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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志远参加了几次文会后,对于这种大谈应考经验的所谓文会不再有兴趣。现在离八月初九考试还有不足十天的时间,他决定利用这难得的清闲时间在济南城内好好游玩一番。
明朝的济南主城区比后世的历城区还要小,最繁华的地方就是大明湖周边,在大明湖的南岸就是无数考生们心中的圣地——济南贡院的所在地。而大明湖的周边也是明代无数文人骚客云集之地。
何志远所住的客栈叫文魁客栈,是济南城数一数二的客栈。不但客栈的设施一流,服务同样也是一流。听说何志远要出去游玩,小二早早的就送来了食盒、油布、雨伞等出游必备的用具。
那店小二见只有主仆两人出游,便小心的问道:“这位秀才公,您今天打算去哪里游玩?要不要小的给叫辆马车?”
“不用了,我们就在城内逛逛,用不着马车。”何志远答道。
店小二恭敬地对何志远说道:“公子您是第一次来济南吧?这个时节的济南天气还是很热的,您要是步行走在大街上,到了中午汗流浃背,有失读书人的体面不是?”
经小二这么一说,何志远觉得有道理,既然出去游玩也就不在乎这点小钱,于是就让小二给叫了一辆马车。
小二见何志远这么痛快,想必能住这么高档客栈的必然不是缺钱的主,所以对他们主仆二人更是小心伺候。通过刚才的推销,这个店小二至少有三四十文钱的进帐。
那店小二又接着问:“敢问公子是哪里人?为什么出游没有结伴而行呢?”
“我是莒州人,因为走得晚,所以没有同伴,住到这里后也没有见到同乡。”何志远如实答道。
那小二心想,哪有几个读书人能住得起这样高档的客栈?能在这里遇到同乡那才怪呢。此时小二想起了一件事,赶紧问:“前些时日,有两位青州府的赵公子和许公子来店里打听莒州秀才何公子,敢问这位公子可是参加秋闱的姓何公子?”
“我就是!”何志远惊疑地说道:“可是你刚才说的赵公子和许公子,我并不认识。”
那小二听闻此言,马上又恭敬地行礼说道:“原来您就是大名鼎鼎的莒州何公子,怪小的眼拙没有认出您。那位两位公子也是来考试的秀才,一个是临淄人,另一个诸城人,他们两人说如果莒州的何公子住在这里,务必告知,他们一定要来拜访。”
说完那小二从身上拿出两张名帖双手递给何志远,何志远看了一眼两张名帖,那两人一个诸城人许凤,另一个是临淄人赵鼐。许凤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赵鼐这个名字他倒是很熟,在历史上赵鼐是这科乡试的解元,可惜的是不知为何赵鼐中举后,就一直没中进士,他非常奇怪为什么会如此。既如此,这两个人他一定要见一见。
于是,何志远决定改变行程,不再出去游玩,向那小二要了
两人的住址,坐上马车直接去了两人所住的明湖旅社。
到了明湖旅社,在小二的指引下直接到了赵鼐的房间敲门而入,何志远首先看到的是一位年约三十五六中年男子,此人个子不高头戴方巾,身穿长衫,面色黑黄,下巴上留了一捋长须,身材十分瘦削,两眼中乏着无奈的颓废神色,看上去心中埋藏着诸多愁苦,一看就是一位被科举磨砾得失去了凌云壮志。何志远猜测此人必是赵鼐无疑,是以他双手抱拳施礼说道:“东乔兄,小弟莒州何志远,听店里的小二说前日东乔兄与希文兄前去寻访,非常不巧我前日参加了一个文会,没在店中,今日特来拜会。”说完拿出自己的名贴递了过去。
赵鼐兴奋地接过名帖扫了一眼,马上说道:“原来是文俞老弟(文俞是何志远的表字),我可是仰慕你的大名久矣,上次我与希文老弟冒昧打扰,实在太过唐突。”
说着便是一阵让坐泡茶一阵忙碌,同时让小二去叫回许凤和王云两位青州老乡。
何志远一真以为赵鼐是位五十多岁的老头,考中解元以后无心或无力再参加会试,否则实在解释不清为何乡试解元,会试竟然不中。现在看来赵鼐正值壮年,现在这个时代三十五六参加科举的大有人在,一点也不稀奇。难道说他像唐寅一样在会试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落榜?
正在何志远胡思乱想时,许凤和王云也回来了,原来他们三人一个房间,刚才他们两人只是外出一会而已。许凤和王云都是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许凤长得面色白净,四方脸,颌下短须,身高五尺七寸,一看就是一张为官的富贵之相。王云长得有些猥琐,面黄长脸,颌下胡须稀疏,身高不足五尺六寸,一双小眼滴溜乱转,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读书人。
四人寒暄一阵彼此介绍之后,何志远大致了解他们三人的情况,许凤和王云都是诸城人,今年二十六岁,两人都是二十一岁中秀才,参加乡试一次两人均落榜。赵鼐就惨了,今年三十六岁,二十岁中秀才,连续乡试四次都没有考中,这已经是第五次乡试。
介绍完情况之后,赵鼐悲恸地说道:“家母体弱多病,如果这次再不中,我就找个学馆教书,养活一家老小了此一生。”
何志远安慰道:“东乔兄不要灰心丧气,我觉得你这次一定会高中的,而且名次一定不低!”
赵鼐悲观地摇摇头说道:“借文俞老弟吉言,不过即使这次中了解元,我也不打算了再参加会试了。”
三人听了这话,立即高声问道:“东乔兄,你这是为何?”
赵鼐苦涩地说道:“不满诸位,我连续十几年乡试,已耗尽家中钱财,贱内前年又亡故,留下两个还未成年的孩子和六十多岁的老母,现在已经债台高筑,实在无力再去京城赴考。”
何志远听到这里,完成解开了心中的疑惑,不禁对此人十分同情,
心里想道先观察一下此人的品性,如果此人是位正人君子,帮他一把也是举手之劳。不过读书人都好面子,直接给他钱财他未必接受,到时候再办法就是了。
这时候,许凤对赵鼐说道:“东乔兄不必为钱财发愁,如果今科高中,周围百姓来投献土地的趋之若鹜,债务问题必会迎刃而解,何愁没有盘缠去北京会试。”
赵鼐摇头说道:“文希老弟错矣,当今我朝投献之风愈演愈烈,朝庭税收逐年减少,长此以往,朝庭无养兵之银,那些不投献的百姓也会负担越来越重,最后受拖累的仍然是朝廷和穷苦百姓,得利是那些投献土地的奸滑之徒和贪官污吏,长此发展下去,我朝必危矣!”
说到这里赵鼐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故尔,本人宁可不去会试,也不接受那些奸滑之徒的投献!以后即使找不到书馆教书,再不济也能摆摊卖字养家糊口!”
王云吃吃笑道:“东乔兄何必如此固执,现在投献之风越来越烈,又岂是你一个人所能阻挡的。你若不幸落榜,真可惜了你那一笔好字!”
何志远在一边听他们三人的对话,知道赵鼐写得一手好字,心中便有了主意,是以他对赵鼐说道:“原来东乔兄写得一手好字,小弟在家乡建了一个味极鲜调味品工厂,正想找人题写厂名,还请东乔兄帮忙题写,小弟定当奉上丰厚的润笔之资。”
“文俞老弟,您这就见外了,不就是写几个字吗?举手之劳的事情怎么能要润笔?”赵鼐爽快地说道。
“那可不一样,东乔兄今科要是考中解元,你的墨宝可就值钱了。”何志远半开玩笑的说道,接着他又说道:“东乔兄先帮我写个匾额,如果今科高中解元,我就奉上千两白银做为润笔,你看怎么样?”
众人一听,全都大笑不已,王云略带调侃地说道:“东乔兄,你可要加油哦,东乔兄已经连考四科,就算轮也该轮到了。”
这句话把赵鼐说得尴尬不已,很明显是在讽剌赵鼐屡考不中。
许凤看出何志远是存心想帮他,于是笑着说道:“文俞老弟的这个要求太高了,不如这样,如果东乔兄今科考中,润笔就按八百两算,如果考中前三名就按一千两,文俞老弟你看如何?”
何志远本身就是想帮赵鼐,对于许凤降低难度欣然接受,笑着许凤说道:“那就按希文兄的提议。”接着又对赵鼐说道:“还请东乔兄一展墨宝,为我题匾。”
赵鼐知道许凤与何志远是在有意帮他,心中感激不已。于是众人拿出文房四宝,挥毫沷墨,赵鼐提笔凝神在一张宣纸上写下了“味极鲜”三个刚劲有力的行楷,众人一阵叫好,纷纷夸赞赵鼐一笔好字。此是地赵鼐眼中闪出兴奋之色,仿佛此时才找回了自信。
随后,赵鼐写上落款,然后用印,一幅漂亮的书法作品宣告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