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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7 章 人杰地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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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方羽咳嗽了两声,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看见书案上发霉的药材,摇着头叹了一口气,说道:“多年前,沈括便曾有言太阴玄精石配药以次充好之事,天下所用玄精,乃绛州山中所出绛石耳,非玄精也。可惜无人重视。太平惠民局早已今非昔比,官方制药造假和药品特供之怪象层出不穷,老朽为官之时,便有百姓控诉惠民局药材既苦恶,药料又减亏。惠民局属吏只对达官权贵和颜悦色,不卖次药假药,对百姓则是以次充好,甚至还缺斤少两。

    一些高官显贵,还凭借权势,将不少贵细良药如至宝丹等据为己有,百姓皆无权享用。而朝廷对此却一无所知,任其泛滥,民众叫苦不迭。故此,有人讥讽惠民局为‘惠官局’、和剂局为‘和吏局’。”

    曹仁安顿觉颜面扫地,心怀歉意对方羽拱手道:“方公,曹某实在汗颜,心中有愧!待返府衙,必定严查此事!不过方公请放心,我今日回去,明日重新抓药,遣人再行送来,定不会误了方公诊治。”

    “长恭兄,不必了。”忠尧沉吟片刻,忽然想到另有一法可治伤寒咳逆,便说道,“小弟尚有一灸法可先且一试,若不奏效,明日再行配药不迟。说来也巧,今日路过伍记药铺,正好多买了一些艾柱。”

    “贤弟这是要艾灸?”曹仁安惊异地问道。

    “正是。”忠尧答道。

    方羽忍不住从旁问道:“须艾灸何处?”

    “咳逆,自然是艾灸颈部天突穴也。”忠尧微微一笑,说道。见方羽面有疑虑之色,又宽慰道:“老人家,放心,不会灼烫到您的。医圣张仲景亦曾言:伤寒脉促,手足厥逆者,可灸之。我们不妨姑且一试。”

    言讫,右手轻轻从身旁的小几案上拂过,案上便出现了五壮艾柱。

    忠尧请方子聿将生姜切片,取其中一片,以冰魄银针在上面扎了许多小孔。

    这时,方子聿已将其父扶至另一侧床榻上平卧,忠尧拿起艾柱,走到榻前,伸出一指,灵气凝聚于指尖,蓦地腾起一簇火焰,另一手持艾柱点燃,以姜片作隔片,运灵气将艾柱、姜片悬于方羽喉结下的天突穴,即颈部正中线胸骨上窝中央处。

    如此,连灸三壮,方羽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顿觉咳逆即愈,浑身舒坦,连呼:“神哉神哉!喉咙不痒不咳了!”

    “老人家过誉了。”忠尧微微一笑,二阳指灵气一运,收了悬于方羽天突穴上方的姜片和残余的艾柱。

    方子聿用一方素绢帕子替父亲轻轻拭去额头上的汗珠,悦然赞道:“先生妙手仁心,真乃华佗在世也!”话音刚落,见方羽挣扎起身,又连忙扶着他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方羽伸手摸了摸自己喉咙和天突穴,又凝神深深吸气、呼气,十分顺畅,再无半点咳嗽之意,不禁面色大喜,拉着忠尧问道:“只是以艾柱一灸,为何有如何奇效?”

    忠尧答道:“王执中所著《针灸资生经》中曾记载有几个医案,皆伤寒咳逆,气已不属,医告技穷,施检灸经后,以艾柱针对相关穴位灸之,俱一至数灸而愈。常灸足三里,还可防止多种疾病的发生,是以《医说》有‘若要安,三里常不干’之说。”

    “哦,原来如此。”方羽听罢,点了点头,有种豁然云开而见白日之感。

    忠尧转身对方子聿嘱咐道:“至于车前子煎药,就劳烦子聿兄了。每次取三钱,请以细布包煎,早晚各服一剂,连服五日,若泄止,则停;若不止,请以红糖加之,再服三至五剂。此外,老人家年事渐高,脾肾阳虚,需时时注意保暖,忌食生冷食物。”

    方子聿点点头道:“公子真是有心了,子聿谨遵医诲。”言讫,转身去书案那边取了那包车前子,奔伙房而去。

    忠尧转过身来又对曹仁安说道:“长恭兄,待返城后,如若方便,再差湘灵去药铺买一些石斛给方公送过来吧!石斛生津益胃,清热养阴,可用于病后虚热,阴伤目暗,补五脏虚劳羸(léi)瘦,强阴,久服厚肠胃。已劳损,以之代茶,开胃健脾。”

    “好,没问题。”曹仁安满口答应。

    忠尧若有所思,沉吟片刻后,道:“不过,石斛种类很多,有金钗石斛、耳环石斛、马鞭石斛、环草石斛、鲜石斛、长爪石斛、铁皮石斛等等,命名不一,分法不同,令人眼花缭乱。”

    “那究竟买哪种好呢?”曹仁安问道。

    “嗯——,就买铁皮石斛制成的铁皮枫斗吧!不过,细茎石斛制成的铜皮枫斗与铁皮枫斗看起来差不多,可莫要被人蒙骗了。”忠尧说着,望了书案上铺开的药材一眼,特意提醒道。

    曹仁安连忙问道:“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

    “铁皮石斛较甜,嚼起来粘口、粘牙,放入口中咀嚼一段时间后几乎无渣;而铜皮石斛甜味不足,咀嚼起来汁液少,几乎无粘牙感,而且渣子颇多。此外,铁皮石斛可轻易折断,且断口较为平整,与之相反,铜皮石斛韧性较强、不易折断,断口藕断丝连。

    铜皮石斛茎秆直,亭亭玉立,花呈淡黄色,清淡素雅,煞是好看,更宜作观赏之用,其花香也很奇特,不同植株有不同香型,有蔷薇花香、栀子花香、茉莉花香等等。”

    “好的,我明白了,抓药之时嚼上一嚼便知真假。”曹仁安笃定地说道。

    此时,方羽说道:“二位,不如先回座品茗,再行小叙?”

    “如此,甚好。”曹仁安颔首赞同。

    忠尧见方羽起身,怕他站立不稳,急忙上前搀扶。三人重新落座后,曹仁安好奇地问道:“方公为何独独青睐这菖岩村,在此隐居?”

    方羽望了望窗外的芭蕉,惆怅的眼神中似乎透着一种旷达与淡然,半晌,徐徐说道:“菖岩村民以耕为乐,境内花田错落、云雾袅袅,不失为一个清幽僻静之所,山水胜处,感慨之余,可以赋咏自适。

    草亭闲坐看花笑,竹院敲诗带月归。

    水石潺湲,风竹相吞,炉烟方袅,草木自馨,雅俗共赏,赡蔚丰润。人间清旷之乐,游于艺,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不过如此。嗟乎!汹涌于名利之域而不知退者,岂易得此哉?”

    “这倒也是。”曹仁安点点头说道。

    “不过,也只是暂且在此处寓居,将来若有机会移居回锦城杜甫草堂附近的浣花溪,亦是心中所愿啊!浣花溪畔浣花村……”方羽喃喃说道,似乎陷入了往昔的美好回忆之中。

    “老人家对成都也很了解吗?晚辈亦来自西蜀邛州。”忠尧有些意外,遂问道。

    “哦?”方羽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道,“天府之国钟灵之地,自古人杰地灵,剑门上断,横江下绝,岷峨之曲,别为锦川。蜀之人无闻则已,闻则杰出。扬雄、李白、苏轼、虞允文,入蜀者更有司马相如、诸葛武侯、杜甫等等,璨若星河。余是以窃附景仰之私,俨然如游其门,蹑而从之,故心驰神往,意图沾染些灵气,受些熏陶而已,呵呵!”

    曹仁安恭敬地说道:“方公才学卓越,人品俊伟,笔札精妙,意致深远,笔力回斡甚善,遒健奔放,非他人可及。所作诗词,每每读之,令人精神振奋。字里行间流露出的忧民之思,爱国之情,令人感泣。虽星移斗转,然则愈益光彩焕发,可流光百世也。”

    方羽摆摆手,谦虚地说道:“纵使文章惊海内,纸上苍生而已。倒是这位为我诊病的小友,医术高超,言行举止令人刮目相看,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忠尧眉目含笑地说道:“方公谬赞了。根之茂者其实遂,膏之沃者其光晔。方公大才,能读《三坟》、《五典》、《八索》、《九丘》,今人得见《六经》者盖无几,何况《三坟》、《五典》、《八索》、《九丘》?其学可谓难矣。”

    “哦?小友怎知我能读《三坟》、《五典》、《八索》、《九丘》?”方羽有些好奇。

    “方公旷达不羁,吟咏情性,往往丽绝,这公羽亭上有一幅楹联写着呢。”忠尧淡然笑道。

    方羽一怔,想到木亭上的楹联立马反应过来,呵呵一笑,点了点头:“呃?噢,呵呵呵。”他实在没想到忠尧年纪虽小,却十分细心,观察入微,向忠尧投去的目光不知不觉中多了一分赞赏。顿了顿,方公又问道:“小友可知《三坟》、《五典》、《八索》、《九丘》为何物?”

    忠尧略作沉吟,答道:“伏羲、神农、黄帝时代之古书,言大道也,谓之《三坟》;少昊、颛顼、帝喾、帝尧、帝舜时代之古书,言常道也,谓之《五典》。八卦之说,谓之《八索》,求其义也;九丘乃指九州之志,九州之地理志。”

    听罢,方羽大惊,不禁拱手叹道:“小友弥郎,意识深远,博闻强识,言必诣理,老朽佩服之至!敢问小友师承何人?”

    忠尧见方羽对自己一阵狂赞,不禁面露羞赧之色,急忙拱手道:“方公谬赞,晚辈实在愧不敢当。晚辈师承昆羽宗,家住蜀中鹤鸣山附近,三国时赵云曾驻守此地,卒后葬于通都大邑银屏山下。”

    “哦,昆羽宗,鹤鸣山……”方羽口中低声喃喃重复着,忽地一惊,问道,“这鹤鸣山可是那张天师创立天师道的地方?”

    “正是。”忠尧微笑着颔首。

    “噢……,对,想起来了,吾任道台之时曾游历东山,这东山便是那鹤鸣山,这东山便是那鹤鸣山呐!”方羽一边回忆,一边惊喜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