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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乱贼!”
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奇特的“巷战”在总督府周边的各条巷子打起来;对这些乱民狠之入骨的广州百姓躲在暗处,用菜刀、棍棒、砖头招呼这些四处躲藏的乱民。
原本乱民在城里的藏身点也都被“热心人”一一指出,当然里面的什么东西也不会有了,家具、器物被人哄抢一空。
两广总督杨肇基雄赳赳走出总督府,如今奄奄一息的被抬回来,中间不过经历了三、四个时辰,也就七、八个小时;期间经历坎坷、状况迭出,事情一环套着一环,不说一波三折,也算是曲折离奇的。
谋划此事的人也不知花费了多少心血,耗费了多少财物,最后弄成如此局面,想来还是没估算好明军的真实实力;如果皇家陆军如同巡防营一样,漏洞百出不说,还弱不经风一碰就碎,广州城还真就成了他手中的猎物。
果真如此,崇祯帝朱由检到时不是下“罪己诏”那么简单,大明暗藏的对现实不满势力“绝地反击”清算,不说要推翻皇位帝制,新政受阻或改弦易辙是肯定的。
越秀山破旧的镇海楼上,白衣蒙面男带着一位小斯站在五楼倒塌的栏杆处,从这可以看到广州全城的景色;自然也看到从各门飘进的大明日月旗和各色军旗,虽听不清满城百姓欢呼声,也知道乱民的大势已去。
长长的一声叹息,蒙面男从破败的栏杆处转身,对着身边“吴记杂货铺”的伙计,淡淡说道:“功亏一篑!算了!咱们走吧!好歹让南明惹上麻烦!”
失败就失败,哪那么多说法!
伙计看着白衣男子,想起什么事,不解问道:“大哥!那二哥怎么办?”
二弟?在东莞还是新安?亦或在惠州或潮州?
白衣男回头恋恋不舍的看了眼广州城,漠然回道:“好男儿能为大金捐躯理所当然,你二哥如果不执着,没有献身的意志,又怎能成大事!”
话虽如此,但伙计仍不肯罢休,不依不饶的说道:“大哥!大金亡了,早亡了!汗王一系都死光了,连外姓子孙都没留一个?咱们复国到底复给谁啊!”
蒙面男身体发硬,一下楞在原地,是啊!这就是南明皇帝的狠毒!复国、复国!到底复什么国?为谁复国!
绝望中,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复仇!只为复仇!
如此大仇不报,生为男儿有何用?死不瞑目啊!
思虑良久,他慢慢转过头,温和的说道:“老七,咱是必死之人,在沈阳、在赫图阿拉、在镜州时就该死!可上天作弄硬没死成,倒让咱看着老汗王的骨血一个个凋零;咱狠啊!狠为何死不了!一死百了,什么都不用管,什么也不用做!”
说到伤心处,原本就嘶哑的声音更加沙哑,犹如鬼哭狼嚎,配着破败的镇海楼,还真让人不寒而栗。
蒙面男没有理会这些,用衣角擦了下眼角的泪花,继续唠叨道:“坐船离开朝鲜时,咱发誓只要幸运活着到倭国就一定要与南明斗到底;幸上天垂怜,让咱活着到江南接收了你们,并迁到广东发展;经过几年经营,眼看就要成功…;没事!别看南明表面强大无比,实则树敌太多,咱们一定有机会搞乱它,不能气馁!”
败就败了,败得连老本都没了,还好意思说翻盘!也就是你们这些没用的汉人、什么狗屁书记官才说得出口这样的话。
暗恨的伙计已放下畏惧,毫不在意的回道:“大哥!不是小弟不想为大金尽忠,可人活着总得有个盼头!如今广州府肯定是待不下,咱们又能去哪里?不能象浮萍一样四处漂泊吧?”
臭小子!大金就断送在你们这种贪生怕死之徒手中,想投降连门都没有!投降南明就有活路?阿齐格和多铎怎么死的,那就是你们的榜样!
内心虽狠,苦于人手凋零,蒙面男最后还是软下心来,柔声劝道:“大哥这次要去南洋,听说那边有大金流亡人员。”
南洋?离开中原?伙计不乐意了,憋着嘴不满回道:“大哥,南洋更加燥热难呆,咱怕适应不了,能不能不去!”
蒙面男杀心顿起,暗叹一口气,冷冷回道:“这样!那你就留在粤省,省城就不要呆了,要去就去龙旗镇,看能不能弄到些资料。”
“谢谢大哥!谢…大哥…你!”
伙计声音刚起就觉到肚子一痛,难以置信的看着蒙面男;没想到当年孤身找来的蒙面书生,今日在这会要了自己的命,亏自己还叫他大哥。
蒙面汉看着倒地的伙计,慌张的退了几步,似乎不敢相信是自己动的手;可带血的双手证明一切,忙将匕首随手一扔,慌慌张张的下楼去了。
人类相互搏杀改变不了越秀山的模样,它依然如以前一样,平静的看着世间的一切,淡雅秀美。
傍晚时分,广州城内的乱民基本被梳理干净,第十镇教导团挥军攻入西关;所到之处不说所向披靡,乱民也是望风而逃,待军队小心翼翼的摸到南壕附近,那几门“功勋”火炮失去了踪迹,只留下几条深深的车辙和凌乱的脚印证明这里曾经有人呆过。
曾经繁花似锦,安之若泰;如今犹如鬼域,避之不急。
这是大灾后西关真实的写照,到是处残垣断壁,哀嚎遍地;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财产损失肯定是无法估量的,心里创伤则需要时间慢慢修复。
哀伤的气氛中,好消息坏消息接踵而来。
虎门的第四军军长曹变蛟终于回信,南洋舰队通报潮州府、惠州府及新安县又不稳迹象,第四军发现东莞县有人四处串联。
第四军匆忙结束演习准备应变:由军总参谋长毛文龙带第一旅回师广州,第二旅部署在东莞县,第三旅由军长曹变蛟率领进新安县,他将在那里与驻扎在九龙半岛的南洋舰队协商如何预防乱局。
总督病危,广东布政司左承宣布政使张国维代理总督职权,拿到回复是欲哭无泪;广州乱民暴动看来是有预谋的联动事件,有人在中间牵线作乱,目的师搞垮整个广东。
意味什么?意味自己“无为”政策的彻底失败,官肯定也是做到头了。
张国维,浙江东阳人,天启二年进士,授番禺知县;崇祯元年后任福州府府伊,崇祯六年调任广东布政司左承宣布政使。
张国维长期在广东任职,可以说对广东的情况还是熟悉与了解的,杨肇基德施政纲要大多来自他的理念,这本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可事情出现意外,大多世人太自信、自大的缘故;越认为自己熟悉了解,越容易出错,才会错判形势,犯一些低级的错误,让人有机可乘。
深夜时分,喧闹了一天的广州城和西关渐渐安静下来,不时传来的哀嚎在夜空回荡,这么不寻常的夜晚有多少人能安睡?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至少广东官场和那些平乱的官军无法入眠。
两广总督府灯火通明,各级官员在偏厅忙碌着,汇集各方传来的消息,分析背后的深意;城墙上的火炮,在最后关头被巡防营钉死火门成了摆设,这是他们今天唯一可以称道的功绩。
至于西关乱民的火炮哪去了?参与造反的到底有多少人?
这两个问题困扰着大家,久久没讨论出什么结果。
火炮哪去了?听目击者说有人将火炮套上车往西运走了,到底去了哪?没人知道!
多少人参与暴乱?也没人清楚!
只知道乱民主要是佛山冼、霍两家,他们控制“堂口”铁匠数目就有五、六千余人,占佛山铁匠总数的半数有多,加上他们的族人差不多几万人;里面还有“助拳”的江湖人士和清远的“山民”,这些人的数目就不清楚了。
这也不知道,那也不清楚,一头雾水的张国维有点羡慕总督杨肇基可以昏迷不醒;可自己不能倒下,有些担子还只得自己当着。
一堆乱麻当中,总算有些清楚的信息,人员损失总算统计出来。
这次平乱所抓的乱民将近六千人,其中清远过来的“山民”就有两千,还有百余名本地人;死在街道上的有近三千人,分不清谁是良民,谁是乱党。
朝廷这边损失:驻防广州城与西关四千人的巡防营烟消云散,四膄内河战船沉没,海军交通舰“海燕07”重伤;人员损失倒还好,不算该死的巡防营,总共不到两百人,主要是总督府警卫营和内河水兵比较多,加起来超过总损失的半数;其它是东厂、府衙及正规军的损失。
这些数据用一个字形容是惨!两个字形容是很惨!
西关及城内的财产损失还未清点出来,涉及番禺、南海两县,权属复杂一下也清点不出;预计财产损失会高达数百万之多,数十年的积累化为乌有!
不说这次暴乱规模超过南京的那次,单比人员及财产损失,就比南京那次高;也超过几次与外敌交战的战损,这让人如何面对朝廷的怒火!
想尽早平定乱事,看能否求得朝廷轻饶,可毛文龙带领的一个旅近五千人还在路上;想去“贼窝”佛山或清远暂时还没这个能力,怎么办?
不知下落的火炮也是最大的隐患,还可能造成更大的损失,怎么办?
备注“
1、张国维(1595年-1646年)、字玉笥,浙江东阳人;曾任明末江南十府巡抚,后任兵部尚书,清兵入关后,宁死不降殉国。
本文中,其崇祯崇祯一年以后简历为虚构。