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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尧凝思片刻,不慌不忙地说道:“据在下所知,朝廷为防止江湖野医、方士游医行骗,耗时多年主持编撰了成药规范《太医局方》,后增补、修订、校正多次,改称《和剂局方》。又经翰林医官陈承、裴宗元、陈师文增修校正,成书五卷、二十一门、二百七十九方,最终定名为《太平惠民和剂局方》。
其后,又陆续增补而为十卷,将成药方剂分为诸风、伤寒、一切气、痰饮、诸虚、痼冷、积热、泻痢、眼疾、咽喉口齿、杂病、疮肿、伤折、妇人诸疾及小儿诸疾共计一十四门,收录民间常用的有效中药方剂七百八十八方,记述了其主治、配伍及具体修制法,多有千古名方至宝丹、牛黄清心丸、苏合香丸、四物汤、逍遥散等传世于后,造福百姓。
此举为太平惠民局积攒了口碑,又有朝廷官府背书,是以世人对太平惠民局交口称赞。
太平惠民局以藏熟药,价货以惠民,不仅卖药,而且治病。
每至病菌滋生、疫情蔓延的时季,朝廷便令翰林医官、惠民药局医官携带药品,遍诣各州城内外看诊,走街串巷,上门诊治,发放汤药,以防疫情肆虐。若有疫情爆发,惠民药局更是规定‘监专公使’轮留宿直,遇夜民着急赎药,若不立即出卖,从杖一百科罪。此举深受百姓欢迎,自此太平惠民局成为一个金字招牌,世人深信不疑。
熙宁五年,王安石变法曾颁布《市易法》,其中规定药品由官府专卖,不允许任何人私自制作和经营任何药品。其后,司马光当政,极力废除新法,药品也允许私营,但惠民局的信誉口碑却已建立起来,其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难以撼动。”
伍掌柜一听,不禁心头一喜。这公子的话似乎是偏向自己这边呐。
但他内心的欣喜转瞬即逝,因为忠尧立刻话锋一转,又说道:“可你们有没有想过,正是惠民局的药品质量上乘、疗效又高,病患信任,是以存在巨大的获利机会。
只要利益足够大,必定会有人铤而走险,哪怕是冒着杀头的风险。
故此,杜姑娘买到的荜(bì)澄茄的确可能是仿冒的假药,而伍掌柜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售出的草药也的确可能来自惠民五局,但却有可能被人掉了包。”
“被人中途掉包?怎么可能?”杜鹃红微微瞪大眼睛,吃了一惊。
忠尧淡淡地说道:“贩售惠民五局的官方药物,原本与职事者毫无干系,卖多卖少,他每月都是那点俸禄。
可如若贩售的不是官方药物,而是自己的药物呢?获利之人就变成了自己。
这些人完全可以打着惠民局的招牌,从中渔利,中饱私囊,还不愁销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寻常百姓即便发现是假药,也不敢找惠民局麻烦,因为它是朝廷所设,背后就是官府。”
众人听罢愕然,不禁有些震惊。
杜鹃红问道:“公子言下之意是惠民局有内鬼造假,利用职务之便,以牟取私利?”
“极有可能。”忠尧点了点头,平静地说道,“所以,你买到荜(bì)澄茄假药一事,伍掌柜也很有可能是无辜的。因为,他也毫不知情,被蒙在了鼓里。这件事,杜姑娘雅量,不知可否看在下几分薄面,就此作罢?改日我必另行奉上真正的荜(bì)澄茄。”
“好,既然公子亲自开口,我怎可拂了公子好意,驳了公子面子呢?此事就此作罢,不予追究。只是……”杜鹃红欲言又止,瞟了忠尧一眼,眼神中盛满了笑意。
“只是什么?”忠尧忙问。
“只是……”杜鹃红说着,嘤咛一声,手中捏了一方绢帛帕子,轻轻一扬,掩口一笑,粉靥如花,冲着忠尧眨了几下眼睛,媚眼如电,“只是那荜(bì)澄茄可否劳烦公子亲自送来?”
“呃?”忠尧闻言一怔,尴尬地笑了笑,没想到这杜鹃红竟然提出这个要求,多少有些猝不及防。
伍掌柜见状,连忙说道:“使不得,使不得!这荜(bì)澄茄本就是我药铺售出的,理应由我来赔。”说着,便吩咐药童去准备一份新的荜(bì)澄茄草药。
杜鹃红白了伍掌柜一眼,双手环抱,说道:“谁要你的,我只要他的……”
“呃,这……”伍掌柜面露难色,这才反应过来杜鹃红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好转头望向忠尧。
忠尧微微一笑,安慰道:“无妨,此乃小事一桩,改日便由我亲自送去便是。”
“嗯,”杜鹃红满意地点了点头,“就这样,老娘我……”手里帕子一扬,正欲转身离去,话一出口惊觉失言,连忙改口细声细气道:“小女子就此告辞。”言毕,上前道了一个万福,又忍不住拉住忠尧的手悄声说道:“奴家住城南柳衣巷,杜宅,很好找的。公子言而有信,说好了,奴家恭候公子大驾,届时可不许爽约喔!呵呵呵呵。”
忠尧一边尴尬地陪笑,一边刻意与杜鹃红保持距离。
杜鹃红说罢,愉快地一转身,扭动着肥硕的水桶腰肢,踏着小碎步,手中捏着的素绢帕子向后一扬,“袅娜”而去。须臾,她出了药铺,转身消失在门口。接着,空中飘来得意的小曲儿声,留下在场众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那金必古躺在地上见半天没有人管他,索性佯装疼痛万分,叫唤起来:“唉哟,唉哟!那杜姑娘已经神气活现了,你们好歹也惦记惦记躺在地上的人呐!这儿还有个大活人呢,再不及时救治就快死翘翘了……先前答应的事可不能反悔啊!”说着,又痛苦的“嗯”了一声,似乎真要晕过去一般。
忠尧闻言愣了愣,一拍大腿:“呃,不好意思,差点把你给忘了!”于是,转过身来走到金必古身边,蹲下身去切了切他的脉象,面色忽然变得凝重起来:“坏了,受损的经脉有断裂的迹象!”
“啊?!”金必古一声惊呼,头一歪,搁在了地上。
他被吓了一大跳,这次是真的晕了过去。
事不宜迟,忠尧不敢有丝毫迟疑,立即将最后一粒生灵丹塞入金必古口中,又将其扶起来盘坐于地,既而运起灵力催发药性,尽力将金必古受损的经脉在短时间内修复。
半晌,金必古终于睁开了眼,用微弱的声音说道:“我还活着?”
黎诗鼻中冷哼一声道:“你当然还活着啦!”
“还活着真是太好了!”金必古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你活着自然是好,”黎诗心疼地望了一眼满头大汗的忠尧,说道,“我忠尧哥哥可就苦喽!你差那么一点就伤重不治,你的命,可是我忠尧哥哥耗费了不少灵力才救回来的。”
金必古眉头一蹙,似乎觉得哪里不对,说道:“伤重不治?不对呀,他前面不是说我脉象平和,稳而有力吗?怎么又伤重不治了?”
“这你也信?”忠尧呵呵一笑,说道,“我先前以龙葵点穴手存内劲于指内,封住了你的几处要穴,确保在经脉受损的情况下不会大出血而亡,只是没想到你的伤势超过了我的预估。”
金必古惊叫着坐了起来:“啊,你又骗我!”
“怎么能说是骗呢?这是善良的谎言,为了你好。”忠尧正色道,“病因大体有外感六淫,内伤七情,还有饮食劳逸。外感六淫与饮食劳逸你现在都没有,但情志内伤却可能致命。
有些人,身体勇健,却情志郁郁,是以早衰早亡。
心神安宁,五脏六腑机能方可如常,对于疾病恢复是大有裨益的。相反,若有人总是郁郁寡欢,闷闷不乐,精神紧张,疑神疑鬼,郁结于中难以抒泻,没病都会生病,自己会把自己吓死。所以,骗你是为了你好,这是挽救你性命的最大的善意。”
“好像说得挺有道理……”金必古微微颔首若有所思,稍顿,他忽然叫了起来,“哎,不对,我是讼师!怎么老觉得你说得在理呢?”
忠尧双手一摊,诧异地问道:“我难道说得不在理吗?”
金必古想了想,只得点了点头:“有理。”
忠尧狡黠地笑道:“那不就行了!”
金必古摇了摇头,不再去想先前的问题,转而关心其自己的伤势来,于是急切地问道:“那我现在伤势如何,可有性命之虞?”
“翩翩我公子,机巧忽若神。你是看不起我这妙手神医?”忠尧头一歪,用一种质疑的眼神凝视金必古片刻,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服下了生灵丹,在下又以灵力催发药效,协助你修复经脉,眼下你早已无大碍,何来性命之忧?只需静养月余,便可恢复如常,勇健如斯。”
“那……修为呢?”金必古死皮赖脸地问道。
“修为?”忠尧微微一怔,淡淡地说道,“哦,修为除外。”
“噢。”金必古怅然若失,点了点头。
忠尧微微一笑,道:“好了,我答应的已经做到了,该你兑现承诺了。”
“什么?”金必古一怔。
黎诗没好气地说道:“别装傻充愣了,你答应的金器银器灵器,统统拿出来!不许私留一件!”
云婀也从旁催促道:“对,快点拿出来!”
金必古无奈,只得恋恋不舍地从腰间取下一个绣工精致的如意纹乾坤袋,递了过去,垂头丧气地说道:“喏,毕生收集的法器灵器,包括力战巴山六怪时所获,都在这里了,因为是金银铸造的,迄今为止我都舍不得拿出来用一次。”说到这里,忽然痛哭流涕道:“呜呜,就这么没了——”
黎诗一把夺过那乾坤袋,手中灵气萦绕,拎着乾坤袋底部一倒,只听见“叮铃咣啷”一阵响,竟然倒出来一地的金器银器,可谓是满眼金灿灿,银锃锃,晃得人眼花缭乱,连连惊叹呐。
“哇——”
云婀也不由瞪大了眼睛,更不用说伍掌柜和小药童了。
黎诗将乾坤袋中的所有物什都倒空后,又将乾坤袋扔回给了金必古:“呐,这个,还给你!我们只说要金器银器法器灵器,没说过的,一概不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