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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静!肃静!”郑司理见状,用惊堂木连敲审案两下,“等下会有你二人自言曲直的机会。现征询诉、讼二者意见,此案由本参军郑宪担任推勘官,若二位认为本参军与诉、讼任一方有亲朋、师生、上下级、仇怨关系,又或曾经有过荐举关系,可提出证据、申请回避。
不但与诉讼人有亲嫌关系的审讼官吏需要回避,便是在同一起案子中,分别负责推勘、录问、检法的三者之间,也不能有亲嫌关系,否则也必须回避。
此外,根据本朝律法,严禁推勘官、录问官与检法官在结案之前会面、商讨案情,若有违逆,则各杖八十。
以上,你二人可都听清楚了?”
牛四和忠尧点点头:“听清楚了。”
郑司理继续问道:“不知二位是否需要申请回避?”
牛四道:“不申请。”
“唉,我出来乍到,又哪里知道那么多错综复杂的关系,自然也只能说不申请回避了。”忠尧叹道。
那郑司理又说道:“既如此,原告苦主牛四,你且陈述一下状牒上所列的诉请以及事实依据。”
“启、启禀参军,小人、小人不、不识字,还是请堂外讼师入庭代为陈述吧。”牛四低着头说道,目光偷偷往后瞟去。
忠尧这才注意到,堂外还有一名讼师一直静候于旁,一言不发,却仿佛成竹在胸,神态悠然。
郑司理冲一旁的押司使了个眼色,那押司会意,又冲着堂外的讼师招了招手,讼师振了振衣冠,信步而入。
黎诗和子翃将目光投向那一袭交领素衣、手持乌木折扇的讼师,这讼师年纪约莫三十二三,相貌儒雅,端庄质朴,留着八字须,花顶幅巾,衣角处有黑色布边,束角带,登革靴,仪容谦仰,举止温恭,若闲庭信步一般步入公堂后,手掌下部拖住扇底,用中指和拇指蓦地捻开折扇,然后快速一抖”,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但见那柄精雅折扇轻轻展开,块金扇面上一幅水墨瑞鹤图呈现在眼前。
这讼师原是一名落第秀才,名唤金必古,号青松,表面看似乎谦谦温雅,实则峨其冠,博其带,常常眼底旁若无人;阔其论,高其谈,而胸中实无良物。
行至牛四面前,讼师合上折扇,上身微屈,拱手道:“渝州第一讼师金必古见过郑参军。”
子翃和黎诗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心猛地一沉。
忠尧从他踏入公堂的那一刻起,心里就隐隐有一种不安,闻罢心中暗暗思忖道:“这就是渝州第一讼师?好强大的精神气场……从他轻盈步法来看,想必是一位深藏不露的修行者,而且修的还是念力……看来,先前对韩军头用过的那招不能在他身上用了。”
“哦,原来是金必古金讼师啊,失敬、失敬!”郑司理故作惊讶地说道,“既然金讼师亲临,那便请金讼师来为原告苦主牛四代为陈述吧!”
金必古拱手道:“遵命。”语罢,又展开扇子在胸前轻摇,一手负于身后,昂首挺胸,慢条斯理地说道:“牛四原本家中有一妾室崔氏,昨日出门去了望龙街顾摊主处购选珠钗,不料事后迟迟未归,于是四处派人搜寻。终于,今日在洪崖客栈附近将其寻回,经详加询问乃知,原来她是被面前这位名唤忠尧的公子下毒鼓惑,欲带其私奔离去。想来是见崔氏貌美,遂起歹心,见色起意。”
黎诗闻言忍无可忍,气得怒目圆睁:“你这讼棍,一派胡言!竖子无赖,搬弄是非,颠倒黑白!”
子翃也是怒不可遏,指着金必古鼻子破口大骂:“原来玲柔是被你们抓去了,若要搞清楚事情原委其实并不难,只要他们交出玲柔来,当面对质便是!”
忠尧气得握紧了拳头,冷冷地注视着金必古的一举一动。
郑司理声厉语更切:“肃静、肃静!休得口争喧哗!若有不服,稍后对辩!”言毕,又对金必古说道:“金讼师,你可还有话补充?”
金必古嘴角一勾,板出一副冷峻的表情,说道:“现崔氏久未归去,已然毒发,神志有些恍惚,可仍能指认始作俑者,还望参军明断,乞盼参军为民作主,勒令此人交出解药,并将其绳之以法!”
“这金必古口口声声说崔姑娘中毒,神志恍惚,也不怕对质,看来崔姑娘多半是被下毒控制了,而这下毒之人莫非就在眼前?”
忠尧想到这里,眼角的余光瞟向金必古,继续寻思道:“此人精神念力强大,也不知是何来历?但断然不会是泛泛之辈……”
“嗯,现下崔氏人在何处?可否前来当面对质?”郑司理问道。
“回参军的话,眼下就在西廊下候着呢,等候衙皂传唤。”金必古拱手答道。
郑司理转向刑房长吏,点了点头,那刑房长吏唱呼:“传崔氏径造庭下——”
未几,两名衙皂将一名女子送至公堂,忠尧三人定睛一看,果然是崔玲柔。只是这崔玲柔面无表情,目光呆滞,步履迟缓,发髻显得有些凌乱,一路低头而行,行至公堂之上都未抬眼。
忠尧三人甚为惊诧,子翃和黎诗小声呼唤着崔玲柔的名字,却丝毫没有任何回应。
见受害者崔氏已至,郑司理便问道:“崔氏,你可是面前这位牛四的妾室?”
崔玲柔低着头,表情木讷,似乎并没有听见郑司理的问话。
那郑司理只得又问了一遍。这时,金必古一边折扇轻摇,另一边却将负于身后的手自然垂下,拇指、食指和中指像操纵提线木偶一样的动了动,崔玲柔一下似乎受了什么刺激,浑身不自觉地抖了一下,然后低声答道:“是。”
“那你可认得身旁这位忠尧公子?”郑司理说着,指了指忠尧。
沉默了半晌,崔玲柔依旧没有抬眼,但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来:“认得。”
“可是他于昨日在望龙街顾摊主处与你搭讪,并下毒诱拐你?”郑司理问道。
“望龙街……顾摊主……,是。”崔玲柔轻声答道,神色有些恍惚。
“那你被下毒诱拐后,去了何处可还有印象?”郑司理继续盘问。
“菜香坊,洪崖客栈……”崔玲柔努力回忆着,但说话却像挤牙膏似的。
郑司理微微蹙额,又追问道:“去菜香坊是作甚?去洪崖客栈后又发生了些什么?”
崔玲柔喃喃道:“菜香坊,晚膳;洪崖客栈,共眠……”
金必古闻言隐隐变得有些亢奋起来,那郑司理也是心中一喜,面上不露声色,立刻追问道:“与谁一起共眠?”
崔玲柔似乎没有听见方才的问话,默不作声。郑司理皱了皱眉头,又重复了一遍:“与谁一起共眠?忠尧?”
金必古以扇掩面,嘴唇微动,口中念念有词,一只手的拇指、食指、中指又开始偷偷施法。几缕不易为人所察觉的绿气如百足之虫在地上游走,以极快的速度爬至崔玲柔脚边,倏忽间钻到了裙下。
崔玲柔身子又是轻轻一震,口中答道:“是。”
郑司理兴奋地问道:“可是面前这位忠尧公子给你下的毒?”
崔玲柔张了张口,口中吐出一个字:“是……”
“那你可知这忠尧是否有作案同伙?”郑司理之心已经昭然若揭,他有些按捺不住了。
那崔玲柔在金必古暗中操纵下点了点头,说道:“有。”
“可是面前这一男一女?男子名唤子翃,女子名唤黎诗,你可看清楚了!”郑司理心中有些抑制不住地激动。
崔玲柔面无表情,仍旧没有抬头,迟钝地答道:“是——”
“嗯,”郑司理微微颔首,十分满意,即刻嘱咐押司一一详记在案后,而后抬手一挥,又说道,“崔氏问询事毕,带下去吧!”
子翃、黎诗二人大惑不解,瞪大了眼睛:“这就带走了?!”
眼见崔玲柔离开,忠尧沉默不语,悄悄集中念力唤出了一只挥舞着翅膀的月神闪蝶。
他在脑海中对云婀吩咐道:“云婀,崔姑娘被带下去了,你尽快跟上,务必查明被带往何处,被何人所挟制,以及所中为何毒,注意隐匿行踪。”
“是!”云婀的回答很干脆。
“且慢!”
“公子还有何吩咐?”
“注意避开花神宫眼线。欧也师兄三人和高师姐眼下定然已至洪崖客栈,找不到吾等行踪必然焦急,你设法与其联系。还记得昆羽宗弟子接头的暗号吗?”
“云婀不知。”
“倘若他们认不出你,与你确认身份时会说‘竹竿头,云水两悠悠,斤斧也度春秋’,你要答‘水尽处,山色并苍苍,渔樵无诉累忧’。记住了吗?”
“记住了!”云婀点了点头。
“你且告诉欧也师兄,需要安排一人去详查这金必古金讼师的底细,还有,看看能否撬开这牛四的嘴问到些什么。另外,再安排两人分别盯紧拿都员外和窦琏,看他们有何异动,这些时日会与哪些官吏私下会晤。
若我所料不错,等下审讼完毕他们必会寻一借口先将吾等收押。来时,我已观察过这渝州府衙的布局,中正大气,坐北朝南,按堪舆风水,牢房应该设在南面和西南面。届时,有任何消息,来牢房寻我便是。吾等先吃两天牢饭,连伙食费都省了,呵呵。”
“公子,这个时候你还开玩笑!难道真的要吃牢饭吗?”云婀嘟着嘴说道。
“苦中作乐嘛,人生似水岂无涯,浮云吹作雪,世味煮成茶。此时,不宜与官府直接起冲突,落人口实,我们毕竟还要在渝州地界呆上一段时日。况且,我也想看看他们究竟有何诡计,且不如将计就计,以静制动。事不宜迟,你快去吧!”
云婀点点头,领命后,振翅奋飞,追寻崔玲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