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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躺着的崔小娘浑身湿漉漉的,脸盘白白净净,眉眼清清亮亮,娇艳欲滴的朱唇像绿叶丛中点缀的一点红,刚接受过春雨的洗礼,骄傲、孤清的挺立,格外引人注目,却因为在江水中泡得时间久了,有点微微发白,令人怜惜。
些许水珠挂在她的眉梢、额头和脸颊,湿透的衣服紧紧贴着玲珑的身体,露出凹凸有致的曲线,如云秀发原本乌黑柔顺,现在也粘在一起,冰凉的江水正顺着一绺一绺的发端滴答而下。
子翃急切地问道:“她……”回头瞥了云婀一眼。
云婀安慰道:“她并无大碍,江水寒冷,只是受了些凉。救她时我怕她受到惊吓,也无暇作解释,便让她睡了一会儿,应该很快就会醒了,得赶快给她换身衣服才行。”
“这个交给我吧,”黎诗自告奋勇地说道,“看她的身形与我相差不大,就先穿我的吧。”
忠尧冲着子翃笑道:“这下放心了?”
子翃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崔小娘睫毛微动,她的眼睛忽然睁了两下,醒了。
黎诗见状,说道:“忠尧哥哥、师兄,你们都出去一下吧,让崔姑娘先更衣。”
子翃还有些舍不得走,忠尧一把搂住他的肩膀,说道:“走吧!还愣着干嘛?来日方长,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性急喝不了热稀饭!”一番言语逗得云婀也乐了,三人回头望了一眼,前后脚走了出去。
醒来的崔小娘躺在床上仔细打量了一下周遭的环境,又看了黎诗一眼,用微弱的声音问道:“我还没死?这是……在哪里?是你们救了我吗?”
黎诗微笑着颔首:“你在一艘很大很大的船上。来,先把湿透了的衣服换了吧。等你休息好了恢复了力气,到时候还有什么疑问,再问也不迟。”说罢,俯下身去,将自己的一套碧桃红的衣服放在床头。
“我叫黎诗,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崔玲柔。谢谢黎姑娘。”
……
忠尧站在甲板上,远远望着夜色中的那艘官船,面色凝重,岸边仍然有官船上派出的人在不停搜寻,甚至有仆从和带刀甲士强行登船查探。
少时,便有四名甲士举着火把,一路咋咋呼呼,向万石船奔来。
子翃的心猛地一沉,急忙对忠尧说道:“师弟,一不做,二不休,要不我们把他们全都打晕后绑了,扔林子里去?”
云婀也一言不发,望向忠尧。
迟疑了片刻,忠尧沉声说道:“不妥,还没到那个地步。云婀,你暂时不要露面,我先拦住他们登船,你去通知主藏吏王度和刘纲吏,速速前来。”
云婀点了点头,原地一转身,化作一道青烟消失不见,子翃颔首道:“好!”话音甫落,一转身就奔主藏吏王度的舱房去了。
就这么一会儿,四名甲士已然大摇大摆地行至万石船下,他们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按住腰间的佩刀,二话不说就要从梯板上登船。
忠尧一个遁闪,身影如魅,划出一道“之”字形,突然出现在四人面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四名甲士见面前突然凭空出现了一个人,顿时吓了一大跳,待定睛一看,原来只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遂又放下心来。
为首的军头盛气凌人,大声喝道:“哎,小子!你们船上有没有看到过一个落水的年轻女子,年方十七八岁,一笑起来,嘴瓣儿像恬静的弯月,说起话来,声音若黄莺啼鸣?”
“汝等何许人也?深更半夜一来就大呼小叫、扰人清静?什么小子、小子,一点家教都没有,你家老娘就是这么教你的吗?怎么恁地没规没矩?”忠尧用鄙夷的眼神瞟了一眼那名军头,声色俱厉地说道。
随行的另一名甲士上前一步,似要发作:“你……”却被那军头伸手拦了下来。
军头将忠尧仔细打量了一番,嘴角勾起,冷笑道:“看我们哥几个的穿着打扮,你还不知我等是何许人也?无知小儿,狂妄!”他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不少,怒斥起来。
忠尧却并未被他的气势所吓倒,反而故意装出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茫然不解,他端详了一下四名甲士的穿着打扮,天真地问道:“诸位可是巡检的官爷?”
那军头一听,以为眼前的小子总算识出了自己的身份,与其余三人相视了一眼,神色有些得意,还差点笑出声来。
军头定了定神,装作一副威武凛然、执行公务的模样,义正辞严地说道:“既然你识得我等是巡检水军,那军爷我奉命带队搜查官渡停泊的一应船只,你等理应好好配合才是。还不赶快让开!”
另外三名甲士也从旁吼了起来,一个个狐假虎威,声色俱厉。
“快点滚开,耽误了本官差执行公务,唯你是问!”
“给老子滚开!”
“再不滚,休怪我等手上的兵刃不客气了!”说话的这人甚至“咣啷”一声拔出了长刀。
忠尧嘴角一勾,冷冷一笑,眼角的余光瞄向身后,恰在此时,主藏吏王度和刘纲吏刚巧赶到。忠尧便一转身,满脸堆笑,疾步迎向王度和刘纲吏,边走边说道:“主藏吏、刘纲吏,你们来得正好,这里有四个人鬼头鬼脑的,说他们是巡检水军,一定要上船检查,可我看他们怎么不像啊!这巡检的时辰明显不对嘛……还有,现在的贼人坏得很,胆子也大,随便去哪里弄身衣服来,也敢来冒充的,我们还是应该小心为妙。哦,对了,船上的几百个弟兄都通知到抄家伙了吧……”
四名甲士一听,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你……”
刘纲吏疾步上前,眉头一皱,纳闷地问道:“巡检官兵?让我来看看是不是孟巡检的人?”
主藏吏王度也大步流星地走上前来,边走边大声喝道:“哪里来的巡检官兵?半夜也敢来查检船只?”
二人一唱一和,把那四名甲士着实吓得不轻,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但那军头仍旧不死心,仗着是周侍郎的人,试图吓唬王度和刘纲吏:“哼!一个小小的孟巡检算什么!实话告诉你们,我等不是巡检水军,是吏部周侍郎麾下,现有一女子欲行刺朝廷重臣,后失手坠江,我等奉命捉拿刺客及其同党,识相的就赶紧给我让开!否则休怪我等不客气,刀剑无眼!”
其余三人闻言,也气势汹汹地大声嚷嚷起来。
“蓄意谋杀朝廷重臣是死罪!汝等若是胆敢阻拦,便脱不了窝藏刺客的嫌疑!”
“那便有理由怀疑是同党!”
主藏吏王度鼻中哼了一声,冷冷地说道:“吏部周侍郎是吧?你可知这万石船和临近的三艘八百料漕船是在替谁运粮载货?这船上又运的是些什么?”
军头一听这话里有话,见自报家门竟然没有唬住对方,不禁犹豫了,收起咄咄逼人的态势,止步不前。
主藏吏王度继续说道:“在下今日也不妨实言相告,这船办的是南宫世家的事,运的是南宫大将军的货!尔等有几个脑袋,敢来查镇国公家的船?!”
刘纲吏回头把手一挥,突然从阴暗中冲出来数十名舟卒丁夫,个个提着雪亮的朴刀,面色冷峻,眼神犀利,杀气腾腾,一时剑拔弩张,气氛陡然变得十分紧张。
这阵仗和气势只望一眼便令人心惊胆战,直吓得那四名甲士两腿发软,浑身哆嗦。
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那军头见了,心里也是直捣小鼓。敢不给周侍郎颜面,还敢对着干,看来对方说的话很可能是真的。若真是南宫世家的,那不要说自己,就是周侍郎也得罪不起啊。
想罢,军头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连忙上前一步,抱了抱拳,微微欠身道歉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监押官的船,还望多多海涵、还望多多海涵!”说罢,转过身朝左右使了个眼色,沉声低吼:“还不快走!”
其余三人顿时像霜打过的茄子一样蔫了,垂头丧气地转过身,跟在军头后面,沿着梯板下了船。
“还不快滚!”忠尧陡然提高了嗓门,怒喝道。万石船上几十名舟卒顿时吼声如雷。
那四人吓得将手中的火把赶紧往水里一扔,一行疾步如飞,箭也似的奔逃而去,顷刻间便不见了踪影,隐入无边的黑暗中。
“来得慢,跑得快啊!啊哈哈哈!”忠尧说罢,与主藏吏王度、刘纲吏相视而笑。
刘纲吏挥挥手,身后的舟卒丁夫纷纷将刀归鞘,又隐入阴暗中。
众人散去后,忠尧有些不放心,在主藏吏王度和刘刚吏回房歇息前,特意询问了次日开船的时间,又守着船工收了梯板,再派云婀去打探官船次日的离岸时间、并监视申虢(guó)直至其乘了马车离开,最终确认是己方先行启航,这才安心回了房歇下。
次日,辰时一刻。
用过朝食后天刚蒙蒙亮,万石船及三艘八百料盐船便在船工浑厚嘹亮、铿锵有力的号子声中起航了。
可惜天公不作美,一路阴雨连绵,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船队航行刚至长江口城陵矶,忽然风起云涌,天气陡变,江面上浊浪滚滚,阴风怒号,前方不远处一叶扁舟在风雨中飘摇不定,时隐时现。
不一会儿,雨趁风势,愈下愈大,浪涌阵阵。忽然一个大浪袭来,眨眼间那叶扁舟被抛至波峰,俄而又跌入波谷,大浪过后,却又出现在汹涌澎拜的波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