段时间,和义教的外事弟子就会四处劫掠,不为财物,只抢孩童。
彼时,仙界各国四处征战,狼烟遍地,千疮百孔,天下虽大却无太平之地,凡人命贱如蚁,就算是想跑,又能跑到哪里去。
牧津云是清楚这些事情的,也曾经无数次和妻子商量过对策,两个人琢磨来琢磨去,都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家贫如洗,世面又不太平,如果背井离乡的话,肯定死的更惨,唯一的办法,只能是一有风吹草动,就全家一起往大山里跑。
只要钻进大山里,想躲过那些没有修为的外事弟子,并非是没有机会,等躲过了风头,再回家过日子就是了。
并且和义教只抓六岁以下的孩童,过了六岁后,孩子便失去了药性,人就能安全了。
几年来,牧家小两口已经保护着弟弟,躲过了数次危机,牧津云边跑边想着,“再熬过这两年,我小姨子就应该没事了。”
这就是牧津云的性格,他可以一门心思的寻死,却绝对不能容忍,受到外人的任何伤害。
无论是他,还是他的亲人,决定他们生死的只能是本人,其他人都不能强迫他们,做他们不喜欢做的事情。
也正因为如此,牧津云一直在想办法说服宫少雪,却重来没有采取任何极端的手段。
甚至在劝解无望的现实下,牧津云打算就这么认了,守着女人和弟弟,就此终了一生。
一家人慌不择路,一头钻进了山林里,他们不敢走开阔地,专往那些草木密集的地方里钻。
怕荆条划伤弟弟的小脸蛋,牧津云将上衣扯开,把小家伙的脑袋埋了进去,将他紧紧地护在怀里。
一路上,小两口行色匆匆,脸上、身上被荆刺划出一道道血口,却仍然不停的奔跑。
跑着跑着,牧津云猛的止步不前,迅速地蹲下了身,反手一把将宫少雪也拽了下来。
后者知道遇到了情况,吓的没敢吭声,用不安的眼神瞅着丈夫,牧津云朝前方指了指,示意她前面有人。
宫少雪在他的身后探出头,从灌木的缝隙中向外窥视。
影影绰绰的见有一大群人走了过来,彼此间的距离尚远,还看不清楚对方是谁。
等离的近一些,发现是几个和义教的外事弟子,手中或持硬鞭、或拿刀棒,正驱赶着几十名百姓往山下走。
那群百姓当中有不少本村人,其中还有几个孩童,此刻被吓的哇哇大哭。
有一名外事弟子牵着一头獒犬,此狗体型巨大,全身通红,满口的獠牙,冲那些哭闹的孩童们不住地吠叫。
那是一条噬血獒,这种狗的脚程一般,但它的嗅觉和听觉,却是非常灵敏的。
为了找到合适的药引,和义教和村民们经常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在发现越来越难得手后,和义教特意引入了一批獒犬,帮助他们进山搜捕逃亡的百姓。
这些本已经藏好的村民们,都是被这条獒犬给找到的。
其实,凡人在修者的面前是很难藏身的,只是和义教的仙师们自持身份高贵,当然不愿意自降身价,与这些刁民们玩捉迷藏的游戏。
人家和义教的神仙还是很要脸面的,孩童可以捉,但只能由那些凡人走狗们去捉,咱们可都是大仙,不能明火执仗的做这种歹事。
一行人在喧闹声中,朝三个人藏身的地方走了过来。
牧津云脸色煞白,回过头看着宫少雪,压低了声音说道:“他们有狗,我们肯定藏不住的,我去把狗引开,你和恨风藏好,等他们离开后,你带着恨风去红峰岭大槐树下等我。”
宫少雪知道情势紧急,此刻不是犹豫的时候,只能哽咽的说道:“嗯,我知道了,你小心点,不要蛮干,保命要紧!”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牧津云将弟弟递给了宫少雪,对他轻声嘱咐道:“弟弟乖,不要发出声音,要听嫂子的话。”
小家伙乖巧的点了点头,牧津云又将外衣脱下,从地上拢了一些杂枝碎草,用衣服勉强包成一个襁褓状,将其抱在了怀里。
轻轻拍了拍妻子的手,又掐了一把弟弟的脸蛋,然后独自冲出了树丛,假装不经意间,迎面撞上对面的人群。
嘴里大叫一声不好,掉头朝另外一方向奔去,几名外事弟子看见他后,立即大呼小叫起来,吆喝叫骂声不绝于耳。
一个像是领头的人,大声吩咐道:“王师弟、尹师弟,你们带狗去追,那个小子死活不论,务必把孩子给我夺回来!”
“遵命!”人群中窜出来两个人,牵着那条獒犬,朝牧津云逃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那个人继续吩咐道:“其他人将这些刁民押回去,他娘的,这些破孩子的资质还不一定合格呢,都瞎跑什么,害的老子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