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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史那云缓缓的放下手臂,勒住马头,扭头就走。老庆王的主力已被父王死死困住,而且已经献出了降书,她此刻没有任何必要,再牺牲自己的兵马和这申刑做生死之搏。庆王投降的消息只要放出,自己大军只要围住庆军,申刑军必然士气大跌,只等申刑自缚来降就可以了。
“这...这不可能..。”申刑见阿史那云没有攻上来,反而是掉头就走,他内心陡生疑窦,老庆王虽然有时候昏聩不堪,但性子绝对是极烈的,怎么可能轻易投降?自己如此这般冲杀而来,就是要营救死战中的老庆王啊!想到这里,申刑紧握刀柄怒吼一声:
“不要轻信那妖女所说!列阵警戒!”,申刑军见主将没有动摇,立刻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警惕盯着着周遭只是勒马不前的野王大军。??虽然申刑军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卒,但这次大战,野王军队竟然玩起了花招,如今王上不知所踪,自己和主将申刑也被围杀至此,这是每个申刑军卒都没有想到的。
“我家主人说了,草原上的狼崽不可以杀绝,你们只要放下兵刀,就放你们回去。”,两军对峙中,只见刚才阿史那云身边那位叫做阿骨的神射手,又一次拨马而回。
“我岂能信你!何不冲杀攻过来!”,申刑心中先是一惊,草原野王从来是残暴异常,对待残兵败部,从未听过有放过的。
“我是不懂那些道理,但我主人确实是这么说的,否则你只剩几百败部,我可以亲手砍下你的头颅。”,阿骨高坐在马上,那张巨弓就挂在鞍前,轻轻晃荡,空气中战场的血腥味似乎显得更重了。
“我家主人说了,如果你还是不肯降,就将此物交与你看。”,阿骨见申刑并未退却的意思,即从怀里摸出一锦囊,远远的抛于申刑阵前。
“拾来我看。”,申刑轻身吩咐,即有亲卫冲出阵中将那锦囊拾回。他远远看到的那锦囊就不是草原之物,那精细的绣工一看就是山阳以南之物,申刑心中疑惑更甚。
接过那锦囊,申刑不禁愣住,原来那锦囊之上绣着两个字“申典”,父亲.......为何野王大军有亡父之物!怎么可能!
申刑迫不及待的解开锦囊,里面是轻轻薄薄的一张羊皮纸,申刑展开细看。
“王上已降,汝可率军退去。”,羊皮卷上只有这寥寥数字。申刑急急的将羊皮卷放到鼻下,仔细嗅了一下,就算这锦囊是唬人耳目的玩意儿,但是这字迹绝对是出自父亲之手,而且这墨香都还很新鲜,如何都不像是作假,难道父亲还没死,难道父亲就在野王阵中?
申刑脑中突然浮现一个可怕的想法,这次野王大军来犯,奇计百出,诡谲难测,这才导致庆军中了这么大的圈套,先是王上大军出关追击中伏,自己领兵营救,又是遭遇入了几路伏兵的围剿!申刑脑中迅速思考着,野王大军多出勇悍之辈,但是克敌谋划的人却是寥寥,他实在想不出如今的局面,是哪位野地高人谋划的,这难道都是父亲教野王如此这般的?想到此处,申刑不禁背心湿成了一片。
“我可以退,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申刑抬起头,一字一顿的说。他从未想过投降,但如今自己残部被围,再做抵抗势必是全军覆没,看着自己的兵卒个个浴血残伤,他实在有些不忍。再加上野王军队这么反常的决定,还有这来历不明的锦囊,申刑内心终于动摇了。
“将军不可!”,一名副将拉住申刑,申刑只是对他摇摇头,示意他先不要说话。
“我的条件是,放我的兵马回去,但是你要带我去见你们的大王,还有写这羊皮卷之人。”,申刑抬手将那锦囊和羊皮卷紧紧攒在手中。
“主人倒是没说这不可以,我可以依你。”,阿骨看看申刑,内心稍做计较后决定,在他心里对这名敌国悍将竟然也油然生出了几分敬意,明明已经是放他们南归,这人居然提出这种羊入虎口的要求。
“卸甲!”,申刑一声令下,竟然没有一个庆军丢掉自己手中的兵刃。申刑眉头一皱,随即苦笑一声,唤过来一名贴身近卫对他说:
“让所有人,卸甲南归,有序撤离。”
“将军!要走一起走!你不能去!”,那近卫瞪着血红的双眼说。
“你是想抗命么!”,申刑怒眉斥到!
“小人不敢!”,那近卫吓的伏地不起,却仍是不敢传令下去。
“你且带大家走,我自有计较,告诉太子旦和老相国,让他们死守山阳,我申刑必不负大庆。”,申刑俯下身去,用只有两个人可以听到声调悄悄嘱咐到。那近卫士卒抬起迷惑头,只见申刑眼中充满了坚定,已经不是刚才那个颓然的将军,这才迷惑的点点头,表示自己受降令了。
“你主人如果食言了呢?”,申刑站起身来,独自走出阵中,直面趾高气扬的阿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阿骨竟然狂笑起来。
“你没有别的选择!而且我主人可比你们南方人讲信义!她说了不杀降兵,就是不杀!”,阿骨厉声说道,眼睛死死的盯住申刑。申刑也是心中暗叹,这阿骨确实没有胡说,要说尔虞我诈,他庆国之内一些险恶之人,可比这些北方蛮子要阴毒多了。
“拿去吧,这是我的山阳守将配刀。”,申刑手刀入鞘,抬手奉上,这意思就是降了。
“不需要!”,阿骨厉声说道,他根本不在意申刑是否卸甲受降。又命人给申刑牵过一匹马,本以为自己会受辱的申刑轻叹一口气,翻身上马,随阿骨的马队向那野王大帐的方位而去。
行了不到五里地,申刑远远的看到,草原之上的一处高地密密麻麻的驻扎着野王大军,中军之处有一个巨大的圆帐,想来那就是野王王账所在,又看到西北方向不远处,隐隐中有着庆军的旗帜,那应该就是王上残余的主力部队了,而野王军队也是将那里围了好几层,只是现在已经没有了喊杀声。看来阿史那云并没有骗他,老庆王真的投降了!
想到此处申刑心中巨疼,一口鲜血涌上喉头,“啊!”了一声,竟然是从马上跌落,昏死过去!
醒来之时,申刑发现自己已经被抬入一处军帐,恍惚之间,他看到这帐中并没有刀枪凌厉,隐约之间他仿佛还闻到淡淡幽香,北地之人并不崇尚熏香之道,甚至有些人对这种南方习气嗤之以鼻,认为草原上的雄鹰只喜欢青草与泥土的原始清香,这种人为的熏香乃是亵渎天神的做法。
“我当是什么神勇的将军,原来也是吃不得败仗的软蛋!”,听到有人明显是在轻侮自己,申刑挣扎着抬眼望去,原来正是刚才战场上兵戈相见的阿史那云,此刻她已换下一身戎装,身着的竟然是一副南方贵族女子才会穿的华服锦袍。这与刚才战场相见的模样相去甚远,申刑一阵晕眩,他实在是不太明白这刁名昭著的野王女儿,因为什么和自己计较上了。
“我虽是被你擒住,也请公主不要欺人太甚。”,申刑艰难的起身,稳住身形,发现自己的武器已被卸去,身上却还是穿着那血污不堪的铠甲。
“公主?我怎么记得刚才有人叫我是妖女?”,阿史那云并没有正眼搭理她,而是自顾自的坐在帐中所设的议事长桌之后。
“这...是我失言,但两军阵前,顾不了这么许多。”,申刑被阿史那云这么一挤兑,内心倒是突然怯看起来,他自己本是世人推崇的儒将,不仅是军事了得,诗文经学也是当世翘楚,这女子虽然是敌国之女,但也是一国之公主,自己却咒其是妖女,实在有失斯文,如今自己是败军之将,虽然嘴上他嘴上仍是没有服软,但还是对着面前的阿史那云浅浅一揖,就当是向尊贵的公主行礼了。
“你可知道,刚才你营外吐血昏迷,若不是阿骨将你火速送入我这账中,又使医官以秘药救之,你现在已经是去见了阎王。”,阿史那云撇了一眼申刑,又低头摆弄起桌上的物件,淡淡的说。
“那真是要谢谢阿骨将军了。”,半响,申刑才回过神来说。
“阿骨将军?哈哈哈,阿骨将军你进来吧!”,只见阿史那云拍掌大笑说到。
阿骨应声而入,瞅了一眼申刑,即走到案前半跪俯身对阿史那云说:“主人有什么吩咐么?”
“阿骨,他说你是将军,你告诉他,你是什么?”,阿史那云收起笑容,指着申刑对阿骨说。
“公主是我的主人,我是主人的一条狗。”,阿骨转身对申刑说,脸上竟然浮现一丝难以形容的笑容。申刑知道北地之人,一向性情豪爽且古怪,但是也没听过自称是一条狗的,这无论在山阳关南北都不是什么好形容。
“阿骨只是我的奴隶,是我的一条狗,你是庆国堂堂镇北大将,竟然连我的一条狗都赢不了。”,阿史那云站起身来,一边说,一边走到申刑面前。
申刑知道自己一定回受辱,此刻也只有咬紧牙关受着,败军之将是没有任何筹码的,他只希望自己这样默默的忍受,可以让自己最终得到答案,为什么这次野王大军如此强悍又狡黠,老庆王如今如何了,那个劝降的羊皮卷又是怎么回事?
“其实,这场大战,宣战的时候,你就已经输了。”,阿史那云又是淡淡的说,申刑听闻此,不禁心神一震,一开始就输了?什么?他茫然的抬起头,看着阿史那云,令他惊讶的是,此时阿史那云眼中竟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申刑是何许聪敏的人,他立刻明白了阿史那云是话中有话。
“你想说什么?!”,申刑突然向前一步,身手想拔刀,一手却抓了个空,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武器已经被除掉,就在这一瞬间,阿骨则是一个箭步挡了阿骨那云身前,伸手压住了申刑的肩膀,那力道生生是把申刑压矮了一截,他只是凭着一口硬气死死的没让自己跪下去。
“阿骨,松手。”,阿史那云轻轻的说,阿骨即刻撤去手中劲力,申刑立刻觉得自己肩上一松,那庞大的压迫感也随之而去。如果说这阿骨真的只是阿史那云的一个奴隶而已,那这野王阵中当真可以称作是藏龙卧虎,他从来没有小看过敌人,却也从未感受过如此恐怖的压力。
“你们南方有句话叫,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我觉得你应该知道这句话的意思。”,阿史那云又说到。
申刑脑中一阵嗡响,他忽然想到,那些王公贵胄虽是齐聚山阳关,无论是王上亲征,还是自己率兵营救,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对,朝堂意见居然如此的统一!?只有老相国薛问计过自己,问的还是定国之策,而不是破敌之法,不对!老相国!薛若同!?这绝不可能!
“大王请公主与申将军王帐议事!”,帐外健卒,飞马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