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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9 章 婉拒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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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愚兄有一言相告,”曹仁安话锋一转,继续说道,“若要家族兴旺,办义庄的族规家训尤为重要,除了范文正公的《义庄规矩》,贤弟应顺便将颜之推《颜氏家训》、诸葛孔明《诫子书》、司马光《家范》、黄庭坚《家戒》、袁采《袁氏世范》、赵鼎《家训笔录》、朱熹《家训》、叶梦得《石林家训》都得好生研习一番。”

    忠尧倒吸一口凉气,惊得嘴巴都合不拢:“竟有这么多家训啊……”

    “唉,别怕多、别怕多!”曹仁安摆着手,头头是道地说道,“后世要是出几个败家子就不好了!总不至于都在坟里躺了几百年、几千年了,还坟头冒青烟,爬出来教训子孙后代,敲着他们脑袋呵斥一通吧?”

    说到此处,曹仁安又展颜一笑,耐心解释道:“士族子弟,多恃萌纵横,有见衣冠世族金珠满堂者,不过数年间,已呈废田不耕、空囷(qūn,圆形谷仓)不给之败相;又数年,整个家族完全衰败,有缧绁(léixiè,捆绑犯人的黑绳索,喻指牢狱)于公庭者官司缠身,有荷担而倦于行路者流落街头。贤弟若儿孙满堂,尤其要引以为戒,以为本族之鉴。”

    忠尧深以为然,若有所思,似有所悟,旋即微微颔首,拱手道:“还是长恭兄思虑周全啊!不过,窃以为兴办书院也不错,若有余力,必付诸施行之。”

    方羽听闻二人皆有兴学办院之志向,感慨地说道:“据我所知,虞相之孙绵州通判虞刚简于成都二江之上创立沧江书院,包括华阳范氏在内的二江九先生、诸儒,经常在此会文讲学,一时声名大噪;一代名儒、理学大家魏了翁所建鹤山书院,集诸士及地方宿儒而课之,藏书多达十万卷,为诸州路之冠。

    若有生之年,能在蜀地讲学会文,为往圣继绝学,或建一书院,以天文地理、经史子集、韬略诸艺教于诸生,亦了却人生一大夙愿也。可叹仕途坎坷,老夫一生坚守北伐志向,却屡屡因此遭逢贬谪,恐有心无力啊!”

    原来,方羽亦有兴办书院、为圣人传承绝学的远大志向与理想。

    方羽想到自己壮士未酬,不禁悲从中来,老泪纵横,哭得甚是伤心。他用衣袖轻轻擦了擦眼角,悲愤吟道:“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塞上长城空自许,镜中衰鬓已先斑。出师一表真名世,千载谁堪伯仲间。呜呜呜呜……”

    曹仁安也是力主北伐的主战派,见方羽壮志难舒,面色悲怆,不禁心有戚戚,同病相怜,也忍不住泪湿衣襟。

    元竹以狸猫形态藏身于风月轩窗外,听见方羽的嗟叹与啜泣之声,心中不免感慨:“唉,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剩下一二,是特别不如意。如此看来,官场是真不好混啊!这个方公纵有满腔热血,无奈白了少年头,成了一老翁,空悲切,甚是可怜、甚是可怜哪。”

    忠尧从旁劝慰道:“方公不必气馁,窃以为北伐之志必有人践行之,夙愿亦可实现,播下的种子总有生根发芽的那天。就连方公留下足迹的东山,此山为山川灵气所钟,兴许后人建一平云书院也说不定。学子也分外舍、内舍、上舍,层层选拔,择优递进而入。登书院者,日后平步青云,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多谢小友宽慰,不过老朽此生恐难有望了。”方羽喟然叹道,“也罢!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沉默了片刻,曹仁安环顾左右茅舍,试着提议说道:“方公,此处……也着实简陋了一些,不如容我派人将此地修葺一番……”

    岂料,曹仁安话尚未说完,方羽便摆了摆手,向他拱了拱手道:“多谢曹通判美意,稼轩与谢学士此前来访,尝多次提出帮老朽构筑田舍,但老夫有自知之明。说来,吾已是半截入土之人了,恐不久于人世矣,有一处栖身、可遮风挡雨便已足够,又何必那么破费呢?”

    “可是如此陋室,不利于养病啊!”曹仁安又说道。

    方羽闻言哈哈大笑:“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语罢,摆了摆手,坚持不受,婉言谢绝道:“老夫膝下有犬子照顾,想来应无大碍,通判不必过于忧虑。此事还请莫要再提,莫要再提啊。”

    忠尧瞥了一眼方公,心中不由叹道:“无功不受禄,老人家高风亮节,还是清风如明,铮铮傲骨啊。”

    恰在此时,其子方子聿煎好了药,用一盏黑釉碗盛好,端了送来,说道:“父亲,这药已煎好了,孩儿亲口尝了尝,已经不烫了,您快趁热喝下吧!”

    方羽点点头,接过药碗,拿起一只小木勺舀了汤药,一口一口喝了起来。

    趁着方羽吃药的间隙,忠尧问方子聿要来一块洗净的瓦片和一个瓷汤瓶,又从布囊取出一包沉香,从中拿了一小片,现场制作起了沉香熟水。

    据曹仁安所言,这沉香是渝州下辖的一个知县送来的,是占城沉香。忠尧一瞧这仅有的一点百花茶很快也喝没了,便想到了做这沉香熟水。

    熟水,本义是指烧开之水。

    南宋之时,世人所饮用的熟水,多是由香材香药制作而成,所谓“浓熏沈麝入金瓶,泻出温温一盏、涤烦膺”。可用于制作熟水的香材香药很多,有沉香、麝香、速香、檀香等,其中尤以沉香熟水最受欢迎。沉香是木质与油脂的混合物,是名贵药材,需要数十甚至上百年方能形成,价值很高,被誉为“一两万金”。

    木香之专调滞气,丁香之专疗寒气,檀香之升理上焦气,皆不得如沉香之功效。

    沉香性温,入肾、脾、胃经,能养诸气,保和卫气,暖肾纳气,可治气逆喘息,呕吐呃逆,脘腹胀痛,腰膝虚冷等症状。且沉香之香气温和稳定,不轻易散发,悠远绵长,可提神醒脑,最适宜制作香药熟水。

    不过,沉香熟水的制作方法比较特殊,不是将沉香和水而煎,而是采用焚爇(ruò)沉香、收集香气再与水融合之法。

    只见忠尧手持一片净瓦,运起灵力,手中腾起火焰很快将瓦片烧得通红,再将其抛至空中,平浮,以灵气托底,将一小片沉香置于瓦片上焙热,又将汤瓶飞去倒扣在沉香上盖定。稍顷,待沉香焚完,香气散尽,其芳香便会浸染附着在汤瓶内壁。

    既而,忠尧并拢二阳指,以灵力从井中引出一条细细的水龙,蜿蜒萦绕入了风月轩,先是注入一个灵气包裹的彩色气泡中,经下方灵焰炙烤后沸腾,成为沸水滚汤,最后再由忠尧二阳指轻轻一引,那滚汤便入了瓶中。

    其后,将瓶口、注口密封片刻,沉香熟水便大功告成。

    忠尧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直看得方羽、曹仁安和方子聿三人目瞪口呆,欣然赞叹不已。

    须臾,在忠尧灵力的驱使下,汤瓶缓缓飞至方羽、曹仁安面前,分别给二人各自斟了一杯沉香熟水。接着,忠尧说道:“金鼎清泉乍泻,香沈微惜芳熏。沉香熟水有养生之功效,二位不妨品饮一下。”说着,他轻轻抬手相邀,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这一幕元竹看在眼里,暗暗思忖:“这小子,懂得还挺多的嘛。”

    忠尧又道:“适才晚辈看了一下,‘永和澡豆方’中所需的药材,此次所携带的药材中正好全都有。湘灵还偷偷塞了一些大豆、糯米和皂荚在另一个布囊中,可惜她没有放些肥皂团,趁此机会,吾便再帮方公炼制一些澡豆粉以备日用吧。这样就不用日日早起,特意去烧洗面汤了。”

    “永和、澡豆?”曹仁安微微一怔,道,“怎么听起来如此耳熟?是铜街隔壁那个卖豆汤的大王吗?如今老王不在了,家业便传给了长子大王。前些时日,王家老二还向衙门递了诉状,要告家中分产不均呢。”

    忠尧闻言嘻嘻一笑,道:“这位永和可不是什么大王,人家可是公主,——永和公主,唐德宗之女。她一生坎坷,与世无争,给世人留下了养颜美肤之秘方,后收录进了《太平圣惠方》。

    澡豆,本是古人洗脸、洗澡使用的粉剂,用之可令肌肤光滑、润泽、细腻,因其制作中常加入豆粉,故名澡豆。

    ‘永和澡豆方’与药王孙思邈在《千金方》中所记录的澡豆配方有所不同,药王那个方子虽说有‘十日内面白如雪,二十日如凝脂’之效,可用料毕竟有些奢侈,白豆屑中要加入青木香、甘松香、白檀香、麝香、丁香,以及鸡蛋清、猪胰等物,同时还要配上些白僵蚕、白术等多种有助皮肤白嫩的草药。

    而永和公主这方子就平民多了,只须白芷一两二钱,白蔹(liǎn)、白芨(jī)、白附子、白茯苓、白术、鹿角胶各一两八钱,桃仁、杏仁、沉香各六钱,麝香两钱,大豆面一斤,糯米半斤,皂荚五支即可。

    不过,永和澡豆方调制所用的浆水别具一格,那个粟米浆水要把粟米煮成饭,趁热投入冷水中浸泡五六天,待生出白色泡沫,滤清后方可备用。不过,此时此地,在下炼制时就姑且省却了这一步。”

    言罢,忠尧灵运八脉,只见他抬手轻轻一扬,空中出现了数个青色的灵气泡泡,又侧身朝身后书案的方向一指、一勾,案上盛放的桃仁、杏仁、沉香陆续飞入第一个灵气泡泡中。

    “哦,再来点麝香。”

    忠尧说着,又用二阳指一引,那个灵气泡泡中又飞入了几片麝香。

    既而,灵气泡泡开始徐徐旋转。忠尧在制备香药时,曹仁安和方羽分明看见桃仁、杏仁的外壳逐渐开始碎裂,而后与果肉分离的外壳飘出泡泡,若烟若尘,被风一吹,便不见了踪迹。彼时,灵气泡泡中剩余的四样药材则在灵力的作用下,不停旋转,很快变得粉碎,化为粉末。

    不久,井中又飞来一条细细的水龙,注入第二个灵气泡泡。

    这次忠尧打了个响指,第二个灵气泡泡下方就腾起了一团灵焰之火,数沸之后,缓缓溶入鹿角胶。

    忠尧见时候差不多了,又向第三个灵气泡泡中注入一半的井水。他指头轻轻一指、一挥,糯米化作长蛇状,像水中一条灵活的鳝鱼一般游了过来,十分听话地钻入了第三个灵气泡泡。

    接下来,第三个泡泡开始上下、左右飞速旋转,片刻不到,糯米洗得干干净净,而混浊的淘米水则化作一颗颗的水珠,从灵气泡泡中分离开来,漂浮于空中,一时成百上千,密密麻麻布满了整个风月轩的上空。

    俄然,忠尧以气御物,用灵力轻轻一拨,两颗邻近的水珠互相吸引,融为一颗较大的水珠,如是往复,直至所有的水珠最终凝结为一颗大大的水球。

    忠尧想了想,说道:“这么大个水球,直接让它化作水汽就太可惜了,毕竟还有些价值,该如何处理?”说着,他将目光望向方羽。

    方羽略作沉吟后,笑道:“那不如就浇浇院里的花花草草吧!”

    忠尧颔首道:“如此,也好。”言讫,左手一挥,那颗大大的水球从风月轩中径直飞了出去,飞至篱笆墙边,“嘭”地一声,爆裂开来,顿时,天空宛如下起了春雨,淅淅沥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