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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地睁开眼睛,上官凌于惊悸中返回了现实。她连忙环顾左右,这才意识到自己正斜靠在一块大石上,脑海中的幻境倏忽消失,梦境旋亦破灭。
原来,方才只是自己做了一个梦,一个奇怪的梦。
面前,环绕着千若和花神宫的虎骁卫,她们正百无聊赖地凝睇着自己。
“醒了?”千若笑嘻嘻地问道,看起来却更像是自问自答,“醒了就好。你还有两次机会,欢迎来到迷雾森林!”
“迷雾森林?”上官凌不解地问道。
“对,迷雾森林。”千若微微颔首,平静地说道,“这森林经常会令人失去行路方向而困于迷途,或带人遨游幻境。当然,人若一旦陷于幻境便常常不能自拔,甚至睡去之后就永远不再醒来。有时,这里的迷雾还会混杂瘴厉之气,会让人不小心就中了毒,中毒者亦会产生幻觉。若不及时救治,多半会性命不保。”
上官凌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此说来,还是要多谢诸位及时出手相助了。”
“不必多礼。”千若轻轻抬起手,淡淡地说道,“吾等只是尊奉殿主之命行事罢了。最后两次机会了,好好把握,能走到这一步,你也实属不易。你我虽立场不同,但花神宫对超凡之士却是素来敬重的。”
上官凌点了点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感激之情。
千若浅浅一笑,走到上官凌面前蹲了下去,瞥了她一眼,又瞟了一眼她身后那块大石头上的香炉,说道:“这柱香呢,你一醒来他们就着急点上了,毕竟也想早点结束嘛!理解一下,啊。”
上官凌闻言一惊,迅速拾起一旁的湛卢剑,翻身跃起,回头一看,那柱香果然已经点燃一段时间了,于是一脸严肃,二话不说,朝千若及虎骁卫众人一拱手,随即转身飞奔而去。
千若望着上官凌遁去的背影,抱剑于前,昂首挺胸,傲然道:“到点即追!”
花神宫六名虎骁卫欠身拱手,齐声道:“是!”
且说上官凌一路向前狂奔,还没跑出多远,耳边就又响起一个奇怪的声音,似在耳语:“救救我,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停下飞奔的脚步,四下张望,却什么人也没看到。
究竟是谁在跟自己说话?
上官凌心中很纳闷,惶惑不已。
她略微想了想,暗暗打定主意:“算了,不去管它,还是赶路要紧。”想罢,便又开始朝前疾奔。
孰料,那个声音又在耳边响起,若附耳低语,不,这次更像是在上官凌的脑海中直接响了起来:“你这样是出不了这片迷雾森林的,我可以帮你找到通往出口的路,甚至指引你直接到达入口。”
“谁?出来!”上官凌放慢奔跑的脚步,向左右两边大声喊道。可依旧是一个人影都看不见,不禁隐隐感到后脊背有点发凉。
寂寞空旷的林间,那个声音再度响起,语调听起来有些阴森诡异,令人不寒而栗。然而,说的话却掷地有声,字字清晰:“你看不见我,但我可以感知到你。来,往这边来,跟着树叶所指的方向,你就可以找到我。你只要帮我一个小忙,我就帮你走出这片迷雾森林。”
话音刚落,空气中真的飘落下来成百上千片树叶,一片一片的拼接在一起,形成了一条宽约半尺、但是很长很长的“引路箭头”。
上官凌将信将疑,可经此声音一干扰,她发现自己竟真的迷失了方向。于是,提气纵身冲天一跃,飞至最高的林木之巅立定,却仍未能辨识出方向对错。
而且由于结界的存在,她在树巅都没能停留太久,很快就被一股无形的压力给推了下来。
那个声音中充满了蛊惑,滔滔不绝地说着:“你已经感受到了,这迷雾森林的上空有强大的结界存在,想直接飞跃整片森林是不可能的。唯有在我的指引下,你才能顺利走出这片迷雾森林。
莫要再犹豫了,你越是迟疑不决,时间流逝得便越快,一炷香的时间会很快过去的。你只需沿着空中树叶所指的方向尽快赶过来,帮我一个举手之劳的小忙就可以了。
我知道你会缚灵术,会缚灵术的人自然也会释灵术,你只须以释灵术解开我的束缚就可以了。瞧,是不是很简单?”
见上官凌仍旧有些迟疑,空中的树叶索性直接汇聚在一起,化作了一只绿色的大手,不断地向她招手,同时那个充满了魅惑的声音又召唤道:“来,快来吧!就只需要一点点的时间,不会耽搁你太久的。我们互帮互助,你救我出来是举手之劳,我指引你出去,也不费吹灰之力……”
上官凌有些心动了。
蓦地,她浑身上下如同触电般一颤,头颈、脸庞隐隐出现了根须状蔓延的青丝,乌黑的眸子顷刻间变为晶绿晶绿的,散发出碧绿色的荧光。只一眨眼,这眸子又恢复了原状,但她却不由自主迈开脚步,朝那只绿色大手所指引的方向走去。
等上官凌走近了,那只绿色的大手倏忽一变,又化作指路的箭头,或直,或弯,一步一步,指引着前进的方向。
“对,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那个声音激动地说道,“我来给你指路,还可以再快一点,再快一点点……”听得出来,它已经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了。
就这样,在那个魔音与绿叶的持续诱导下,上官凌穿过茂密的丛林,来到了一株万年巨型珙桐面前。
这株珙桐树形遒劲有力,高大而挺拔,约莫有十数丈之高,茎干斑驳,需要十数人方能合围,略显淡黄色的叶片碧绿青翠,枝叶婆娑,清风吹拂之下,朵朵硕大洁白的花朵在绿叶中浮动,风姿绰约。那含芳吐艳的苞片恰如鸽子翅膀,中间夹杂着一团紫色的“花心”,远远望去,若群鸽时而展翅飞翔,时而振羽起舞,时而休憩假寐,时而啄食觅物,翩翩姿态,令人着迷,让人惊叹。
上官凌身子再次不由自主地震了一下,恢复了神智。
她仔细打量着面前的这株年代久远的鸽子树——珙桐,很难想象,这种孑然遗世的物种已经在这个世界存在了六千万年之久。
万年珙桐的两侧各有一株古老苍劲的榕树,像是珙桐的卫士,其大十围,独木成林。在那硕大无朋的树冠之下,除却粗壮的主干,尚有十余个稍小的树干分立于四周。树干间悬垂着多不胜数的锈褐色气根,从树冠的枝丫间垂下,若万千丝绦般垂挂于空中,微风起时摇曳生姿,柔美婀娜。
说来,那气根也甚是奇妙,它渐生渐长,一旦垂落入土,又将形成新的支柱根,成长为新的树干,蔚为奇观。
这时,一个声音忽然在耳边响了起来。
“救救我,快来救救我!”那个声音在哭泣中呼号着。
上官凌定睛一看,眼前出现了一只可怜巴巴的、正在一边呼救一边作无谓挣扎的人熊,它的四肢和身体被许多气根触手紧紧缠绕,十分痛苦。
上官凌愣了愣,刚一抬手,不料这只人熊就被气根触手硬生生拖进了榕树上的一个大洞中,只留下一路的哀嚎和悲鸣。
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定睛再看时,面前的人熊和悲鸣却早已没了踪迹。下意识地,她的目光集中在了右边那株榕树底下的大洞口,那个树洞很大,看起来阴森森、黑黢黢的,有些神秘莫测。
恰在此时,又一个鬼魅般的声音再度响起。
“来吧,快点进来吧!看见榕树上的那个树洞了吗?你只要进来施展一下释灵术,我就自由了,再也不受这永世的痛苦了!而我获得解脱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帮你顺利走出这片迷雾森林……”
在那个声音的鼓动之下,上官凌迈出脚步,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钻进了榕树下的那个大洞。
洞里漆黑一片,只有一些如同萤火虫般的光点在空气中漂浮着,缓缓地移动着,散发着微弱的绿光。
上官凌在黑暗中打了一个响指,指头上立刻腾起一团赤色的火焰,照亮了四周。
蓦地,黑暗中突然冲出来一张惨白的漂浮着的人脸,吓了她一大跳。火焰被风一吹,骤灭。四周立刻陷入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上官凌想了也想,立刻凝聚灵力,再打响指。可指头上的火焰刚一出现,立刻又被风吹灭了。如是三次,皆是如此。
经此一吓,上官凌花容失色,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静寂无声的黑暗中似乎能听得到她“咚咚咚”的心跳,——她紧张极了,害怕极了。
定了定神,她决定立即转身向洞口跑去。洞口还有些光。
可她刚迈开脚步奔跑没多远,洞口处突然涌出来许多气根和触手,这些可恨的气根与触手迅速把出口一堵,很快洞口处的几丝微光都被黑暗全然吞噬了。
上官凌握着湛卢剑,手心里都是汗。她一咬牙,想到了另外一个办法,遂用左手二阳指按住剑身,将灵力贯注其中,黑暗中湛卢剑半边剑身的霜寒之气和半边剑身的烈焰之息突然散发出耀眼的光芒,驱散了周围的黑暗,将洞中照得亮如白昼。
这下总算是看清楚了,上官凌松了口气。
原来,一个人首熊身的“怪物”被许多气根和触手束缚在了洞中央。它屁股着地,坐在地上,四肢虽然强健,后爪却被牢牢地缠绕在了地面,而前爪被顶部和两侧的气根触须所固定着。
上官凌微微蹙额,壮着胆子走上前去,问道:“那个声音,就是你?是你想我来救你?”
那头人熊点了点头,眼睛却不断地瞟向左上方。
上官凌顺着他示意的方向望去,发现了洞的顶部悬着一颗诅咒的黑暗之心。人熊冲着上官凌不断挤眉弄眼,上官凌不解其意,有些疑惑,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要我做什么?你开口说话不就得了,打哑语干嘛?”
“呃?无法开口说话?那先前在洞外,召唤我来此,那个声音不是你?”
人熊摇了摇头,又赶紧点了点头。
“不是你?是你?”上官凌被搞糊涂了,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不管了,反正知道你现在暂时说不了话就行了!你究竟要我怎么做?”
人熊挤了挤左眼,瞪大了眼珠子,拼命向左上方瞅了瞅。那眼珠子看起来就是在眼眶中斜着滑动,上官凌大概明白了些什么,复又问道:“你是让我摘掉那颗黑暗之心?”
人熊闻言大喜,不禁两眼放光,重重点头。旋即,忽然反应过来,又拼命地摇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上官凌更疑惑了,又道:“那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人熊重新来了个斜视,瞪着左上方洞顶悬挂的黑暗之心,眼角都瞪得裂开了,丝丝鲜血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哇,你跟它有血海深仇啊,眼睛都快瞪裂了!”上官凌惊异地说道,“好了,你什么也不用说了,哦,你也说不了,本姑娘冰雪聪明,明白了!你跟它不共戴天,不是它死,就是你亡,若要救你,就得毫不客气地灭了它,本姑娘说的没错吧?”
“嗯嗯嗯!”人熊眼含热泪,拼命点着头。
上官凌灵运百脉,将灵力源源不断贯注入湛卢剑的剑身,忽然提气纵身飞起,瞅准那颗诅咒的黑暗之心,便一剑刺了出去。
那一剑直直穿过包裹在外围的气根与触须,一剑透心。
黑暗之心跳动的节奏愈来愈慢,包围在它周围的气根、触须缓缓收缩,甫至一半,突然绵软无力地垂了下去。那黑暗之心终于停止了跳动。
上官凌见状,得意地笑了笑,抽剑飘身而下。
此时,那人熊面上的青筋褪去后,它忽然猛吸了一口气,如同即将窒息而亡的人突然又可以大口大口、贪婪地呼吸空气一般,他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了。
“谢、谢谢!”那头人熊开口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耳熟。上官凌不会弄错,这就是那个曾在她耳边呼救的声音,浑厚的声音。
“好了,你可以说话了。”上官凌微微一笑,试探着问道,“若是我救了你,你——真的能帮我顺利走出这片迷雾森林?”
“当然、当然可以!”那头人熊体内突然响起了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却是先前诱惑上官凌的那个魅惑之声,“我曾经可是这片迷雾森林的主宰,森林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