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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老三在第二天下午醒过来了,也许是老郎中的针灸之术有效果也许是瑾娘给他用了水之母,不管怎么说,他醒来后人还是很清醒的,郎中也说他修养一段日子就能恢复到以前的样子,不会有什么后遗症。这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就算杨家老三安全无事,杨家还是不会原谅他的岳家郑家的,现在已经不是他跟他媳妇两人之间的事了,现在关乎着杨家的脸面,郑杨两家再没有缓和的余地。
老三醒来,杨震海就问他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老三恨恨的把事情说了一下,当天他去岳家想把媳妇拉回家,并没有想把她怎么样,毕竟她还是他孩子的娘,他也不能不给岳家面子,所以他刚去时没多少火气,可是他进了岳家的正堂看着舅兄跟着三个男人坐在那里喝着茶满脸笑容的说着话,他媳妇就在边上给端茶倒水的,也是满脸笑容的,话语间还带着谄媚,好像巴结人家似地,等他去了,几个人对他满脸鄙夷不说还当着他的面跟他媳妇说笑,他当时就火了抓着媳妇的头发就把她捞了出来。等出到院子里那几个人从屋里出来对他拳打脚踢。
“你直到那几个人的来历么?”杨震海轻轻的拍拍老三的胳膊安慰一下问。
老三摇了摇头,“不是很清楚,不过听他们说话,我进屋之前,听他们说南安王什么的,不过我一进去就没再说,倒是舅哥说了一句过几日进县城谋划。再就没有了。”
杨震海琢磨了一下又问“这些日子你媳妇都有什么变化吗?”
老三恨恨的喘了口气,闭上眼睛好一会才睁开眼睛,“她以前节省攒钱也是为了我们这个家,就算给岳家也是少的,其实还是自己攒了,不过半年前她突然把手上的钱借给舅哥,这事挺反常的,呲——大哥你不知道我那媳妇手紧,到了她手里的东西别想往出抠,以前往岳家送粮送东西那是几个舅哥不争气,郑家太穷,不过她送了东西,在岳家没谁敢跟她说不,到了娘家哥嫂都伺候着,那样子都赶上婆婆了。可是以前还真没往家送过钱,这是头一回。而且从那时起,她对他哥嫂就恭敬多了。最近更是什么好的都往家送。前段日子她偷着把家里的粮买了怕是也要填补她兄长,亏着我发现了,把钱收了起来。许是因为这个,这次才趁我不在家把打猎得来的东西给送回去。现在想想还真是,不知道她兄长怎样蒙骗她。”
杨震海叹了口,自家的弟弟也不傻怎么就能容忍到这一地步。转念一想,家里兄弟四个,他是长子从小就是爹娘心里的孩子,他们是传统的人,对长子自然不同。老二脾气暴,成天惹祸,除了他这个大哥,连爹娘都不怕,都说会叫的孩子有奶吃,他也不是被忽视的那个。老四最小虽然不爱说话,可他从小读书,爹娘对他总是有一份期盼。现在想想老三就是家中那个容易忽视的,他脾气好,为人厚道,从来不争抢的,之所以那么容忍老三媳妇,说不准就是从小养成的性格造成的。他这个当哥的也有责任呐。
“你媳妇你打算怎么办?”
老三眼里闪过一丝痛苦,接着神情又默然起来“我不会再要她了,一纸休书罢了。”接着皱了皱眉,“看在她给我生个儿子的份上,大哥还是网开一面吧。其他人就顾不得了。”他对大哥还是了解的,而且这件事情已经不是他的问题了,郑家这次的做法是在打杨家人的脸。
“我知道了。”只要他弟弟断了这份心思一切都好说,以后再给他找个好女人日子会一点点过起来的。再说就算今日把她放了,以她的性格未来的路还是难走的,记得自家媳妇就说过一句,性格决定命运。
得了老三的准信,杨震海也没停,直接找到大伯,处理老三休妻的事情,休书写了之后杨家带人去了郑家,此时郑家除了那个殴打老三的大舅哥,其他人都在,对于杨家的行为郑老爷子是不赞同的,不过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已经不是他们能决定的了,而且老三媳妇不在三不去之中,当年杨震海母亲去世是在老三结婚之前,当时双方已经定亲,没等结婚他娘就去了,怕老三再等三年结婚,老三媳妇是在热孝中迎娶的,第二年有的胖小,所以守孝也不到三年。农家讲究不多,也不算什么,可这么一来,她也没了理由。
杨家这次是很坚定的要这么做,郑家理亏,杨家已经很客气了,休书上没有更多厌恶的词,已经是给他们一层遮羞布了。更何况他们家女儿跟自家儿子去了县城到现在还没人影,有利也辨不清了,更何况他们没理。就这样杨老三休妻,在两位当事人没在场的情况下结束了,杨家到衙门进行了公正,一切已成定局。
临走出郑家前,杨震海扯着嘴角笑了一下,脸上的刀疤虽然淡了些,可面对冰冷的眼神冷硬的面容,还有那有些诡异的笑容,郑家人还是吓了一身冷汗“我三弟这些年承蒙郑家照顾,我会好好报答你们的‘恩情’的。”说完转身就走了。
杨郑两家从此断交。
接下来几天杨震海早出晚归,莫一天还不归家,瑾娘看他成日皱着眉头,心里也有点担心,不过每次问了,杨震海只是笑笑的安慰她,只说自己是寻找打了老三的几个人,并不多说。瑾娘知道杨震海平日做事稳重,也就没有过多干预。更何况这几日她也忙的没时间管他的事。
老三媳妇被休,瑾娘并不觉的可惜,毕竟对她一直没有好印象,只是看到有些沉默的胖小,她有点心疼,尽管大人们没有跟他说什么,可他还是从只字片语中明白事情的经过。他毕竟已经五岁了,这对他来说也是个打击。
在事情发生的第二天晚上,瑾娘听着屋里有隐约的哭声,老三身上不好,老爷子晚上不放心他,就过去跟老三一起住,杨震海想照顾他,被老爷子撵走了,说是白天还要出去,他在一边睡着就好。这么的胖小被移到瑾娘他们正房东屋的南炕上。瑾娘过去一看,小家伙正在被窝里哭。
看瑾娘过去,胖小只哽咽的叫了一声伯娘——,眼睛都哭的红肿。
瑾娘坐在炕边把孩子抱起来,“哭吧,心里不舒服就哭出来。伯娘在呢。”她实在不知该跟这个孩子说些什么,不管她做错什么,她也是他的娘呀。
胖小听了反而不哭了,靠在她身上恹恹的,就在瑾娘以为孩子睡着了,就听到他说“伯娘为什么我娘不疼我,为什么她那样对爹爹——呜呜——为什么——”胖小说着说着又哭了。
瑾娘听到孩子的问话心里有些黯然,这孩子比她想的还要明白。她又能说什么呢,这些日子胖小时不时会说,二伯娘给他做过什么好吃的,他跟大丫一起去做了什么什么,二伯娘给他做的冬衣没有大伯娘做的好看,又说二伯娘给他做的鞋子跟大丫一样颜色有些艳了等等,说起自己的亲娘却很少。她能说什么,孩子的眼睛是清明的。
老三媳妇或许不是不爱这个孩子,哪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呢,只是她更在意银子而已,她宁愿那银子烂在手里也不愿意给孩子做身新衣,别人给做了没准她还当占了便宜呢,她不会去考虑孩子的想法,她是一个自私的人。
那天夜里瑾娘抱着胖小在南炕上睡了,小家伙半夜还叫着娘……并且满脸泪痕。只是第二日早上孩子似乎沉静了很多,再也没有那样了,倒是每日陪在老三身边,端茶倒水,十分的懂事,在老三养伤的那段日子父子俩的感情渐渐加深,心头上的创伤也一点点愈合。
事情过去了十天了,晚上杨震海没回来,瑾娘带着孩子睡下了,半夜隐约听见外面开门声,等她清醒了做起来就听东院有动静,这几天老三已经恢复很好了,只剩下腿伤,老爷子已经回到后院,胖小留在前面陪着他爹住。
没多一会瑾娘又听到后院动静,然后门响,瑾娘披上长袄走了出去,打开正房大门外面白雪皑皑,竟然下雪了。还不小,听了听大门那边似乎有声音,“谁在外面?”
“太太,是大爷回来了,又出去了。”老赵家的在二门外面回话。
“哦,知道了。”瑾娘转身进了屋,身上有点凉,回屋看着宝宝睡的正香,脸上热乎乎的,她却睡不着了。上了炕身体渐渐暖了起来,躺在被窝里睁着眼睛想,杨震海为什么回来又走了。
第二日起来杨老爹和老三的脸色明显不好,看着一夜未睡的样子。神情也有些严肃。
帮下午的时候杨震海回来了。身上的衣服都被雪给塌湿了。
“怎么发生什么事了吗?”瑾娘帮着他把衣服给换了问。
叹了口气,“昨个南安王反了。”
“啊——怎么会?怎么会在这个时候?”
杨震海有点黑线的看着自家媳妇,“为什么不能在这个时候?”
瑾娘笑了一下“这两年国家还算平定,就算瑾娘大灾可也没有伤筋动骨,圣上刚打了胜仗,正是气势如虹的时候,现在又是冬天,南安王的军马可受不了这种天气。”
“没想到媳妇还能知道军国之事。”杨震海笑笑“要说他们就算有反意,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只是前段日子湘南王突然请旨撤番,圣上准了,这样南安王就是唯一一位藩王了,他跟湘南王不同,野心极大,如果不是前两年他羽翼未满说不定就反了。湘南王的请旨让他没有了退路,这段日子他利用手下煽动难民闹事,趁机反了。”
瑾娘眼睛一瞪,“老三岳家不会是跟南安王有关吧。”
杨震海有点沉重的点了点头,“那三人都是南安王的手下,不过是个小喽啰,不然也不会派到这里,郑家倒是把他们当成敲门砖,想要搭上南安王的线,却不知是死路一条。我正是查到这里,才收手。他们蹦跶不了几天了。”现在想想幸亏这次老三下了决心,她那媳妇给休了,不然可能就要牵连老三了。
瑾娘深深的呼出口气,这下郑家可就麻烦了,希望他们不要牵连太深。
“这段日子不要出门,咱们这里应该不会被波及,不过世事无常,小心一点就是了。”
“你不会做什么吧?”瑾娘有些担忧。
杨震海搂着瑾娘的腰把头放在她的肩上,深吸一口气,瑾娘身上特有的清香传入他的肺腑“我从京里回来就没打算再掺和进去,我只要守在你们身边就好。哪管谁坐天下。”他这话甚至有些不敬叛逆,不过他真的是这样想的,当然对这场叛乱他早就有了结果,只是时间问题。而且之前他刚查出南安王的反叛心思,就传信给秦勇,他们这里算是湘南王的地盘,南安王手还没伸那么快,有了他的信息,锦衣卫应该能很快反应,雁城这一代应该还算安全。他只要小心点,保全自家是没问题的。
瑾娘松了口气,只要杨震海不去掺和这些事就好,别的她就管不着了。不过想到雁城的爹娘问,“爹娘在雁城会有事吗?”
“放心,雁城还是安全的。南安王进京不会走这里,雁城还有朝廷驻兵,而且雁城跟南安王之间还隔着湘南王,我想南安王也就止步于蓝河。”
稍稍心安,又叹了口气,这古代生活可真是不易,时不时还要担心安全问题。谋反什么的,最没意思了。
接下来几天杨震海没出去,安静的待在家里,南安王反的消息还没传回来,却接到锦衣卫血洗县城的消息,一些煽动难民反叛的人,只要牵连到的都被斩首示众,绝对的雷霆手段。至于郑家有没有被牵连现在还不能确认。现在各处交通阻隔严重,他们这里跟外面的消息都有些断了。加上大雪连绵几日,道路更难走了。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代表了他们这里还是安全的。
天气冷,一家人早早的睡下,杨震海抱着瑾娘折腾半宿,他现在一天没什么事做,精力旺盛的很,弄的瑾娘几天都有点不精神。
好不容易瑾娘要睡过去,突然听到院门啪啪的响一下子打破了院子的宁静。
杨震海捞到衣服裹在身上,顺手拿过炕柜下边放着的短剑,跟瑾娘比划一下,走了出去。
瑾娘在屋里也快速穿上衣服,耳朵听着外面的声音。
门开了杨震海借着雪色一看,“你怎么来了?”门外站着两个人,前面的人去掉斗篷上的帽兜,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杨哥,进屋再说。”秦勇说着把后面的人拉进院,杨震海看不轻那人的容貌,只是看他手上抱着什么东西,看形状应该是个孩子。
他侧过身让两人进院,秦勇关上门又往外看了看,外面下着青雪,静悄悄的,没有人。
“怎么回事?他是?”带着人进了东厢,杨震海皱眉问。
那人把头上的斗笠摘下,露出一张白面无须有些眼熟的脸,杨震海瞳孔收缩一下没有说话,盯着秦勇。
“湘南王遇害了。”秦勇一句话把杨震海给说愣了“怎么会?”
“南安王反后,湘南王带着家眷进京,半路受到伏击,所有的亲眷都被杀了,只剩下世子了。”秦勇说着指了指那人怀中,那人把斗篷掀开,露出一张惊恐的小脸。一个两三岁的孩子。
“湘南王与我有恩,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保留湘南王唯一的骨血。现在的局势,只有大哥这里最安全。”
杨震海皱着眉头,看着孩子想了想,“大勇你知道我的心思,这孩子我不能留。”
秦勇也知道杨震海为难,湘南王遇害,这孩子无疑是危险的,因为就算对于圣上来说这孩子死了更好。而且就算见到皇上,皇上也不会承认他是世子,所以将来的事情还没法预计。他对于自家兄长的心思十分明白,不然也不会除了刚过来的时候见了一面,以后再也没联系。
嘭——常福噗通跪了下来,“杨先生,湘南王只有这么一点骨血了,湘南王危机时刻让奴婢带小主子逃出来,只是想保留小主子一命让他平平安安长大,其他不再强求。请杨先生看在王爷对小主子一片父爱之心,留下小主子。”常福说完看了看怀里的孩子,脸上带着一股释然的笑容,又带着一股决然的神情。这个时候谁都不可信,世子年纪这么小,很容易被人利用,虽然只见过这人一面,可看他对孩子的态度上,还有秦勇谁都不信,却坚持把他们带到这里来,至少小世子在这里能安全的长大。
“不好。”杨震海快速的捏上常福的嘴。只是晚了一点,常福的嘴角流出了血。不过还好杨震海手捏的及时,人没死。
接过秦勇拿来的金疮药,倒进常福的嘴里给他止血。
杨震海看着那个睁着惊恐双眼,似乎是被吓傻了的孩子,叹了口气“你走吧,以后再也没有湘南王世子。”
秦勇脸上带着释然,拱了拱手,走出东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