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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众秦娥的浅吟低唱烘托了背景,曹仁安似乎很享受这样的谈话氛围,他眉眼带笑,招呼道:“无妨,继续,继续!刚才那个话题还未说完呢。”
忠尧沉思了一下,说道:“三乡陌上望仙山,归作霓裳羽衣曲。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纍(léi)纍佩珊珊。除了霓裳羽衣舞,还有霓裳羽衣曲,方才所奏之曲即为霓裳羽衣曲。白居易有一首诗便名为《霓裳羽衣舞歌》。霓裳羽衣曲在安史之乱后的确一度失传,其后南唐后主李煜与大周后,也就是周宪,复原了大部分,可惜在金陵城破时被李煜下令付之一炬。
后来,白石道人姜夔发现商调霓裳曲的乐谱十八段,补缀成曲,但也仅有一部分,是之谓曰寂不传矣。
作为宫廷舞乐,霓裳羽衣舞编排精妙、复杂、绚丽,集唐代歌舞之大成,据说能完整跳完此舞者寥寥无几,但坊间歌伎舞姬亦不乏能歌善舞者,譬如关盼盼,便以擅长此舞而闻名。不仅如此,她歌舞双绝,连《长恨歌》也能完整地、声情并茂地唱出来,所谓歌喉婉转,舞姿翩跹是也,白居易妙赞其‘醉娇胜不得,风袅牡丹花’。”
黎诗眉头微蹙:“关盼盼?怎么没听过?”
“呵呵,女人没有听过很正常,男人若是没有听过,那就……”子翃在一旁得意地笑道,关盼盼可是一代名伎啊!嘿嘿嘿嘿。”
黎诗瞪了子翃一眼,子翃立马神色一敛,辩解道:“你别不信,问师弟,他肯定知道!还很清楚!曹通判肯定也知道的,嘿嘿嘿嘿……”说着,又嘻嘻一笑。
忠尧淡淡地说道:“关盼盼出身于书香门第,姿容秀美,博古通今,尤其擅长歌舞,无奈家道中落,后被武宁军节度使、仆射(yè)张愔(yīn)纳为侍妾。
然则天有不测风云,两年之后,张愔(yīn)病重,一朝身死,随即树倒猢狲散,群芳如风流云散,惟有关盼盼感念张愔(yīn)的知遇之恩,只身移居徐州城郊云龙山,身边仅有一名老仆跟随伺候,矢志守节,十年不下燕子楼。
后因与白居易往来诗作数首,绝食而亡,一代丽人就此香消玉殒。
世人皆指责白居易,认为关盼盼之死与其诗脱不了干系。
白居易得知关盼盼死讯,也很震惊,内心愧疚不已。于是,他想办法将关盼盼的遗体安葬于张愔(yīn)墓侧,算是一些补偿。
苏学士夜宿徐州五大名楼之一的燕子楼时,曾梦到关盼盼,因作一词。”
忠尧说罢,笑意盈盈地将目光投向曹仁安。
曹仁安会意一笑,吟道:“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清景无限。曲港跳鱼,圆荷泻露,寂寞无人见。紞(dǎn)如三鼓,铿然一叶,黯黯梦云惊断。夜茫茫,重寻无处,觉来小园行遍。
天涯倦客,山中归路,望断故园心眼。燕子楼空,佳人何在,空锁楼中燕。古今如梦,何曾梦觉,但有旧欢新怨。异时对,黄楼夜景,为余浩叹!”
此时,一旁的乐姬秦娥已然悄悄更换至第三盏唱词,凤首箜篌独奏《过垂虹》,小唱“自作新词韵最娇,小红低唱我吹箫。曲终过尽松陵路,回首烟波十四桥。”
不久,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黛眉轻扫,朱唇微点,清丽淡雅,楚楚可人,着一身素净衣裙,曳地蝶若羽纱长绫,别有一番韵致。
她翩若惊鸿而至,如空谷幽兰,有暗香盈袖。
忠尧等人定睛一看,竟然是谢淑芸!顿时又惊又喜。
“谢姑娘,居然是你!”崔玲柔欣喜地站了起来,起身相迎,言罢拉着谢淑芸开始问长问短。
“怎么这么巧,谢姑娘你也来了?”黎诗也起了身,惊喜地问道。
谢淑云悦然道:“相逢不如偶遇,无巧岂能成书?”
曹仁安见人已到齐,笑着招呼众人坐下:“三位姑娘不妨先入席再详聊。”说罢,转头吩咐女使:“可以开席了,准备宴饮。”湘灵点头领命,盈盈退下。
落座后,崔玲柔问道:“对了,谢姑娘,你还没告诉我们你怎么会来的?”
谢淑芸嫣然一笑:“这个问题还是留给主人来回答吧。”言毕,众人目光齐刷刷投向曹仁安。
“还记得我说的故人与惊喜吗?恰是故人来,这便是诸位的故人。”曹仁安面含笑意,淡淡地揭开了谜底。
众人如梦如醒,黎诗顿悟道:“原来谢姑娘就是那位故人啊!”
“故人已至,那惊喜呢?”崔玲柔好奇地追问。
“谢姑娘兰心蕙质,听说在下欲邀各位前来小聚,便自告奋勇献上《霓裳羽衣舞》,以博一乐,愉悦众心。方才因以白纱蒙面,浓妆艳抹之下,想必诸位一时并未认出,待铅华洗净,方来相陪。”曹仁安眉目含笑,缓缓说道。
“啊,原来如此!谢姑娘真是费心了!”黎诗感叹道。
“谢姑娘的舞技真是出神入化,太美了!”崔玲柔也忍不住赞道。
谢淑芸淡然一笑,提议道:“你我三人既有缘,不如以后就以姐妹相称吧!”
黎诗和崔玲柔齐声赞同:“好啊、好啊!”
“淑芸年长,二十有三,字蕙兰。”
“玲柔年方十九岁,别字、别字招娣(dì)。”崔玲柔轻声道,说到自己的“字”时她有些不好意思。
一听崔玲柔说到自己的“字”,子翃惊喜地问道:“玲柔,原来你有字的啊!怎么不早说呢!”被子翃这么一说,崔玲柔面色涨得通红,更窘了。
忠尧不苟言笑地注视着子翃,责怪道:“崔姑娘想必觉得这个字不合心意,所以不愿启齿。你啊,哪壶不开提哪壶!”
“呃,哦——”子翃幡然大悟,连忙道歉,却有些语无伦次、词不达意,“哎呀,对不起啊,玲柔,我……你瞧我这……唉!”
曹仁安见状,说道:“其实,如若不喜欢自己的字,换一个称心的便是了,瑾萱就不错,瑾玉之高洁,紫萱之芬芳。”
黎诗闻之也觉得甚为不错,赞道:“通判高见!瑾萱好、瑾萱好!不如,我以后就称呼二位蕙兰姐姐、瑾萱姐姐吧!小妹黎诗,尚未及笄取字,年纪最小,黎诗见过二位姐姐!”说着,高兴地向谢淑芸、崔玲柔拱了拱手。
谢淑芸、崔玲柔两人眉眼带笑,微微颔首致意。
忠尧此时突然对黎诗说道:“你不是也有字吗?”
黎诗一愣,一脸茫然,转过头来,道:“没有啊!”
“你的字不是叫月曦吗?”忠尧奇怪地问道。
“月——曦?”黎诗口中重复着忠尧所说的“字”,疑惑不已,不解地问道,“我何时取过这个字?”
“就在方才,临时帮你起的。”忠尧展颜笑道,“二位姐姐都有字,就你没有,多尴尬啊!就顺手帮你起一个喽!”
黎诗小嘴微翘,左顾右看,似在思索,片刻后点点头,说道,“嗯,起得还不错,甚合我意。”
谢淑芸面色一喜,说道:“那日后我们便唤你月曦妹妹了。”
黎诗高兴地点了点头。
此时,有女使鱼贯而列,送来一道道从和乐楼渝州分号点来的精致菜肴,有红烧羊肉、白果炖鸡、藿香鲫鱼、煎茄子、咸豉、子骨头、滴酥水晶脍、盘兔、白肉胡饼、太平毕罗干饭、菜蔬精细的缕肉羹、莲花肉饼、炙金肠、假沙鱼、独下馒头、大蒜肚条等。
每一份菜肴皆以汝窑青瓷莲花厚底温碗或莲纹盘盏相盛。这汝窑青瓷曾为宫中用器,造型典雅,釉色温婉而不透明,采用覆烧方式,支烧满釉,为防器底塌陷,用极细的支钉支撑器底,烧造好后器底留有五支钉痕,状似芝麻,俗称“芝麻钉”,其釉面遍布细碎纹路,美其名曰“蟹爪痕”。
“对了,蕙兰姐姐,你还没说你为何会来此呢,你是……”黎诗说着,眼神中充满笑意,头微微一侧,睁大了眼睛注视着谢淑芸,似乎想窥视她的芳心,“你和曹通判是怎么结识的?”
谢淑芸被黎诗看得有些害羞,低声道:“家父罢官前乃朝廷御史,故与官场多有交集。前些时日曹通判新官到任,恰随家父一同前来拜会,不料一见如故,闲谈间竟得知月曦妹妹乃为曹通判故交,正好曹通判有意请诸位来此小聚,为报当日大恩,便决定为诸位献舞助兴,聊表谢意。”
这时,曹仁安笑道:“其实,今日所饮的细叶茶便是淑芸姑娘的父亲谢学士送来的,而这景德镇窑的青白釉台盏也是谢姑娘所赠。
‘酒盏’多高足,‘茶盏’多矮足,以前这台盏多用于饮酒,不过,由于雅集斗茶之风日盛,饮用酒茶的习惯也随之演变,一些区别不大的茶具酒具遂趋于互用,‘台盏’与‘托盏’逐渐趋同,两者间‘承台’差别日渐消失。
时至今日,世人化繁为简,大多已抛弃了有托盏具,改为直接使用杯与碗。如此,豪饮间更显痛快爽气,我们也就不必讲究那么多了。”
“哦,原来茶与茶具俱是谢姑娘所精心准备,托长恭兄之福,有劳谢姑娘费心了。”忠尧眉眼带笑,分别向曹仁安和谢淑芸拱了拱手。
“士人素喜以茶具、酒器、梅花、新茶等物彼此互赠,公子不必挂怀,此乃人事也。”谢淑芸柔声答道,微微颔首致意。
忠尧粲然笑道:“谢姑娘舞姿曼妙,实在令人惊叹,在下有此眼福,实乃荣幸之至。诚如苏学士赞曰:云鬓裁新绿,霞衣曳晓红。待歌凝立翠筵中。一朵彩云何事、下巫峰。趁拍鸾飞镜,回身燕漾空。”
“公子过誉了。”谢淑芸见忠尧如此盛赞自己,连忙谦虚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