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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和平在梦中还闻到了饺子的味道,这么多天都是风餐露宿的,他很想吃一顿饺子啊。
他费力的睁开眼睛,周围空空如也,更不要说什么饺子了,就连一碗水都距离他很远很远。
麦和平努力挣扎着,企图去拿那碗放在桌子上的水,只可惜,他的力气不够,头疼欲裂,天地旋转,剧烈的难受感已经让他分不清楚东西南北。
“有人吗?姜头,你在外面吗?有人在外面吗?”麦和平轻声喊着,他的嗓子就好像火烧了一般。
他知道,如果这个时候没有人来照顾自己,恐怕年轻的生命就要奉献给这一片盐湖了。
甚至是在此时,他连自己的墓志铭都想好了:麦和平同志,生为盐湖,死为盐湖,是一名忠诚的盐湖战士,我们要向这位战士致敬。
麦和平都能想得到,如果自己牺牲,家里也许还会有表彰的奖状,那将是一件非常光荣的事。
外面没有人回答麦和平的呼唤,四周旷野,风声乍起。
麦和平还是能闻到空气中有牛肉饺子的味道,放眼整个镇子,能吃得起饺子的也只有杨家。
“杨妮,杨妮……”麦和平朝着空气嘶哑的喊道。
杨妮成为麦和平唯一的救命稻草,在这样绝望的时刻,麦和平第一个想到的人是杨妮。
如果是平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杨妮会悄悄的给自己送些吃的到门外,然后敲敲门,学两声猫叫,将装食物的小铁盒放在门口。
麦和平就会打开门,将小食盒拿进来,也许送来的是烤好的土豆,也许是煮好的肉,还有可能是花生等等,都是这个镇子上稀罕的食物。
听见麦和平关门的声音之后,外面的脚步声就响起,渐行渐远。
杨妮用这样质朴的方式在表达自己的爱意,不管你喜不喜欢,我只要用我的方式对你好就可以。
麦和平闻到了饺子的味道,将麦和平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以为是杨妮又送东西来了,心中竟然有几分小确幸,小惊喜。
他拼尽全力站起身来,脚上没有穿鞋子,冰冷的地面让他感觉到了寒冷。
麦和平打开门,脸上带着惊喜的笑容:“杨妮,是你吗?我闻到了你家饺子的味道。”
他的声音虚弱,却是满怀期盼,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期待杨妮,将杨妮当成最重要的人。
楼道上一阵黑暗,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只有饺子的味道。
麦和平的心中五味杂陈,眼眶中还有泪水,失落的关上门,拿起桌子上那碗冷冰冰的水,咕咚咕咚的往下咽。
他很想去医务室,天旋地转的感觉已经让他寸步难行,刚才如果不是因为杨妮,恐怕也是起不来的。
麦和平虚弱的躺在床上,眼泪随着眼角滑落在枕头。
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什么男人就应该坚强,这些话在此时看来,是非常苍白无力的。
“杨妮……杨妮啊……”麦和平痛苦的呻吟,如果这个时候杨妮在,他一定不会饱受病痛的折磨。
别看杨妮黑黑小小的,做事情还透着一股子粗俗,但是很会照顾人啊。
这一路上去盐湖深处,如果没有杨妮悉心的照料,一路上搀扶,甚至是在盐湖里面,杨妮是踩在水里的,他是走在岸上的,这种无微不至的关照,恐怕只有家人才能做到。
麦和平的想念非常复杂,他又希望杨妮来照顾他,又希望杨妮只是照顾他而已,并不要有其他的想法,就是单纯地相处。
但是,夜是那么的深沉安静,路上渐渐的就连走路的人都没有了,更不要说还有人来照顾他。
麦和平感受到了绝望,就好像他在盐湖的水中一样,如果当时杨妮不救他,他恐怕这辈子都上不来了。
而杨妮却端着饺子走在路上,遇到了很久没有看见的小学同学,怀里抱着一个孩子,在路边行走。
“杨妮,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抱着一个食盒在路上瞎逛呢?怎么还不回家?”那个男人换了一只手抱孩子。
杨妮笑笑,在黑夜中,她的牙齿显得很白很白。
“大方脸,你咋在这呢,这么晚了还抱着孩子,不冷吗?”杨妮关切的问。
大方脸,人如其名,脸上方方正正的,还留着络腮胡,眼珠子也巨大。
大方脸讪讪的笑道:“等孩子他妈回来呢,这不,他们小组的人今天一起去湖里,现在还没看见下工,孩子在家里一个劲儿的找妈妈,我妈今天又回娘家了,也没个人做饭,我们在这里等等。”
“不是的,我爸每天都要等我妈,有时候还要去盐湖边上等,点一盏灯等,爸爸说,每当妈妈看见灯光,就知道要我们的家在哪里了。”孩子连忙回答。
大方脸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在孩子的身上打了一下:“这孩子,净瞎说,不是说你想妈妈了吗,求着我带你来等的,怎么现在还让我背锅。”
“大方脸,你和嫂子的感情可真好,上次我们一起去工作,她也是时时刻刻惦记着你,总害怕你在家里饿着了,累着了,大家伙看见非常羡慕。”杨妮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杨妮又看看自己怀中小铁盒,里面是羊肉大葱馅儿的饺子,母亲把饺子用油煎得很香很香。
她都没有舍得吃,回去后收拾了一番自己,等饺子出锅赶紧拿出来给麦和平。
但是走到了麦和平的楼道上,杨妮突然想到了麦和平对自己的冷漠,还有一路上不断的让自己做别的事情,大概的意思是,做什么都好,但是千万不要缠着他。
所以,杨妮又拿着食盒返回了,只留下饺子的香味在麦和平宿舍的楼道上。
饺子的香味从衣服里窜出来,大方脸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如此诱人的味道,其他的家庭只有在过年过节的时候才能吃上。
特别是大方脸的孩子,眼珠子滴流滴流的转:“爸,你闻到饺子的味道了吗,昨天晚上我做梦,梦到我妈回来给我们包饺子了,可香了,和现在的味道是一样的。”
大方脸不好意思,但是又忍不住,他也馋饺子啊:“听说我们整个镇子,只有杨家三不五时的包饺子,很多后生都想着当你们家的上门女婿嘞,要不你考虑一下我弟。”
“不考虑,这有什么可考虑的,行了,饺子拿去吧,我回家了。”杨妮现在可烦别人说要给自己介绍对象。
在身后,杨妮却听见了父子俩的对话。
“爸,杨妮给的饺子真香。”
“对,忍耐一下,我们等你妈回来一起吃,她也很久没有吃饺子了。”
“等妈妈一起,就像妈妈做什么好吃的,也会等着你一起一样。”
……
他们的感情真好,也许,这就是杨妮毕生追求的爱情吧。
小时候,父母也是这样的,她总是能看见父亲在房间里看书吹口琴,家务活儿一样也不帮忙,倒是母亲忙前忙后。
但是母亲有时候回家晚了,父亲会非常着急,会带着她到路边等,还会想尽办法的联系所有的人,打听母亲什么时候回来。
只要在黑暗中看见母亲的影子,父亲焦灼的神色就会变成笑容,上去就给母亲一个大大的拥抱。
含蓄内敛的情感中,是父亲和母亲无声无息的爱情。
杨妮走到一半,终于还是折回,坚定的告诉自己:就这一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