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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九叹了口气,这一上午她过的十分劳心,实在不想费力气教育她,但想了想,觉得还是早些把话说明白的好,免得以后战斗不止,于是停住脚步,转脸对旁边吩咐:“小春你先领着两位姐姐回去,叫故包儿给照应下,雪薇,锦瑟,你们俩到湖边捡几块圆些的小卵石,我那鱼缸大了,多放些玩意儿才好看。”
遂用法术变出一个小筐,递给雪薇。
她们应声去了,随即阿九转脸直直的看向阿八,阿八怔了怔,她也是水晶心肝般的人,旋即明白阿九的意思,想起她今日心里的怨言还没说痛快,叫丫头听见也不好,便直言屏退自己身边众人,姐妹俩走到一棵枯树下站定。
“九妹妹有何见教?”阿八看向远处捡石头的雪薇和锦瑟,冷淡的说。
阿九挑了挑眉,正色的道:“姐姐是个聪明人,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咱么今日摊开来说些心里头话。”
阿八听见这番利落的说话有点吃惊,拿眼睛去挑了下阿九,只见阿九深吸一口气,滔滔道:“从三个姐姐嫁给别人之后,家里就只有咱们姊妹四个。我喜欢勾心里话,论相貌,论人才学,甚至谈论阿爹心里的地位,你,姐姐都是家里的头一份。”
好话人人都爱听,何况一个四千来岁的小女孩,阿八听了,冷淡的表情果然松了松,阿九见开头很好,便挑起话头:“八姐姐唯一差的不过是个出身罢了……”
阿八立刻脸黑了,阿九不敢耽搁,紧接着说:“如果是八姐姐的是蒋氏的女儿,或者是受宠的刘氏的女儿,将来就是三姐姐般的福气了恰当的。可老天爷怎么命令,偏偏给四姐姐差了这么一个角色。”
阿八目光极是不甘,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可到底把思绪散开去了,没有纠结在刚才的口角上,阿九小心翼翼的带入正题:“八姐姐,说一句不该说的,我也是一个地位较低的,我从小没娘,除了臧老太太怜悯惋惜。,样样都比不上你,姐姐又何必给我设置气呢?”
阿八一惊,正眼去看阿九,只见她也直直看着自己,她发现她最近仿佛变了一个人,周身却不见了那股子孩子气,一双点漆般的眸子沉静如深湖,娴静贞雅,竟如个大人般了。
阿八迟疑道:“妹妹多心了,我何尝与你置气;不过是今日说了两句罢了。”
也不知为何,阿八自觉气势弱了不少,适才斗口角的怒气也不见了。
阿九看阿八不肯承认,也不多说,笑道:“周先生曾说过,世上的事情最终是要落在‘利害’二字上头的。咱们共同为侧房的女儿,可八姐姐上杨娘护着,下面有四个哥哥五哥哥保着,最近的我不知道强出了多少,这‘利’字我就比不上;姐姐品相貌出众,人所共见,并且心有凌云志向;姐姐是知道臧老太太喜欢好的,妹妹被老太太教育,只知道木头人似的低着头过日子,这‘害’字我和姐姐的完全没有,咱们大可以和和气气的干姐妹不是?”
阿八听了,心里翻江倒海般的涌动,既有些得意又觉得被看穿了,且辩驳不出什么来,只掩饰着冷笑两声:“妹妹说的好一番道理,适才在蒋氏处,你可厉害的紧!”
阿九看阿八脸色,知道她已经被说通了,不过是心里不服气,便笑道:“人要脸树要皮,妹妹我再不济事,也得顾着臧老太太,今日头一遭给蒋氏请安便落下一顿排头,又让教养我的老太太如何下的去面子?就如姐姐也要顾着杨娘的面子是一般的道理,咱们这样侧房之女尤其不能叫人瞧不起了不是?”
阿八心里咯噔一声,上上下下的打量阿九,只觉得似乎从来不认识她般,她素来自负口角伶俐,阿七若是无人相帮,那是常常被她挤兑,可今日对着阿九她几无还手之力,偏偏还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句句落在心坎上,自卑又自傲,不甘又不服,她的心里话被一语中的,听着阿九缓缓的调子,温和稚气的嗓音,她竟然也不觉得气了。
阿九看着阿八神色变幻,知道今日算是达成目的了,和聪明人说话就是有这个好处,只消把利害得失说明白了,对方就能很容易接受,要是换成了阿七,一旦意气用事起来,便是道理它祖宗也没用。
阿九转开头去,缓缓的放松面部神情,愉快去看那边捡石子回来的锦瑟和雪薇,拂过微微刺面的冷风,却只觉得凉快适意,目光转向那两棵高高的桂花树,心里一片温暖柔软。
反正她也不需要阿八真心以对,只要能和平相处就好了;她自有真心爱她关心她的人,上辈子有,这辈子也有。
老天爷总算没对她这只狐狸太离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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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点:鲤鱼阁
“她真是这么说的?”杨氏已换上一件半新的石青色绣白玉兰花地缎面小袄,头上簪了一支镶蜜蜡水滴状赤金钗,半靠在炕头上拿着一卷书,眼睛却看着炕几旁的女儿。
阿八点点头,慢慢靠到另一头挨着歇息,神色有些不定,杨氏目光中闪着几分赞赏,笑道:“没想到麻雀孵出只凤凰蛋,薛氏那般懦弱唯诺的性子,居然有这样一个闺女。到底是老太太教出来的。”
帘子一动,一个女婢用乌梨木雕的小茶盘端着个鎏金盏进来,阿八接过后轻轻喝了一口,赞道:“这个尝着好,上回蒋氏送的那些燕窝盏又小又碎,一点味儿都没有。”随即挥手叫女婢下去,放下盏,轻声道:“的娘,你说小九那丫头说的能当真否?”
杨娘抚了抚鬓角,轻哼了声:“也当真,也不当真。老太太的脾气我知道,在她眼里富贵乡里出不了好人,若是将来小九也这么着,倒是与你犯不上了,可也说不准,这几年来,瞧瞧老太太宠那小丫头的那个劲儿,人活泛了,斋也不吃了,性子也活络了,还不是怕自己熬不到小九出阁,便拼着命的保养身子。”
阿八心头一动,道:“阿娘,今天蒋氏送了两个人过去,莫非……”
杨氏看着阿八,眼里满是骄傲:“到底是我儿,机灵聪慧,一点就透!自打阿九进了老太太那,那老太婆也不再假模假式的扮清高了;把那小丫头宠的……啧啧,今日做新衣裳,明日打新首饰,玉宝斋的钗,琉璃殿的玉,瑞和祥的绸缎,什么茯苓燕窝肥鹅大鸭子跟不要钱似的往九灵殿里送!超出份例的自己掏银子,也全然不牵涉公帐,姓蒋的便说不出什么来。”
阿八想起九灵殿的摆设,虽不多却件件精致古朴,看着便是有来历的,心里不免有些忿忿,杨氏也是越说越气,轻蔑道:“哼,当日是我看走了眼,还以为她真是个大仁大义的贞洁烈女,把一干产业全给了非己出的儿子,自己退隐后头吃斋念佛,没曾想也留了一手!还整日摆出一副我天大恩人的恶心模样来,装的一副穷酸样儿来唬人,若我有一份丰厚的嫁妆,谁人不好嫁?当初她要是不对我藏着掖着,我何至于……”
这次阿八一句没接口,看了看在那头正生气的生母,只嘴角动了动,心道:你姓杨,老太太姓臧,族里姓阿,她的养老体己拿出来给你做嫁妆?
杨氏一摔书本,直起身子,冷笑道“哼哼,不过也好……这几年,老太太在九丫头身上花费的银钱太太早就惦记上了。不过是那剓毓殿被老太太看的活似个铁栅栏,姓蒋的婆娘安插不进也收买不了,老太太到底有没有钱,或有多少钱,蒋氏是全然摸不着路数,想来想去,也只有从九丫头那儿下手了……”
阿八听了,心里没来由的痛快了下,笑道:“叫姓蒋的去探探底的好,没的全便宜了那小丫头,老太太再宠爱她也得顾着规矩,姓阿的姑娘可不止一个,当我和阿七阿六全是死的不成,总不能金山银山都归了她一个吧!”
杨氏摇摇头:“金山银山也不至于,当初老狐帝早逝,还留下了不少烂摊子要收拾,老太太把他记在名下后,又和狐帝其他三兄弟结结实实打了场官司,险些天庭,切实折进去不少家庭财产,后来又把产业整齐的返回给狐帝,老太太放纵算有钱也有不到哪里去?瞧着吧,蒋氏这般搂抱银子,掐尖要强大爱独揽大权的脾气迟早又能惹翻了老太太!哈哈!”
杨氏伏在迎枕上笑了一阵,慢慢敛住笑声,正色对阿八道:“以后你别与小九对着干,今日瞧着她也不是个好惹的,你与她好好做姐妹,阿爹和老太太都会喜欢的,别学阿七整日打人骂狗的惹人厌……不过,要是能挑着七丫头和她闹,那是最好。”
阿八眼睛一亮道:“娘说的是。七丫头和姓蒋的一个样,爆竹脾气,一点就着,好糊弄!”
忽然又神色黯淡了些,“偏六姐姐和她全然不像,心思深人机警,修炼这般好,周先生也总是说她必成大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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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点:剓毓殿
就在银理和语儿进了九灵殿第二天,老太太发话:蒋氏说的极有道理,九姑娘身边老的老小的小,不堪用事,将剓毓殿的二等女婢玉音也拨去给九姑娘使唤,待到几个大的要配人了,小的刚好能顶上。
阿九坐在右梢间的木炕上,下头林立着一众丫鬟,一旁是刚来的玉音银理和语儿,另一旁是小春和故包儿,下首是几个三等小丫头,只见阿九笑着说:“以后仰仗各位姐姐了,我身边这几个原是自小一起大的,我也没怎么管教,不大懂礼的,三位姐姐都是老太太和蒋娘身边得意的人,便替我累着些。咱们院虽小,但五脏俱全,一举一动也得合规矩才是,玉音姐姐是蒋娘一手**出来的,以后下头几个妹妹便烦劳您了。”
玉音生的一张白净的鹅蛋脸,看着便稳重和气,道:“瞧姑娘说的,以后一个院里住便都是自家姐妹,我仗着老太太的谱儿便托大些,但愿各位妹妹不要嫌我才好。”她话虽是对着众女婢说的,眼睛却独看向银理和语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